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來無事,多管閑事
男子就這樣靜靜看著南細細動作,琥珀色的眼睛里不知有著怎樣的情緒。
「好了。」南細細輕輕呼出一口氣,滿意的笑了笑,這才抬眼看了面前的男子。
很奇怪的人,面容溫文爾雅,俊美謙和,可現今滿身鮮血也並不可怖,拿著劍的樣子卻又是有著萬夫莫敵的魄力。
「你失血過多,必須好好休養,我這只是暫時幫你止血,還需細養。」南細細寫好一副藥方,遞給他,「收好。」
墨子然接過直接放進懷內,略微調整了下氣息。
這女子醫法稍有點怪異,卻真是有效。
身上有了熱意,他站起身,頷首道,「子然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姑娘以後若有要求,子然定當全力為報。」從懷裡拿了一塊玄黑的令牌,「姑娘憑此物可在西域國內里找到在下。」
不由分說給了南細細,「告辭。」說完匆匆離開。
「喂……」南細細撇撇嘴,有些不滿,「我可只收診金的。」
可人已經走了。
「你手裡那塊東西,可是價值萬金。」祁昱陌笑道,這丫頭可真不識貨。
「那人,是西域鼎鼎大名的『風吟』大將軍,墨子然。你手裡的破牌子,是號令萬軍的『天璣令『。」
正在收拾東西的南細細轉過頭,再次翻了個白眼,「我要這個有毛用?我又不能號令萬軍,對我來說還是銀子實在~」
走出洞外,「對了,他把這東西給我了,他還怎麼號令萬軍啊?他一個西域的王牌大將軍怎麼跑這裡來了?」
祁昱陌轉了轉手裡的扇子,「這便是朝堂之事了,你一個小醫女知道那麼多無益。」
看了那自視風流的那廝,南細細被外面的冷風吹得憑空打了個抖,真不知道他大冬天的拿把扇子扇什麼。
「何況,西域大將軍帶兵可不只是憑一塊牌子,憑的是人心。」祁昱陌「啪」地打開扇子輕扇。
「是啦,我才不想知道什麼兵啊國啊的,我只關心能給我賺銀子的『宛濟堂『,嘿嘿,多多的銀子。」
南細細好心情地哼起了小曲。
看著走在前面活潑的身影,祁昱陌眼裡閃過莫名的情緒。
這丫頭,也當真無法小覷,不過十七歲,心智卻如此成熟。
她十四歲時就秘密在外面開設了「宛濟堂」。到如今,規模竟龐大到這幾個國家內都遍布分店。
看上去她挺財迷鑽錢眼子里去了似的,事實上她每回賑災救人,這幾年做的大事倒一點也不含糊。
而那外人都不知道這聲名在外的「宛濟堂」主事的卻只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跟那個西域國的醫仙赫岱倒是有很多微妙的相似。
那醫仙赫岱得了這個名號,聽說是和他出神入化登峰造極的醫術還有那仙人般脫俗的外貌有關。
這大陸上所有的國家,那些皇親國戚們生了病無一不想請赫岱為自己望診。
說起那赫岱,也是極怪的一個人,收診金因人而異,若是權貴尋他治病,診金會收至一座金礦左右的高價。換作一貧如洗的百姓,他分文不取,還送金贈葯。
這點行事作風倒是和南細細很像了。
不過能請到赫岱望診都是極難的,他和西域二皇子關係交好,終日被皇家保護著,行蹤難定,外人見上一面都是十分不易的。
就算再怎麼不問世事,心善慈悲的醫師只要沾了皇家權貴,那他所做的一切,目的都不是那麼簡單的了。
三人黃昏時就入了汴京城,南細細下了馬,牽著馬悠哉悠哉地逛起了街,好奇地東看看這個西摸摸那個。
