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臨陣叛離(下)
伊藤聽他答話,心中暗想:「哼!果然是人心難測,你們這些中原狗一個個都居心叵測,實難相信,嘴上說一套,心中不知在想什麼,還有慕容,到了此間,一句話不說,怕是要起異心,也未必沒有可能,嘿!
你說不敢,心中只怕是敢的很呢,一個個真當本教主是傻的么?看待會兒怎麼叫你們這些狗東西一個個去作炮灰,今日之後,我大日禾神教便不須有你們這些該死的奴才了,中原狗們,且叫你們知道什麼才叫血腥,嘿嘿……」
他在關外便是用了極其血腥手斷,整合了關外武林人人駭懼,不敢生有二心,此刻心中想的便是怎麼的變本加厲,好讓整個中原武林人士都懼怕於他。
為此,便是自己人,他算計起來,又哪有一絲含糊?莫不說仇少岳與慕容合鶴心中怎麼像他不知曉,便是他二人絕無二心,對日禾神教忠心耿耿,他自也絲毫不覺愧疚。
心想至此,眼神倨傲掃向慕容合鶴道:「慕容,你的以為如何?今日倒是奇怪,怎地不聽你說話?莫不是有什麼想法?說來與本教主聽聽?」
慕容合鶴自打雲鳴鳳等現身,便一直面無表情看向正道人群某處,這時聽他問起,漫不經意收回目光,一捋頷下長須道:「呵呵!敢請教主恕老夫愚鈍,老夫別無他想,但覺參教說的極是,凡事小心一些自錯不了。
況且,教主與參教在此,老夫又豈敢妄言論斷?教主一向胸懷若谷,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教中一切事物自必由教主你親拿主意,老夫便只聽命行事即可,哪還須畫蛇添足,自討沒趣?」
他說這番話的語氣,與平日相比倒是謙卑不少,然則聽起來卻怎麼都不舒服,諷刺挖苦之意不言而喻。
那伊藤與仇少岳聽在耳中,極覺刺耳,然當此時機,卻也不好發作,伊藤心想:「八嘎!且容你陰奉陽違,看本教主日後怎麼治你……」
只這麼想,先前的念頭又湧上心頭,變的更堅:「哼!也用不著以後了,似你這般不服管束,不聽教化,不尊本教主的,本教主留你何用?」
當下也不再說,迴轉過頭來,朝雲鳴鳳道:「八嘎!黃口小兒,乳臭未乾,好大的口氣,竟敢在本教主面前放肆!好……」
左右都不討好,敵人口放狂言,害他人前失丑,屬下又一個個陰奉陽違心生異念,難能與己同心,他如何不氣?
連說幾聲好,竟氣極反笑:「哈哈……喲西!好的很吶!本教主過過的橋,怕不比你這黃口小兒走過的路也還要多,大話說過了頭,也不怕風閃了你舌頭,哼!本教主倒是要看看,如何我大日禾神教一個個都要死,大言不慚!嘿嘿……」
雲鳴鳳臉上戲謔不變,道:「哦?是么?嘿嘿……你便真這麼有把握?」
那伊藤鼻中重重一哼,臉色極其難看,喝道:「夠了!無知小兒,徒逞口舌之利,信口胡說,本教主豈能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廢話少說……」
仇少岳見他動了真火,牽強附和罵道:「放肆!姓雲的小狗賊,誰給你的狗膽?竟然敢對我神教主閣下出言不遜,我神教主閣下神功通玄,學究天人,中原鼠輩望塵莫及,神教主一統中原,永享至尊……」
他這話一出,日禾教眾跟著起鬨,一時間叫聲如雷,那伊藤面上這才好看了些,復又悠悠躺於軟椅之上,享受這如帝皇般的朝賀。
正道群豪冷眼看待一切,皆都心頭有火,待得日禾教眾呼叫聲漸歇,馬春元是再也忍不住,跳出嘲諷道:「啊喲喲!還真是吹牛皮不要錢呢!滿天都是牛在飛啦!好厲害!了不得啊了不得!馬爺爺也不敢這麼胡吹大氣,真不知哪來的底氣……」
馬秋元道:「我說馬老二,你便不要與邪教妖人一般見識啦!犯得著么?我告訴你啊,這幫傢伙自來自大慣了,他便是他是皇帝老兒,只怕都不足為奇,你倘若都去計較,豈不非將自己給氣死啦?」
馬春元連連點頭道:「嗯!嗯!嗯!你這倒說的對,咱便當作是爛烏龜王八蛋在放屁……」
此話一出,孫承宇介面道:「呸呸呸!格老子的!老子道哪裡來的臭氣衝天,敢情是一群臭烏龜王八蛋在放屁,呸……」
