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面目全非
哼,休想!
見她一直跟著,三娘也生氣道:「夫君,是我的,你滾。」
摟著衛辭的脖子也箍緊一圈。
宋碧瑤微愣了下,有些被衛辭的眼神嚇住。但沒想到自己刻意忽視的人敢這麼跟自己說話,她不是個傻子嗎?
感受到小娘子的維護,衛辭嘴角微揚,加快了腳步。
那女子直接被甩在身後老遠。
到家時,衛束和衛夫人已經焦急的在門口等候。見人是被背著回來的,嚇了一跳,待看到三娘無事,一張小臉依舊笑顏如花,提著的心才算放下。
三娘剛被放到地上,立馬撲到了衛夫人懷裡。
「娘,好好的,沒事。」
小傢伙不但學會撒嬌了,還會寬慰人了,衛辭好笑。
「大哥,大嫂沒事吧!」衛束板著小臉,眼裡也全是擔心。傻嫂子雖傻,但也是他的家人,他也很擔心。
「她沒事。」衛辭難得和顏悅色的拍了拍他腦袋。
衛小公子受寵若驚的捂著小嘴,就怕自己激動的笑出聲。
大哥拍他腦袋了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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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衛夫人正想帶兒媳婦去挑首飾。剛用過早膳呢,就有人前來拜訪。
來的是衛辭曾經在齊州的同窗宋元連,一起的還有他的妹妹,也就是昨日馬車上女扮男裝的宋碧瑤。
「衛伯母,小侄昨日歸來,聽聞衛辭兄大好,冒昧登門探望,失禮之處,還請伯母勿怪,特備小小薄禮,萬望伯母莫嫌棄。」宋元連文鄒鄒的念了一通。
「碧瑤見過伯母。」
宋碧瑤也趕快嬌羞行禮。
「元連來就來,還準備什麼禮。你且坐著,我命人去喚衛辭過來。」衛夫人笑著招待宋元連,卻一個眼神也沒給他妹妹。
她可沒忘記,當初衛辭被抬著回來時,一聽要娶妻沖喜,這宋碧瑤躲得比誰都快。像是怕她衛家要去給她下聘一樣,哭著鬧著要去她姨母家。弄得桃花鎮的人還以為她衛家要去逼宋家嫁女,如今她倒還有臉登門。
想來是聽到她兒子好了,又起什麼壞心思了。
去傳話的丫鬟很快回來。
稟告道:「夫人,大公子說勞煩您替他招待一二,少夫人正在學作畫,大公子此刻脫不開身。」
衛夫人一聽,哪有不懂的,高興道:「你去回大公子,客人我會給他招待好的,今日就不去看首飾了,讓他好好教你們少夫人作畫。還有,畫好了的,就讓管家拿去框裱好掛大公子書房裡。」
「是。」丫鬟笑吟吟的退下了。
作為讀書人,宋元連隱約已經聽出了逐客之意,耳根有些發紅,急忙起身道:「既然衛辭兄繁忙,那小侄就不便打擾了,伯母告辭。」
「哥,我……」宋碧瑤還想說什麼,已經被宋遠連硬拽著離開。
他今日就不該帶她來,平白讓衛兄對他更疏遠了。
宋元連是個正直的人,當年在齊州多受衛辭相幫,一直感懷於心,曾也有將小妹許配之意。可如今小妹在他不在家的當頭,做了那檔子落人顏面之事,他也無顏再提了。
……
衛辭的書房裡,三娘有模有樣的在描繪著什麼,他隨意看了一眼,竟有些驚詫。
他的小娘子竟丹青了得。
宣紙上,一個扎著高高馬尾的姑娘,站在林間,手持著一支玉簫,冷漠的背對著眾人。而旁邊,站著一名持劍少年,少年亦只是個背影,卻不難看出他在守護著身旁的人。
衛辭越瞧眉頭皺得越緊,拿著書的指尖也微緊起來,神色不再淡然。
「三娘畫的是何人?」他好似只不過隨口問。
三娘歪著腦袋望著畫,半響才搖頭道:「不知,夢裡,出現的。」
這些天,她時常夢到這頭髮扎得高高的姑娘,可她不認識她。
衛辭沉默了,目光又移到了兵書上。
見他不說話,傻姑娘難得聰明的突然明白了什麼,急忙丟了筆,一把將畫都撕碎了。怯生生的望著他,就怕他又開口說送她走。
「不走的,三娘,不會走的。」
她小心翼翼的揪著他衣擺,淚眼朦朧的,眼眶紅紅的,委屈得都快哭了。
衛辭神色微僵,終還是捨不得她委屈,起身將她緊緊攬入懷裡,下巴抵在她額間。
認輸的瞬間,這一生的溫柔盡給了她一人。
「本想遠離你,掙扎了片刻竟發現自己做不到了。你且記好了,今日是你自己說不會走的,日後你想反悔,我也不會放手了。」
他緊擁懷中妻子,似要將她擁入骨髓。