「以前每次都是為了趕回莊裡,連街都沒怎麼逛過。這一次出來,我可要好好當一回『購物狂』。」
南細細很興奮,女人的天性真的是怎麼壓都壓不住,她感覺自己的腿已經控制不住了,自己就生了意識一般不由自主的逛著街。
雖然有時候聽不懂她嘴裡莫名蹦出的奇怪詞語,祁昱陌難得看到她一副完全的小女兒嬌憨情態,不由得抿嘴笑道:「是,大小姐,慢慢逛,不急。」
兩人容貌本是出色之極,特別是祁昱陌,站在旁邊,簡直就像一個發光體,不自覺地就吸引了眾多豆蔻少女目光的追逐和顧盼。
「我說,真該給你戴面具。」
南細細有點泄氣地撇撇嘴,拿了一盒胭脂聞道,突然愣住。
腦子裡突然有個畫面像煙花一樣炸開。
「禍水啊,你人氣那麼高,可怎麼辦啊?」
「去人間的時候一定給你做一個面具。」這個聲音在腦袋裡一遍遍響起,頭又疼了……
「細細?」祁昱陌眼底生了絲擔憂,詢問她。
「臉色怎麼忽然這麼差?」
「小姐,不如我們去休息吧。」若兒也擔心地望著她。
她擺擺手,深吸了口氣。南細細抬起眼滿不在乎地笑道:「我沒事,我還沒逛夠,今天一定要玩個盡興,若兒隨便買,姐姐我買單!」左手挽了祁昱陌,右手拉了若兒,開開心心地繼續朝前走。
「讓一讓!讓一讓!」
馬夫洪亮的聲音響徹了整條大街。
南細細咂咂嘴,摳摳耳朵,這嗓門,夠嗆人的。
她耳朵被這聲音震得有些微發麻。
連一個馬夫的內力都如此深不可測,不知道身後的主人又是何等人物。
祁昱陌和南細細的目光都投向了大街中間的一行人。
看起來樸實無華的馬車,卻比普通馬車大了許多,只看到了落下的車簾。
裡面的人和物被遮得嚴嚴實實。只是那車簾,便讓南細細又咂舌又感慨。
是西域人,雪蠶絲一匹萬金,卻被此人拿來當車簾,那馬夫也不像簡單的馬夫,就剛剛那一聲嚎都能聽得出來這人內力深厚。
祁昱陌被陽光曬得眯了眼,懶洋洋的看著那輛馬車。
馬車快要行至到南細細的面前時,她的目光一直未離馬車,手裡卻拿了個豬臉的面具在祁昱陌臉上比劃,笑道,「祁昱陌,你說我給你買這個可好?」
「寒連。」
馬車裡傳出了男子的聲音,清冽而疏離。
「公子。」
那馬夫勒了馬,頷首聽到,「路上人多,小心點。」
「是,公子。」
馬車窗上的帘子因這一停而揚起,南細細一眼就瞥見一雙漆黑深沉的眸子,令人沉醉無法自拔。
那眸子淡淡劃過南細細和祁昱陌,並未多作流連。
不知怎的,看那馬車漸遠,南細細心裡湧起一股失落感。
突然失了逛街的興趣,扯了祁昱陌往「宛濟堂」走去。
馬車裡閉了眼假寐的赫岱心裡泛起幾許茫然,伸手撈了車簾,再向後望去,忽然好笑,也不知自己在找些什麼。
收了手,靠在軟塌上,無心睡眠,隨手拿了本醫書看。懷裡的炎玉微微有點發燙。
赫岱手指輕撫摩挲,清冷的眸子有了絲波動。
連日里做了同一個夢,只夢到一個聲音不停地纏著他鬧,「禍水,等你出了謠壁,我帶你去人間玩可好?」
「禍水,你這混蛋!又戲弄我!」,「禍水啊禍水。把你漂亮的臉蛋分我一半好不好?」
「禍水……以後不要忘了我啊……我……還有個名字……阮離……要記得……記住了……」手指驀然握緊,想抓緊點什麼。
瑩白似玉的手指微張開,手裡一片虛無。
赫岱長睫輕顫,薄唇吐出兩個字,「阮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