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活該呀!
周崇回想了下之前的那雙白色板鞋,又抬了抬眼皮,眸子冷清清的看著謝雲生,把掏出零票的手又收了回去:「哦。」
「哦什麼?錢呢?」謝雲生伸出手,他手指修長,又白又細,比女人的手還要好看。
「一毛都沒有!」周崇手抄著兜,站起身,眸子難得彎了一下,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張白凈的臉輕飄飄的開口道:「鞋的事兒,是你自找的。」
「不是么?」
這下謝雲生樂了,下巴尖挑的高高的,眉眼也都是彎彎的,他仰著頭看著周崇:「是你大爺啊!」
「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比我還不講理的。」謝雲生樂了,眉眼都笑得彎彎的,下巴尖上的小痣襯得他更加好看了。
他見過的傲氣的也不是一個兩個,可那些人在他面前,愣是嚇得連個屁都不好放,唯獨周崇例外,這人性子是真的傲!
書上怎麼說來著?
高嶺之花。
「鞋的事兒就算了。」雖然他心疼,可人家吐都吐過了,也沒辦法讓他再收回去:「不過你吃了我的飯,你總得給我留個名字吧,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周崇。」
一個名字,周崇並不吝嗇。
「蟲?哪個蟲?」
「崇高的崇。」
謝雲生又樂了,看吧,就連名字也是不一樣的。
周崇實在不知道這人到底是傻樂什麼,有什麼好笑的么?
「我叫謝雲生。」
「雲生結海樓的雲生。」謝雲生最得意的就是他的名字,是有出處的,多麼文藝啊!他等著周崇有點兒不一樣的反應。
「哦。」
「白瞎了一個名字。」
周崇又看了看那人的臉,又在心裡加了一句。
「白瞎了一張臉!」
津北人睡的床不叫床,叫炕。都是磚頭砌的,連接著鍋灶,下面燒著火,床上面是暖和的。
他回去的時候周老爺子已經在裡間睡著了,周崇自己沒有午睡的習慣,索性把自己包里的東西都收拾起來。
他離開的時候把老爸留下來的東西悉數都給賣了,除了一處房子他沒動,其餘能賣的,他一樣沒留。
他爸也不是什麼大老闆,也就普普通通一人,起早貪黑辛辛苦苦做點兒小生意,攤上走時運,算是賺了點兒,但也不算是發。
那些產業一共賣了四五十萬。
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足夠周崇生活的了。
這筆錢,周崇沒告訴任何人,周家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錢,估計覺著十萬就頂了天了。
他包里還有一個手機,是個智能的,聯想今年剛出的新款,是老爸活著的時候買的,裡面的聯繫人不在乎就那幾個,周崇沒刪,也沒換卡。
他還是要回去的,遲早,都會回去的!
床單被罩都是煥新的,應該是周文武新買的,布料沒多好,周崇用手摸了一下,有點硬,睡著肯定不舒服。
不過他現在也沒得挑,只能先這麼將就著。
他包裡面沒什麼東西,大件點兒的東西和份量比較重的他都打包郵寄過來了,隔兩天估計就到了,這邊除了裝了幾件換洗衣服和隨身用品,倒也沒什麼了。
掏出兜里剛才買的煙,叼在嘴裡,周崇用火機輕輕一點,火苗發出橙紅色的光,把捲煙點燃。
火機是小商店的姑娘送的,五毛錢一個的,塑料的,質量差,不防風。周崇摁的時候就感覺拇指下那個黑色的老在動。
一根煙抽完,周崇才抄起一旁的小說翻看了起來,書是他從江市帶過來的,是他挺喜歡的一個作者,這本書帶點兒靈異色彩,膽子小的要是去看頭皮都是發麻的。
一連看了兩三個小時,再抬眼,天都已經快黑了。
「周崇,還在看書么?」周文武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收了書本,周崇抬手開了門。
「二伯。」
「那個,我來給你爺爺送飯,我看上午的飯……你都沒怎麼吃,是不是吃不慣啊?」周文武搓著手,期期艾艾的看著周崇。
「嗯,我不喜歡吃麵食。」周崇實話實說,口味這個事,他向來不喜歡委屈自己,他喜歡的就是喜歡的,不喜歡的就是不喜歡,沒必要去撒謊。
「那……那你是吃米飯是吧?南方人都喜歡吃這個的,我給忘了……咱們津北,都是吃面的。」周文武低了低頭開口道。
「嗯。」
周崇點了點頭,也沒再說什麼。
周文武沒走,他還是站在周崇門前,穿著一身黑襖低著頭,眸子垂著,不知在看什麼地方。
「還有事?」周崇一手扶在門框上,眸子眯著看了眼他,目光里有幾分不善,然而周文武沒抬頭,就沒看到他眼底那些神色。
「那個……」
「那個……你二伯娘,讓……讓我來問問……你爺爺以後,這個贍養費……是不是……是不是……」
「我出。」像是早就知道周文武要說什麼話,周崇開口直接把他沒說完的直接堵死。
「一月一千是么?」周崇開口輕飄飄的開口,眸子里一片寂靜,一點兒浮動都沒有。
「嗯。」周文武低了低頭,讓人看不清楚他臉上是什麼神色,不過想必也好不到哪去,能低下這個頭,來問自己的侄子要錢,也沒多少臉了。
「是二伯對不住你。」周文武還是低著頭,語氣裡帶著點兒哭腔:「可……家裡實在沒什麼錢,二伯這身體又不好……還得照顧你爺爺,出不了遠門打工……」
周崇被這人的哭腔,惹來了三分怒,他做什麼了?說什麼了?就這麼哭上了?