衛辭知道,這一生,他再難以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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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啟長安皇城,宮中。
已是深夜,宮中宵禁,只有巡邏的禁衛軍來回走動。而天子的御書房裡,年輕的帝王端坐在御案前,已卸去白日里的帝王朝服,只戴紫玉碧冠,著龍紋黑袍,他單手撐著額角,好似正在淺眠,也不知道夢到了何?冷峻的面容上眉峰微蹙,夢中好似並不安生。
兩排的宮人小心謹慎的候在一旁,絲毫不敢打擾這位年輕的君主。
『――嘭』
突然,帝王驟然夢中驚醒,碰掉了案桌旁蓮瓣香熏鼎爐。
爐中的燃盡香灰落了一地,嚇得旁邊候著的宮人連忙收拾。劉梵睨掃了眼那香爐,眸色微冷,問:「今日熏的是何香?」
「回陛下,是沉檀龍麝。」
回話的不說大太監常青,是個御前宮婢。
「誰送來的。」劉梵冷凝地上回話的宮婢。
「回…回陛下,是趙妃娘娘。」宮婢跪在地上,頭挨著地趴著,在帝王威嚴冰冷的注視下,心中驚恐起來。
她白日里偷偷收了趙妃殿里宮人給的孝敬,又得了一番恭維,知沉檀龍麝有安神之效,也想著若能讓陛下入眠,不定又能得一番賞,這才斗膽偷換了香。
可現下瞧著陛下面上辨不出喜怒,她也沒膽再藉此居功了。
大太監常青從殿外跑來,瞧到那地上宮婢時,愣了一瞬。急忙小跑到帝王身旁,細聲道:「陛下,趙娘娘的貼身宮婢偷出禁宮,奴才著人悄悄跟了去,瞧見進了吳府後門。」
「吳府?這美人計,用了這麼些年了,倒是用不膩。」劉梵眸底的冷意又寒了幾分,斜睨了眼那宮婢,冷聲道:「處理乾淨,再出現類似的,常青,你就不用再在朕身邊呆了。」
常青急忙跪下:「奴才失責,陛下息怒。」
「明日下朝,讓吳追來見。」帝王語落,已拂袖出了御書房。
常青跪在地上,待帝王遠去后才敢起身,後背已被薄汗摻透。
陛下比之先皇,更聖意難測。
而一旁的那宮婢已是面如死灰。
……
翌日,朝會後,皇上私下召見了戶部左侍郎吳追。
「臣,參見陛下。」
蘭亭中,微清涼,帝王斜躺在軟榻上,眼眸未動,直至瞧完手中的那一頁書,才堪堪將眸光掃向地上的吳侍郎道:「起來吧!」
聲音平緩,聽不出帝王此刻的喜怒。
吳追心有些惶恐,強壓著,起身後恭敬問道:「不知陛下召見臣所謂何事。」
「無事。」劉梵目光又瞟回手中的書上,語態隨意道:「朕昨夜,夢到她了。」
劉梵說得漫不經心,旁邊的常青趕緊驅退四周。
有些話,君王說得,旁人卻是聽不得的。
吳追身子微僵,不敢輕易答話。
見他神色,劉梵眸底寒光微閃,掀眼望向亭欄下湖面,清風過,波光粼粼,如他此刻的心境一般,看似平靜,但誰也不知湖底已是波濤起伏。
他突然,想弄死個把人了。
「朕夢到,她滿頭鮮血的站在朕跟前,一句話也不說,就那麼安靜的看著朕,朕問她去哪兒了,她卻哭了。吳追,她哭了呢!」夢中的他都被嚇到了。
原來……陛下早已知曉。
「陛下,臣知罪。」吳追又俯身跪下。
明明不到而立之年的,微顫的身子卻已經有些佝僂之態,兩髻竟也生了幾縷白絲。
看來,這些年誰也好過啊!
「二哥啊二哥,她敬你如長兄,到頭來,竟比不過一份利用你的情感,她若活著,你讓她情何以堪?」
「無論陛下信與不信,臣……從未想過傷害她。」吳追俯在地上,心裡的悔恨早以壓得有些他喘不過氣來。這些年,他也從未放棄過尋找,縱然希望渺茫。
「朕原本想留著趙茵給她回來自己收拾,可朕現在不想等了。」這盤棋下得太久,該收了。
「陛下……」
吳追想開口求情,話到嘴邊,觸到年輕帝王嘴角似笑非笑的諷意,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來。
「前幾日,女醫來稟朕,說趙妃有孕了。」
吳追霎然抬頭,眼中驚詫不已,隨即想到了什麼,急忙道:「陛下,臣願以性命起誓,臣雖與趙妃娘娘私下相見過,但從未僭越過雷池半分。臣雖草莽出生,但也熟讀詩書,懂尊君臣之別,知行君子之道,絕做不來那等齷蹉之事。」
「若朕不信呢?吳追,她知道朕為了那人不會動你,所以還需要朕給你解釋嗎?」倒是好一招禍水東引,這後宮果真是個大染缸,能渲染得人面目全非。
「那……」
孩子是誰的?吳追眼底儘是苦澀。
「這後宮的妃嬪,只她……朕從未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