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章 人間處處是情敵
花凝摸摸他的腦袋,將手裡的吃食放在桌子上,又從懷裡掏出幾塊糖來,塞進他手裡,道:「喜歡吃糖么?」
小纖鑰搖搖頭,道:「我,沒……沒吃過。」
花凝有些驚訝,已經八歲了卻沒吃過糖果,真不知他原先過的到底是什麼日子。
她蹲下身子,從他手中取出一顆,撥開糖紙,遞到他唇邊。
那人乖巧的張開嘴巴含住那顆糖,小舌頭一個不小心便舔了一下花凝的手指,她頓時便覺得一陣酥麻,連忙將手收了回來。
那人吃了糖,臉上便浮現出幸福的表情,花凝忍不住笑道:「好吃么?」
小纖鑰點滴那頭,道:「真好吃,你也吃。」說著便學著花凝剝開一顆糖果也遞到花凝唇邊。
花凝也含住那顆糖,道:「真甜,纖鑰若是喜歡,往後我每日都給纖鑰買,好不好?」
小纖鑰害羞的點點頭。
之後的幾日,花凝也如這般白日給小纖鑰做些小玩具什麼的哄他開心,午飯後便出門去幹活,晚上回來給他帶糖吃。
一晃便是一年過去了,這日碼頭休息,花凝便也沒有出去,想著正好可以帶小纖鑰去市集逛逛,他若有喜歡的物什便給他買些。
更重要的是,這一年來小纖鑰能吃飽了飯,身子也漸漸發育起來了,個子也是突飛猛進的長起來,需得給他買身新衣裳和鞋子了。
花凝牽著小纖鑰的手,在市集上逛著。忽的見一處賣衣裳的小鋪子,花凝便帶著小纖鑰進去了。
那鋪子老闆見來了客人,便連忙迎上來,道:「喲,夫人這孩子可真是生的漂亮,我家鋪子里都是些漂亮的孩子衣裳,快進來挑一挑。」
花凝向來喜歡些個五顏六色的衣裳,但是覺得這樣的衣裳穿在別人身上便罷了,穿在自己身上便又覺得花枝招展的,故而一向都穿著白色的素衣。
如今瞧著這鋪子里顏色艷麗的衣裳覺得正合適小纖鑰,便道:「將那件紅色的衣裳取下來,我看看。」
那老闆連忙將衣裳取了下來,道:「夫人真是好眼光,這可是小店裡買的最好的衣裳了,又漂亮又舒服,保管孩子喜歡。」
花凝接過那衣裳便在小纖鑰的身前比了比,道:「纖鑰喜歡這件么?」
小纖鑰雖然不怎麼喜歡這樣花枝招展的,但瞧著花凝喜歡的眉眼都是歡喜,便點點頭,道:「喜歡的。」
花凝摸摸他的頭,對老闆道:「這件多少錢?」
隨後便跟老闆討價還價起來,半晌才終於敲定了價格,買了下來。小纖鑰的母親視出身世家的,從未與人討價還價過,他這會兒看著花凝,真真是有些目瞪口呆。
衣裳買了,花凝便又帶著他去買鞋子,襪子什麼的。
可算是都買好了,小纖鑰便低頭揉了揉肚子,道:「娘親,我餓了。」
花凝這才瞧著已經快到晌午了,便道:「那咱們去買些吃的便回家去吧。」
小纖鑰滿意的點點頭,便拉著她的手,買了好些他愛吃的飯食。
正要回去的路上,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聲,花凝尋聲望去,之間前頭又一群人團團圍了個圈兒。
花凝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便上前去查看,她拉著小纖鑰穿過人群,便見到一個清秀的少年跪在地上。
那少年身前用石頭寫了幾個大字:賣身葬父。
花凝在這裡住了有些時日了,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賣身葬父的,瞧著那少年頂多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她便動了惻隱之心。
瞧著人群中一個個都是看熱鬧的模樣,根本就沒有人想要出錢買他。
花凝也覺得這少年恐怕很難賣出去,這東臨城雖然也不是什麼窮鄉僻壤,但到底也不是什麼繁華都城。尋常人家也不過是能有個溫飽,便是街上的乞丐也是成群結隊的,哪裡還有人需要買個這麼大的人回去?