孫承旭道:「日他奶奶,臭死老子啦!格老子的,雲大俠你幫這幫龜孫選的風水寶地只怕不太好用了,臭不可聞,還怎麼埋人?龜孫們到時自己又嫌棄,豈不辜負了你一番美意啦?」
群豪哄然大笑,心思:這四個妙人今日很是給咱們出了一口惡氣,哈哈……
日禾神教那邊則完全相反,暴跳中住口聲一片蓋過一片,每個人都恨的牙痒痒,只恨不能即時將他四人擒去,生吞活剝,撕裂成千千萬萬塊。
雲鳴鳳待他們鬧過,方才悠悠道:「二哥說的極是,番邦妖人與他跟前爪牙最是沒臉沒皮,什麼喪盡天良的壞事都作的出來,什麼無恥至極的話也說的出口,咱們也只好見怪不怪,通通當他在放屁罷了……」
「小賊找死!」
「找死……」
……
他這句話原只說了一句半,便被敵方怒喝聲湮沒,他便索性住口不說,靜靜等待。那伊藤這時也不知在想什麼,倒是難得的沉住了氣,仇少岳一旁抖抖索索,只氣的不輕,奈何教主親在,他也不敢造次,只有那慕容合鶴依舊看向某處,面現似有所悟之意。
場中亂作一團,只有崔吟吟循著他眼光去處看了數眼,低頭沉思。叫囂聲又漸趨歇止,雲鳴鳳接著續道:「好啦!該羞辱也羞辱過了,相信大伙兒也都出心中惡氣,接下來也不須與他多嘮叨了,沒得髒了咱們自己的嘴,污了大伙兒耳朵,大伙兒說是不是?」
群豪哄然應是,雲鳴鳳望向妙虛道人,正待打手勢,便在這時只見封煜忽地躍上前來道:「賢侄慢來,容我說一句話可否?」
群豪都是滿腹疑問,只見雲鳴鳳舉起的手緩緩收了回去道:「師伯有什麼話但說無妨,只不知師伯這時說有話要說,卻是要對誰說?」
那封煜手指敵方,接下來的話便算作是回答了他與群豪心中疑問:「慕容門主,你好歹也是一方梟雄,封某不自量力,有一句肺腑之言要對你講,但不知慕容門主肯不肯聽?」
慕容合鶴還沒回話,馬春元已大急叫道:「喂!喂!我說封老兄,你這時與他還有什麼好說的?莫不是……」
群豪皆道:是啊!對呢!那還有什麼好說的?都這時候了,你還指望他能回心轉意怎地?
雲鳴鳳心中也是滿腹疑問,心道:「但不知封師伯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眼神不由自主瞧向崔吟吟,但見她螓首微點,緩緩擺手,雲鳴鳳即會意過來,抬手止住眾人喧嘩。
慕容合鶴面無表情道:「哦?你我各為其主,正所謂當話不投機,但不知你會對老夫說什麼金玉良言?嘖嘖……你還別說,老夫還真有那麼幾分好奇呢!呵呵……」
說話時眼睛一瞬不順看著他,於仇少岳在一旁擠眉弄眼,朝他連遞眼色,直作不見,那伊藤這時忽而一反常態,臉掛喜聞樂見的表情,好整以暇看著。
日禾教眾眼見教主不說話,自也各個噤若寒蟬,但見他表情反常,均覺必有異念,這時自不能引無妄之災上身。
慕容合鶴呵呵笑畢,緩緩又道:「老夫實在好奇不假,呵呵!然則你又是以什麼身份與我說話?」
封煜還未答話,他身旁早有脾氣暴躁的華山弟子跳將出來,朝慕容合鶴叫道:「呔!怎麼與我們掌門人說話呢?」
慕容合鶴驚哦道:「哦?作了華山掌門人了么?不錯!不錯!那倒是也夠資格與老夫說話,只不過老夫又有問題要問,對不住啊!我這人總是這麼好奇,遇到不明之事,總想弄過清楚明白,嘿嘿……封掌門你說這應該不為過吧?」
封煜以手制止門下弟子,心中已知他要問的是什麼,回道:「這是自然,我華山派自來光明磊落,凡事無不可對人言,慕容門主既然心有疑問,但問無妨……」
慕容合鶴捻須贊道:「嗯!不錯!那也說的過去,便憑這點,你華山派便值得老夫高看。」言說至此,沖著華山諸人豎了個大拇指,又道:「……咳咳!請恕老夫無禮,這本是你門派中事,老夫橫加盤問,原也怎麼都不合適,然則老夫實在是搞不明白,你既作了華山掌門,怎麼?林玉峰呢?他不是你們掌門?怎地又不見他人來?」
一石激起千層浪,他此言一出,無異於傷口抹鹽,正道群雄俱都心中一震,好不容易壓抑下去的怒火,騰地又竄出來,這其中自然猶以華山眾人與雲鳴鳳等息息相關之人更甚。
本不想提及之事,被人翻出來說,眾人臉上自都不好看,那封煜也是臉色一變,慕容合鶴察言觀色,不待他等發作便道:「嗯!如此看來,老夫猜想不錯的話,林玉峰怕是……」
