2 嘉嬪
一夜龍恩。我連升幾個妃位。搖身一變成謹妃。
這時的賞賜和用食方面也都提高了不少,一夜回到剛入宮時的滋潤生活。
宮裡侍奉我的女官,直誇她跟到好主子了。
我納悶問她,「怎麼我沒侍寢之前,就不是你的好主子了?」
那宮女眼睛滴溜溜的一轉,說不出的狡黠靈動,「也是。不過您能多見著陛下,我們也能跟著沾光了。」
她話語無錯,我卻是莫名有些火大,問道:「你能沾到什麼光。是一承龍澤和我爭人?還是覺得陛下來我宮裡,能看上你,賜你個妃位坐坐?」
宮女急急忙忙的跪下,「主子冤枉啊,我別無他意,只是想著皇上能來多看娘娘您,定是好事。那賞賜也能多些。」
我冷笑一聲,「我的父親是鎮遠大將軍,我的哥哥是驍勇大將軍,他們跟著陛下行軍打仗多年,這個皇朝都是靠他們打下來的,皇家的賞賜不知道有多少。你以為我稀罕這種?」
「自己掌嘴二十。」
侍寢之後仍是火冒三丈。妒婦毒婦這等名號一夜徑直流露出去,那宮女自此見了我便委委屈屈,哭哭啼啼。
我倒是無所謂,只因我本就自私嬌縱,向來討厭他人覬覦我之物。更何況是這一個見風使舵趨炎附勢之人。
先前沒侍寢前,對我冷嘲熱諷,我雖無心計較,但仍不免心生芥蒂。待我一夜升位后,又著急阿諛奉承,主動貼近我要上演主僕情深,實在虛偽厭惡至極。
趁勢正盛,教訓下不聽話的奴才是應當的事情。
這也是大哥告知我的道理,虎落平陽被犬欺,管他虎不虎的,先趁自己能狗仗人勢了,給那虎削成小貓咪。
多虧她的幫助,從此之後一些地位低的妃嬪見我唯唯諾諾,高的見我如避蛇蠍。我樂的清閑,還能享受下恐嚇人的快樂遊戲,並樂此不疲。
然而覺哥哥也再未寵幸於我。
他正值壯年,後宮佳麗填充的愈來愈多,並且來者不拒。短短一年內已有了一百個。每日都需雨露均沾,根本顧及不到我。
我從初始的心心念念漸轉的變成了清風自若。在百無聊賴的時光中,從希冀渴求變成了麻木不仁。
初春宮廷家宴,我受到邀請。
去往會場的當天,那宮女又主動請柬,特地翻箱倒櫃將我最奢侈的衣裝首飾找出來,恭敬萬分,言語誠懇的勸我,「娘娘,若你此次著上此衣,必是能蓋過那皇后一頭,屆時陛下的目光就在您身上了。」
廢話。都蓋過除了皇上之外權勢最大的人了,怎麼能不在我身上。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就算我想做皇后想了十幾年了,也懂得蟄伏自謙,不明目張胆做些逾越皇權的事,好成為眾矢之的。
我想了想,讓她趕緊離職,別做豬隊友來禍害我了。
皇庭內部家宴,必定不會大肆鋪張,再結合皇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日常繡花誦詩不爭不搶有著高雅情操的形象,她此次應是樸素。
而那廝還在持之以恆的勸我穿上這件。真是惡毒胚子,想害我?
於是我道:「你很喜歡這件衣服?」
她點了點頭。
「那你便穿著它陪本宮一同參加家宴吧。」
那宮女驚慌失措,儼然又恢復了往日里的畏縮樣,「娘娘,這萬萬不可啊!」
我笑道:「有何不可?是本宮賞給你的恩賜,接受就好。說不準,皇上就瞧上你了。」
宮女還道:「不可不行不能不符合禮數。」
她同我說來說去,最終在我軟硬兼施,好生勸說,甚至主動退讓,編排些理由借口假裝與她推心置腹,娓娓道來。告訴她,自己的榮寵已是過眼雲煙,急需要一個身邊人來相互扶持,如果這次失敗,罪罰由我一人承擔,絕對不拖累后。
她猶豫不決半響,還是穿上了這件雍容華貴的衣服。
一件衣服而已,我穿上不過壓眾位妃嬪一頭,遭人嫉妒。而她穿上,沒準就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
所謂富貴險中求,莫過於此了。
我知她明眸皓齒,芳容麗質。倒沒想到一身衣裳,更襯的她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美的出塵絕艷。
相反的,我低調不少,一身素雅藍襦裙,連平日里戴的首飾都摘下不少。素的淹沒人群,平平無奇。
果然,在家宴上她大顯風頭,而我也適時當了位好人。
在覺哥哥出面苛責時,道一句,「是臣妾允的,只因不想如此姿色埋沒後宮,趁團員家宴,薦表於陛下您。」
許多人持懷疑的眼光觀我,我站的挺直,笑的燦爛。
覺哥哥雖仍是苛責不斷,但等家宴結束后便迫不及待的宣旨臨幸。這宮女從我宮內出去,封為嘉嬪。我眼睜睜的看著不發一言,目送她上了轎輦,對我笑的得意洋洋。
還沒開始就這個樣子,真小白眼狼。
不過看她還是沒能徹底領悟後宮之道。古來宮女變妃嬪的人,因沒有背景所倚靠,一般都被其他權貴整治的或死或殘,成為這宮闕悲曲中的第一調。
果然,此後一年,她受寵的前六月,便得罪妃嬪無數。期間還對我落井下石,當面嘲諷,「是不是沒想到她會有這麼一天。」我敷衍的點了點頭,繼續畫著未完成的鐵鍋燉雞圖,連生氣都覺得浪費。只遣了覺哥哥為補償我,新派來的女官送她出門。
此後四月,因背後娘家無權無勢,她懷胎三月便被人謀掉了孩子,再難討聖恩,徹底失勢。又因抓狂得罪了覺哥哥的新歡,鄰國的千熹公主,而被貶冷宮,不到兩個月,鬱鬱而終。
她終是沒有活過這個冬天。
臨死那一晚,她請求人來邀我相見。我欣然赴約,
月下人憔悴,她彼時巧笑倩兮,身姿妙曼,現今形如枯槁,面色灰白,一層死氣漫延。雙目無神徒留絕望,瘦若干柴的手牢牢抓住我的衣袖。
氣若遊絲一字一頓緩緩說道,「你害我。」
「你不會那麼好心的。我早該知道的。我早該知道!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是不是!」
「你害我。」
「你害我!」最後一聲撕心裂肺,喉間泣血。她再也抓不住我的袖口,軟綿綿的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死不明。
她發泄瀕死前的感想,字字不離我害她,我聽的無趣又乏味。最無情帝王家,失寵榮寵一念之差。我只是推波助瀾,送她一場榮寵盛宴,讓她至少死得其所。
月色更深了。
我打了個哈欠,回應一句:「這不是你想的嗎。做君王他側之人。我替你實現,你還不快感謝我?」
靜謐無聲,偶有烏鴉嘶鳴,她死在了雜草叢生,殘破不堪的冷宮中。
而這寒冬臘月里終於迎來了第一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