「你出人,我出錢,不用在這哭訴什麼。一月一千,我會準時把錢給你。」
「現在,可以走了吧?」
「我還要看書。」
周崇說話實在是不留什麼情面,也沒什麼情面好留,他跟周家人本身就沒什麼情份可言。
他生性本就薄涼,自詡也不是什麼好脾氣,如果不是他爸囑託,他是半步也不會踏上回津北的路,更不想和周家有什麼牽扯,這個地方,沒有給他一絲的好印象。
「好好!你……你看書吧。」
「過幾日就要開學了,你……你好好學,雖然津北醫專不怎麼樣,但你要是學好了,以後做個醫生,也是很有前途的,你爸給你報這個學校……也是為了你好。」周崇高考失利這事兒周文武知道的清楚,畢竟當初周崇分數下來填志願時,周文斌跟他通過話,學校也是二人商量定下來的。
想了想,似是再也找不到什麼話題,周文武裹了裹身上那件襖,低著頭,走了出去。
「砰!」的一聲聲響,周崇把門關的死死地!
背著門,一張臉沉的可怕!沉的發黑!恨不得能吞人一般!
周家人是一窩吸血鬼!
他爸活著的時候吸他爸的,他爸死了,就輪到吸周崇的血了。
連他現在是個死了父親的孩子都不肯放過!
周老爺子一輩子娶了兩個妻子,前妻給他生了兩兒一女,也就是周文武,周文斌,還有一個大姑周文玲。周崇的奶奶是病死的,那時候醫療跟不上,周家也窮,就這麼一直拖著,拖到人去世了,她死的時候,周文斌才三歲。
沒兩年周老爺子又娶了一個,也就是周崇現在的奶奶,又給周老爺子生了個兒子,周文寶。
從名字就能聽出來,兩個人對這個兒子有多麼寶貝。
有了小兒子,兩人一顆心全都歪到了小兒子身上,剩下的三個前妻的孩子就成了沒人要的了,好在周老爺子雖然疼小兒子,也沒真的徹底不管剩餘的子女,也算是把幾個孩子都給拉扯大了。
周崇知道他爸之所以被趕出家門,是因為娶了他媽。
他聽過一些往事,說那時候周家給周文斌說好了一門親,是周老太太的一門遠親,看上周文斌了,想要嫁給他,那戶人家不僅不要聘禮,還願意倒貼五萬塊的彩禮來給周家。
你說,多麼奇葩?
那時候他爸已經和他媽在一起了,回來想要給二老報個喜,再把媳婦帶回家辦個酒席。
可他的行為擋了周家一家人的財路。
那可是五萬塊錢啊!
那時候一個人一月的工資也就一千多塊錢,五萬塊相當於什麼概念了?
周文斌不願,他們就把周文斌鎖起來,不准他出去。
周文斌是和周老四打了一架然後跑出來的,周崇聽他爸說過,當年他差點兒把周文寶的腿都給打斷了,才逃出來。
能讓他爸那樣的濫好人出手打人,可見那人得惡劣到什麼地步。
雖說是老一輩的恩怨了。
但是周崇噁心。
後來周文斌在外面掙了錢,周家人就又貼了上來,再也不提當年的事兒了,每個月生活費倒是不少要,二老一人一月一千,周文斌脾氣好,怕不夠,還會再給添點兒,每個月都是給打三千塊錢。
周家蓋房子,置傢具也都是找周文斌要錢,就連周文寶的小孩兒要吃奶粉,買尿不濕,也都是碘著臉去找周文斌要。
一家都是吸血鬼!
他這次抱著他爸骨灰回來,周老太太是連一個面都沒露過,不過就算她露了,周崇也不會再給她一分錢。
他不是他爸那個溫吞好欺負的性子,他向來是睚眥必報,吃不得一點兒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