說到這裡,故意頓住不說,敵我雙方眾人無不知他言下之意,正道諸雄無不氣憤,皆破口大罵。
「住口!老賊!」
「嘿!狗娘養的倒是會裝,明知顧問,狗東西作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自己心中沒有數么?呸……」
……
總之,罵聲四起,罵什麼的都有,那封煜面色一僵,極為難看,這事兒因他而起,惹惱了眾人,激起了眾憤,他制止不住,悄悄偷忘雲鳴鳳與任飄雪等,眼見他二人眼欲噴火,心中打了個突,硬著頭皮靠了過去,低聲喚道:「賢侄,你應該是知道的,我……本意不在此,我……」
雲鳴鳳極力控制著,聲音有些嘶啞,恨恨道:「我不怪你!」倘若不是顧全大局,他情願自己變的瘋狂些,便是化作殺戮魔鬼也在所不惜。
封煜聽了,心中鬆了口氣,壓低道:「我……我本意是我之前與你師叔,我們師兄弟幾個一道行走江湖,與這慕容老兒打過了幾次交道,深知其為人,加上今日形勢又是敵眾我寡,雖說賢侄你運籌帷幄,一切都已胸有成竹,可師伯我還是有些個擔心……」
雲鳴鳳咬牙點頭道:「嗯!」那封煜接著又道:「……賢侄能體會師伯一番好意,那便好了,其實我這也是臨時起意突發奇想,倘若咱們這時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能勸那慕容老兒反水,掖或是就此離去,不再作倭寇幫凶,繼而瓦解他們一部分實力,咱們這邊勝算便不又大了許多麼?賢侄你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兒?」
雲鳴鳳暗暗點頭,一時也沒拿主意,悄悄問任飄雪道:「三哥以為如何?」任飄雪不答,默默點頭。
那封煜心中如釋重負,試探著道:「賢侄是同意了么?要不我去試試?」雲鳴鳳默默點頭不答。
封煜心道:「你不說話,又點了頭,那便是答應了,怎麼又沒見你有動靜來?你不點頭說話,這些人我可對付不了……」正這麼想,卻見雲鳴鳳忽而打了個手勢,群豪立時噤了聲。
封煜大喜,慕容合鶴適時又問:「怎麼?我說錯話了么?倒是要賠罪了……」
這話怎麼聽著都彆扭,總有幸災樂禍之嫌,封煜換了一副氣憤的樣子,卻道:「不瞞慕容門主你說,我掌門師弟是遭了毒手,便是給日禾邪教害的,封某原想慕容門主好歹也是我中原武林一脈,犯不著與人當鷹爪孫,聽人使喚差遣,作那吃力不討好,遺臭萬年,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他這句話一出,仇少岳大驚失色,跳腳怒罵:「放屁!姓封的,你少他娘的在那信口雌黃,血口噴人,別什麼事都往我日禾神教頭扣!」說了這句,情急之下又沖慕容合鶴道:「慕容兄你別聽他瞎說……」
群豪心道:「著啊!原來如此,還只道他要弄什麼玄虛,倒也煞費苦心,這般一來咱們勝算便又大了幾分,這封煜看來人還不錯!」
慕容合鶴玩味十足看向封煜,於仇少岳失聲叫喚全當沒聽見,那伊藤卻不知出於什麼考量,懶洋洋發話道:「仇桑,你的不用心急,且容那廝將話說完,安?」
仇少岳便再急,主子發了話自也不敢不遵,只道:「神教主……」,便不敢再說下去,唯恐引得這喜怒無常的主子不高興,丟了老命才叫冤枉。
便這麼干著急,只怕慕容合鶴真被封煜勸的動了異念,自己所謀一切到頭來變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慕容合鶴聽了伊藤那話,臉色不變道:「聽到了么?教主叫你不用管他,接著往下說,咱們可都在洗耳恭聽呢。」
孫承宇跳了出來嚷道:「格老子的,封老兄你與他說那麼多廢話作甚?當真耽誤時間,有這功夫,還不如痛痛快快乾他娘的一仗呢!」
慕容合鶴也不著氣,好整以暇罵道:「無知莽夫!」
那封煜道:「孫兄請稍安勿躁!」回頭朝慕容合鶴又道:「封某不才,也說不上什麼大道理來,還是那句話,你慕容門主怎麼也算一方梟雄,何苦叫人使喚來使喚去的沒半點尊嚴?」
