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心若死灰
正道群豪早就憋了滿肚子的怒氣,那妙虛拂塵連指,早有悟塵、施無邪夫婦以及胡云鵬、悟覺等各領一隊人隨之穿插來回,各占方位,絲毫不亂,七星絕殺大陣瞬息布就,竟如事先排練好了一般。
雲鳴鳳與任飄雪及馬氏兄弟以及西域十狼、華山眾人居中策應,站在那裡寸步未動。
那封煜未得號令,又見群雄四下來回奔走,心中生疑不解,上前一步問道:「敢問賢侄這是……」
雲鳴鳳嘿嘿一笑,也不作答只道:「師伯稍安勿躁!叫你欣賞一出屠狗好戲。」
封煜猶不心死,笑嘻嘻問道:「但不知什麼好戲?」
馬春元這時跳了出來,一把抓住他手,笑吟吟道:「呵呵……我說老封,你便消停一些成么?都說了是屠狗好戲,那便自然精彩啦!你看我馬老大這麼愛胡鬧的人都消停了下來,你便不能耐住性子,睜大眼睛自己看么?」
馬秋元亦步將過來,兄弟倆一左一右,各執封煜一臂,那封煜面色一僵,深知這兄弟二人極不好惹,通常都是逮誰說誰,天不怕地不怕,倘若他二人纏住自己說個沒完沒休,豈不煩也要煩死?念及此層,只好悶悶住口不說,內心不住猜度。
日禾神教那邊,各教眾得了教主號令,「哇啦」怪叫,尤其伊藤麾下部眾,更是人人如餓狼投胎,全都面露猙獰嗜血表情,刀劍齊施,在一眾忍著督促下,張牙舞爪朝敵人撲將上去。
那伊藤更面露殘忍獰笑,端坐於軟轎之上,惡狠狠盯著眼前一切,鼻中重重一哼道:「嘿嘿!故弄玄虛,無知小兒,本教主再給爾等最後一次機會,要麼臣服與我,要麼通通都死!你可要想好了……」
雲鳴鳳毫不客氣回了一句:「是么?死到臨頭,還是不知悔改,真是好笑,哈哈哈!」
回之三聲獰笑,毫不客氣譏諷道:「小爺實是不知你哪來的底氣?」
伊藤道:「哦?是么?那你便休怪本教主了,嘿嘿!本教主可向來不會仁慈,實話告訴你罷!本教主一貫只信奉一句話,那便是:『擋我者死!』哈哈……」
雲鳴鳳回敬道:「哈!是么?那也要有絕對的實力,你便那麼自信你能穩操勝券么?是騾子是馬,總還須拉出來溜過才知。」
伊藤氣極道:「好!狂妄小賊,這可是你說的,那你便睜大狗眼瞧清楚了,可莫嚇破了……」
雲鳴鳳反唇相譏道:「廢話真多!不知所謂!」,此言一畢,更不答話,別過臉去朝崔吟吟道:「吟妹你說是么?惡狗再凶,倘若遇見真正獵人,那也只有搖頭乞憐的份兒,你瞧著罷!用不了多久,狗東西們便再囂張不起來了,哈哈……」,竟再不看他。
崔吟吟臉上一紅,咯咯嬌笑,低聲道:「大哥你說是便是。」
便這會兒功夫,場中情勢陡變,只見妙虛拂塵指向數變,口中吟道:「七星亂,乾坤倒,八卦錯,截殺!」,群豪身影再錯,踏步如穿花,瞬息功夫已將來敵各自隔開,短兵相接,交上了手。
日禾教眾多不勝數,被分割開來包圍,人數上也還佔優勢,眼見面前敵人相差甚巨,自也全然不懼,這時也都不顧什麼招式不招式的,伸刀便砍,提劍便刺,全憑一勇蠻力,心想總能刺中幾個,這是干群架,便幾人對付他一人,亂砍一氣,這麼點人也不夠老子們殺的。
哪知,明明眼前有人,好幾人刀劍齊施,眼看將要砍到刺中,卻不想眨眼功夫,身旁不是人影不見,便是有數人還招回來。
如此一來,日禾教眾俱都大驚,各自滿腹狐疑,心想:「遮莫是遇見鬼了么?怎地有這怪事?老子明明看到要刺中啦,怎地不見了人影?不是見鬼是什麼?」
挺劍的挺劍,揮刀的揮刀,再砍再刺還是如此。
另有些人遇見的境況不同,心想也異,心中腹誹:「他奶奶的,怎地憑空多出來這麼多刀劍來?莫不是中了埋伏?不會啊!這不還是只有幾個么?他奶奶的邪了門了!不信老子干不死你,老子再刺,看狗日的還能變什麼花樣出來,倘還是一樣,只怕真就遇見活鬼啦!」
熟料,竟刺砍了個空,身前人影還在,便是刺他不中,你說怪是不怪?有人偏不信邪,連砍數刀,眼見看中,卻不見流血,也不聞敵人慘叫,更不見敵人倒下。
如此境遇,一處是,處處是,日禾教徒身陷其中,各個漸變煩躁,再到漸漸又變惶恐不安,都只道真見鬼了,然則,耳旁又分明有敵人聲音在吶喊,在呼叫。
