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禮成,婚定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堂。。。。。。。」喜娘的聲音透著滿臉的喜慶,除了宋琬之外,所有人的臉上都是一片喜氣洋洋的。
宋琬被扯痛了頭髮,堪堪的才回過神來,看著銅鏡里鳳冠霞帔的自己,宋琬一陣恍惚,今天就是自己出嫁的日子了。
她又想起了之前師父對自己說的話:「你要嫁的人,不僅僅是咱們蘇州城的將軍,也是整個中南地區的將軍。以後,你便不是我宋家班的人,是將軍府的人。便也不要叫我師父了。」
宋琬清楚的記得當時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沒有要離開宋家班悲傷,沒有馬上就要嫁入將軍府的喜悅。有的只是心中的一片荒涼。
這天下之大,竟然再也沒有一處是宋琬的棲身之地了。
像是拜師學藝的那天那樣,宋琬對著宋家班的班主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一句話都沒有說,默默地轉身出去了。
其實,她很想說什麼,像是那些什麼,師父不要趕我走,我永遠是師父的徒兒這樣的廢話。
宋琬沒有,她明白,師父這是在保全宋家班,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能夠保全自身已是不易,更何況是嫁入將軍府的自己,為了免受牽連。
宋琬只能對著那個曾經養育了自己的宋家班毫無留戀的告辭。
「外頭的婚車已經到了,該送姑娘出嫁了。」外頭送喜的人進來傳話。
「吉時已到,新娘出嫁!」喜娘尖銳的聲音劃破了宋琬的耳朵,彷彿給她後半生的命運宣告啟幕一般。
之後便是繁複的一套,宋琬清楚的感受到,繡球的另一端被牽起。
一拜高堂,二拜天地,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宋琬就像是一隻提線木偶一樣被操控著完成了這複雜的成親的套路。在天色將晚的時候,被送入了婚房之內。
直到房間里只剩下宋琬一個人,她這才找回了自己。
嘴角自嘲一笑,終究還是嫁入了將軍府,那個在台上婉轉的名伶不見了,搖身一變成了豪門闊太太。想來還真的是一場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好戲。
夜已深,宋琬盯著大紅喜燭眼睜睜的看著燒了一半,沒有人去剪燭線,閃爍光的讓人頭暈。
「吱呀」一聲,門開,再關上。皮靴踏過地磚的聲音,讓宋琬不自覺的一寸寸的挺直了自己的脊背。
停在宋琬面前的是一雙擦的鋥亮的皮靴,光是看著就能感覺到它皮質的堅硬,穿上去肯定不怎麼舒服。
宋琬笑了,這個時候,竟然還有心思想這個。
頭上的蓋頭被玉如意挑去的那一刻,宋琬看見的是熟悉的臉,顧北州。突然之間,宋琬整個人就放鬆了下來,長長舒了一口氣。
「禮成了,顧北州從此以後我就是你明媒正娶的太太了。」慢慢的動了動自己已經僵硬的身體,坐到了桌邊,那剪刀剪短了燭線。
宋琬挑了挑喜燭上的火花:「到了現在原本是要把師父給我早年間埋下的女兒紅啟出來,做著合巹酒的,這大紅色的喜燭也要亮一個晚上,同我喜歡的人,好好的看看我身上的這身喜服。」
宋琬吹滅了桌上的喜燭,亮了廳中的燈:「算了,時辰不早了,睡吧。明日,還要去給你母親奉茶。顧北州,原本,你不必娶我的。」
說完,宋琬沒有管立在床邊的顧北州,兀自收拾了灑在床上的果子,抱著被子滾去裡頭睡覺了。
顧北州就這樣安靜的看著宋琬在忙前忙后,一直到她抱著被子上床睡覺。
那喜服是他親自挑的,知道有多麼的厚重,可就算是在這厚重的喜服之下,還是能看到宋琬的瘦弱,一時間顧北州清楚的感覺到了自心尖傳來的清楚的疼痛。
他很想同宋琬說些什麼,可又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自從那場對話之後,兩個人就像是切斷了所有的交流,說什麼都是廢話。
當宋琬聽到顧北州離開的腳步聲的時候是失落的,「啪」關燈的聲音,卻一直都沒有響起開門的聲音。陡然升起了一股害怕的感覺,隨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顧北州不可能碰她的,竟然會害怕,是在期待什麼東西么?
想明白了之後,睏倦像潮水一樣襲來,不多時宋琬就睡著了。
早上醒來,滿目的猩紅,讓宋琬一下就清醒了,看清了滿屋子的囍才想起來,她已經嫁人了,不是在自己的戲班子里了。
抬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睡著的顧北州。宋琬輕悄悄的嘆了口氣,下床拿了件衣服,給他蓋上了。
顧北州沒有醒,宋琬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做到床上,慢慢的等著顧北州醒過來。趴在桌子上,他這一覺好像睡得極沉,好幾次,宋琬都要覺得他醒了,結果只是動動身子罷了。
放在桌子上的鐘,指針已經過了九點了,確實是不早了,宋琬過去把顧北州推醒了。
「醒醒,醒醒,該起了。」被玉如意戳的疼,顧北州還惺忪的臉上帶著怒氣就向宋琬看過去了。
「喏,」宋琬對著鍾努了努嘴:「你自己看時間,今兒個應該做什麼,不用我提醒你吧?」
顧北州愣了好一會兒,慢慢的開口:「進來,伺候洗漱!」
宋琬伸手把要進來的人攔住了:「慢著,先不著急,一會兒你們再進來,我同將軍還有些事情。」說著,把白布輕飄飄的放在了顧北州的面前。
「這事兒你想的應該比我周全。」顧北州慢慢的把白布疊好放進了口袋,又慢慢的從另一個口袋裡掏出一條染了血的白布出來。
「拿去。」
也是同樣輕飄飄的語調,沒有任何感情。
繁複的規矩,訓話,磕頭,奉茶,一圈兒下來,宋琬覺得自己的腿都不快是自己的了,雙手放在膝蓋上暗暗的揉著。
都道這高門太太是只會享福的高貴人兒,哪裡知道高門太太還不如平頭百姓來的自在。就這跪拜,就能要了人的半條命。都民國了,這舊禮倒是一點都沒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