慕容合鶴還是不惱,玩味拍手說道:「有意思,你不說還真有那麼點道理,不過嘛~有道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都這……」
仇少岳在也按捺不住,截口道:「著啊!都這份上了,慕容老兄你可不能叫這狗東西花言巧語矇騙了,咱們在一起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沒回頭路走了,你別看他這時說的好聽,將你糊弄過去,到時再給你來個秋後算賬,那豈不冤?真到那時候,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後悔就晚亦……」
慕容合鶴眉頭一皺,不悅道:「怎麼哪都有你?我與封掌門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指手畫腳了?你道老夫與你似的沒腦子,自己不會想還是怎地?聒噪!」
仇少岳氣急道:「你……反了!反了!神教主閣下你瞧……」
慕容合鶴臉色一沉,叱道:「我什麼?我怎麼啦?莫說老夫現下還沒反,便是反了也是叫你這無腦蠢貨給氣的,嘿嘿!」
冷冷一笑,又道:「……哼!老夫便是反了你又能怎地?你咬我么?教主都沒說話,你個蠢貨在那上竄下跳作甚?怎麼?指手畫腳,頤氣指使慣了,顯著你比教主還要威風八面?」
仇少岳氣的渾身發抖,又加駭懼伊藤被他這三言兩語挑撥,真箇對他不利,手指慕容合鶴,哆嗦嘴唇道:「你……」
伊藤果然不是耐煩,「八嘎」一聲道:「仇桑退下!」仇少岳看向伊藤,眼中滿是央求與不甘的道:「神教主閣下……」
那伊藤面色更厲道:「怎麼?本教主叫你退下,沒聽清楚?還要本教主說幾遍?安?你的眼中還有本教主?嗯?」
一連數問,一問比一問嚴厲,仇少岳直聽的心中發怵,面色青一陣白一陣道:「不敢!」心中再恨,再有不甘也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屈辱退下,正道群豪冷眼瞧著狗咬狗的把戲,無不心懷大暢,譏笑出聲。
仇少岳受此屈辱,心中暗暗發狠:「哼!狗東西,老子今日在此對天發誓,但叫老子逮到機會,嘿嘿!定要你這狗東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有你這挨千刀的慕容老狗,今日叫老子人前顏面盡失,此仇不報,老子誓不為人,都給老子等著,嘿嘿……」
那封煜似欲趁熱打鐵,面露春風又道:「慕容門主你也看到了,封某嘴拙,再大的道理,說不好也說上來,便不多講了,何去何從,還請慕容門主三思!」
慕容合鶴道:「有道理!容老夫想想……」這麼說著,當真歪著頭,眾目睽睽之下,閉眼作沉思狀,全然不顧那伊藤與仇少岳便離他不遠,會不會因此對他不利,反正他身旁站立著的都是他地獄門兄弟。
他這麼一閉眼,那伊藤隨之閉眼,場中一片寂靜,敵我雙方全都鴉雀無聲,功夫不大,慕容合鶴兩眼突地睜開,精芒畢射道:「依你怎樣?」
這句話自然是對封煜所說,只見封煜面上含笑,不慌不忙道:「依我看,這不明擺著嘛,眼下擺在慕容門主面前便只有兩條路……」
慕容合鶴道:「當真?你說話能作得數?」
封煜心道雲鳴鳳既點過頭,自己說了這麼多,群豪也都不反對,底氣便足了起來,道:「自然!」
慕容合鶴輕輕頷首道:「好!不錯!除此之外,別無第三條路可選,自古正邪不兩立,老夫地獄門是什麼德行,老夫心知肚明,那便沒得選了,如此,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嘛……自也無期,此地一別,再不相見,弟兄們,撤!」
一聲撤字呼出,調轉身子率眾便走,絕無半點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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