她摸了摸口袋裡的錢,便道:「葬你父親需要多少錢?」
那少年聽她詢問便連忙抬起頭來,顫巍巍道:「只……只要一兩銀子即可,只要你給我一兩銀子,我……我便是你的人了。」
聽見這樣一個清秀的姑娘要買個男人,人群中便開始議論紛紛。
好在花凝不在意這些人的閑言碎語,便從懷裡掏出自己的粗布錢袋子,道:「我沒有一兩銀子,只有八錢,你悄悄若是勉強夠用,便收下。」
那少年眸子暗了暗,雙手接過她的錢袋,道:「多謝,多謝。」
說著他便站起身來,道:「姑娘,我家就在東邊山上的茅草屋,我這便回去將我爹葬了,倘若姑娘怕我逃跑,可以跟著我。」
花凝笑笑道:「不必了,我相信你。我兒子餓了,我先帶他回家去吃飯,等你忙完了便來找我,我家就在南面山腳下的小屋,那地方只有我一家,很好找。」
那少年還想說些什麼,花凝已經帶著小纖鑰轉身回家去了。
小纖鑰一路上一句話都沒說,到了家,吃飯時也是悶悶的。
花凝道:「纖鑰怎麼了,一臉不開心的樣子。」
那人低著頭不看她,嘴裡嘀咕道:「你為何要買他?」
花凝放下手中的筷子,將小纖鑰的頭抬起來,笑道:「纖鑰不喜歡那少年么?他瞧著挺好看的,我把他買回來給纖鑰做爹爹,不好么?」
聽了這話,小纖鑰的心中更是憋悶了,花凝要嫁給那個男人?
良久,那人眼中已經蓄滿了淚珠,道:「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花凝驚訝道:「你怎麼會這樣想?他來了,纖鑰也還是我兒子啊,怎麼會不要你呢?」
她忽而又想到了什麼,又道:「纖鑰是不是擔心往後我們若是成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孩就不疼愛纖鑰了?不會的,纖鑰這樣可愛,即便有了弟弟妹妹,娘親也還是會疼愛你的。」
一想到她要跟那個男人成婚,生兒育女,小纖鑰心中更是難受了,眼淚便順著眼角滑了下來。
花凝見他竟然哭了,便連忙將他抱在懷裡,給他擦著眼淚,道:「這是怎麼了?怎麼還哭起來了呢?纖鑰都是個大孩子了,不能這樣哭哭啼啼了。」
小纖鑰喃喃道:「我不喜歡那個人,你可不可以不要嫁給他?」
花凝有些不解,許是佔有慾在作怪吧。
可是,花凝已經二十幾歲了,已經是個老姑娘了,若是現在還不想著成婚的事情,那可真是以後都來不及了。
這件事花凝可不能由著小纖鑰做主,好歹是她自己的婚姻大事。
花凝將他放下來,道:「吃飯吧,纖鑰不是餓了么?」
見她轉移話題,不回答他,小纖鑰緊緊地咬著嘴唇。
是啊,他哪有什麼資格要求她不要嫁給別人,自己也不過是她撿回來的孩子,她心腸好才收他做義子,他著實不該耽誤了她的大事。
可他心裡好難受,一想到她要跟別的男子在一起生活,心裡就要碎開了一樣疼痛。
既然花凝這裡,他沒辦法,便只好在心裡打著算盤,對那個男人下手了。
吃了飯,花凝便上山去看了些木頭回來,想著給那少年做張床。雖然她是存了想要跟人家成婚的心思,到底也要經過人家同意的,可不能一上來就跟人家同床共枕什麼的,嚇壞了人家。
忙活了一下午,終於做了張床出來,花凝將所有的錢都給了那少年,身上一文錢也沒有了,便也沒法子給他買新的被褥什麼的,只好將自己的用過的給他鋪上。
趁著天還沒有黑下來,花凝只好在山上采了些野果什麼的回來。
她心中有些懊悔,真是不應該把錢都給出去的,人家第一回來家裡,連個像樣的飯菜也沒法準備,只能叫人家吃野果。
如今也沒有後悔葯可吃了,花凝也只好回家去。
天色暗了下來,終於有人敲門來了,花凝連忙起身去開門,門外正是那個少年。
少年一見到花凝便有些羞澀,他低下頭去,道:「姑娘,我……」
他不知該說些什麼便吞吞吐吐的說不上話來。
花凝連忙將人拉進屋子裡,道:「你還沒吃飯吧,快坐下,我上山采了些野果,你也吃一些,今日錢都給你了,我也沒法給你買些好的吃,便先湊活湊活。我明日進城裡幹了活便有錢了,回來給你們買好吃的。」
那少年見她這般熱情,心中的擔憂也消散了大半,道:「多謝。」
花凝笑道:「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也不必再提個謝字。還有,我的名字叫花凝,你叫我名字就好了,不要姑娘姑娘的,顯得生疏。」
那少年聽了,便點點頭,道:「我叫白竹。」
「真是個好名字,很好聽。」
小纖鑰見他兩人說的這樣高興,心中頗為不滿,但又不好冷言冷語,怕花凝會生氣。
三個人吃了野果,便也覺得飽腹了。
白竹道:「以後我可以做飯給你們吃的,我手藝很好的。」
花凝驚訝地看向他,心中滿是喜悅,覺得這八錢銀子花的可真是太值了。
「你竟然還會做飯?真是太好了,那我明日便買些菜回來,嘗嘗你的手藝。」
白竹點點頭。
花凝瞧著他可真是越瞧越叫人舒服,便開口道:「白竹你今年多大了?可有過婚配或是心上人?」
白竹被她問得紅了臉面,道:「我今年剛滿十八歲,還……還沒有喜歡的人。」
花凝聽了心中更是歡喜,倘若是個有心上人的,她可也不好再對人家下手了,這樣一來倒是件好事。等兩人相處些時日,她便可以將婚娶的事情提出來,想必便十拿九穩了。
白竹心中何嘗不明白,他既然能出來賣身便是早就做好了,給人家做苦力或是玩物的準備。
他瞧著眼前這個姑娘,雖說看上去是長他幾歲,又有個孩子,但到底也算是個清秀可愛的。即便是他沒有賣身,恐怕以他的貧苦也很難能娶到這般模樣的姑娘,心中自然是沒有不願的。
花凝心中歡喜,便給他指著旁邊的小床,道:「這是我下午給你做的床,你晚上便在這上頭睡吧。這會兒才七月份,也不需要太多被褥,等過些日子,你若怕冷,我再給你買幾床被褥回來。」
白竹看了一眼那張床,他原先跟父親住茅屋的時候便是睡在乾草堆上的,也從未睡過床。
這會兒看著那小床,心中很是感動,道:「你特地給我做的?其實我……」其實他來之前便做好了要跟她同床的準備,卻沒想到她竟這般貼心的又做了張床出來。
這會兒白竹越發覺得自己幸運,能將自己賣給這樣的姑娘也是三生有幸了。
花凝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沒有準備充分便隨手做了一張,可能不太入你的眼,但你若喜歡大床,哪日我有空便再給你做一張出來。」
白竹連忙緊張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是說,你做的很好,手很巧竟連這些東西也會做。只是,明明你買了我,卻還要給我做這做那的,我心中實在是難受。」
原來他在計較這個,花凝笑道:「這有什麼的,你早晚是要去我的,給你做便是給我自己做的。」
她話說出來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又連忙捂住嘴巴,片刻才解釋道:「我不是要逼你娶我的意思,我是說,或許……或許你會娶我,也不是,也不是,反正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白竹被她說的小臉通紅,見她這樣緊張自己也跟著緊張起來,倒是一旁的小纖鑰看在眼裡,都快要氣炸了。
良久,花凝才冷靜下來,道:「對不起啊,我沒有仗著自己買了你,便硬要你娶我的,你若是瞧上了別人家的姑娘,我也不會阻攔你的。我只是瞧著你生的好看,一時鬼迷心竅才會說出那番話的,你不要介意啊。」
白竹聽了這話,心裡更是欽佩起她來,其實便是她即可便要跟他拜堂成親,他也是說不出個不字來的。到底是她買下了他,那他便是她的人了,隨她想嫁或是想玩弄都是不在話下的。
可她偏偏卻不是那般想的,竟還想著若他喜歡別的女子也不阻止么?
花凝笑道:「我看你這一身衣裳髒兮兮的,我給你燒些熱水洗個澡,將臟衣裳換下來,給你洗一洗。」
花凝見他不說話,便覺得他定然是生氣了,便也不再多說,將桌子上的果核什麼的收拾乾淨。她又出門去抱了些柴火回來,打算給白竹燒水洗澡。
白竹瞧她又在忙活,便道:「這又是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