那伊藤身處陣外,眼見己方教眾似沒頭蒼蠅般亂竄亂砍,心中大怒,破口大罵道:「八嘎!都他媽的腦子壞了么?敵人不就在你們眼前,一個個在做什麼?殺啊!八嘎!混賬東西!飯桶……」
聲音沖霄震耳,可那些教眾卻如未聽未聞一般,他雙眼暴突,心中大駭,聯想雲鳴鳳說過的話,心頭急劇不安起來,心道:「不好……」
正這麼想,卻聽聲聲慘叫,相繼傳出,他只瞧得眼瞳一縮,心中劇跳,只見場中已然在流血,不斷有己方教眾哀嚎倒下,敵人刀劍遞來,己方教眾竟若全無察覺,看著便似自己將身子送上去,往刀劍上撞過去一般。
這時又想起雲鳴鳳看向自己的眼神,稍作體會,赫然心驚膽跳,這時不再以為那是嘲諷與狂妄,活脫脫便如是在看待白痴,又或說那是看在待死人。
這麼想明,不由自主大叫:「咄!那小賊,你對他們作了什麼?」
仇少岳這時也早已回過神來,眺望場中,心駭若死,顫抖著靠向軟轎,嘴巴又利索了起來,大呼小叫道:「啊喲!不好!神教主閣下,只怕有鬼,咱們中了算計啦!怎麼辦?可怎麼辦才好?」
伊藤正沒好氣,暴喝道:「閉嘴!老子眼睛不瞎!兀那萬惡小賊,本教主在問你話,你對我大日禾神教的人都做了什麼?卑鄙……」
雲鳴鳳這才懶洋洋回過頭來,面掛人畜無害壞笑道:「怎麼?倭狗!才看出來么?你的自信呢?叫狗吃了么?你的目中無人呢?哪裡去了?你的狂妄自大呢?丟褲襠里了么?不是要小爺臣服你么?怎麼?這麼快便都忘記的一乾二淨了么?哈哈……」
他一連串的發問,終於出了一口惡氣,只覺心中大是痛快,暢懷大笑一會兒,忽而又道:「哦!對啦!有沒有驚喜到你?這會兒感覺如何?還驕傲的起來么?沒嚇的尿到褲襠里罷?嘿嘿……好戲還在後頭呢!不急!慢慢欣賞罷!小爺我說話從不欺人,說過了你們一個都跑不了,那便是一個都跑不了,都、得、死!哈哈……」
那伊藤被問得啞口無言,暴跳道:「八嘎!八嘎!你……你的……」
雲鳴鳳道:「我怎麼了?是不是很想殺我啊?嘿嘿!不是很喜歡耍威風么?這便惱羞成怒了?哈!好大排場,好大的威風,嚇死小爺啦!誒喲喲!我好怕啊……」
那伊藤已自軟椅上站起,眼瞧戰場,不時又瞟向雲鳴鳳等,眼珠子瞪的渾圓,便似倆只大銅鈴,骨碌碌直轉,心牽兩頭,氣的臉色煞白煞白,只道:「八嘎!你……你使的什麼妖法?我……你們中原之人好不知恥……」
一時氣極,說話已然語無倫次,又向仇少岳道:「仇桑,你的可知中原妖人使的什麼妖法?你的有沒有辦法破解?快……快快的想想辦法……」
仇少岳心中一直在猜疑,不敢肯定,聽他問起,苦著臉道:「屬下……屬下猜測……」伊藤大急,叱道:「八嘎!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猜測,猜測,猜測你媽!你他媽的猜測到了什麼?倒是快給老子說啊……」
仇少岳打了個哆嗦,心中有氣,哪敢表現出來,心知眼前形勢對自己極為不利,雲鳴鳳與他仇深似海,鐵了心要殺他,這時倘若再將伊藤得罪了,豈不半分活命機會也沒有了?
因之此念,心中不住告誡自己:「忍住!忍住!千萬要忍住啊你,切不可意氣用事,倭狗便打你幾下,只要不要不要你立即去死,不論如何都要忍住,活命要緊,為了這條賤命,你哪怕再賤的事,也都要做,再違心的話,也都要去說,切莫皺一下眉頭……」
心底碎碎念念,嘴中極其謙恭又帶討好,小心翼翼道:「屬下猜測其實……這不是什麼妖法,搞不好便是陣法,神教主閣下可能有所不知,在我們中國自來有陣法一道,古時行兵打仗都愛用這……」
伊藤分明全不關心這些,怒吼道:「八嘎!夠了!哪個要你說這麼多?我只想知道你既識得,有沒有可解之道?安?」
仇少岳頓時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來,瑟縮著道:「屬下愚鈍,神教主閣下恕罪,屬下與此道並無鑽研,所說也不過只是猜測……」
伊藤吼道:「八嘎!八嘎!不知道你說那麼多,沒用的蠢貨!滾……」,情緒波動,便連自稱也已變了,不再張口閉口本教主,滾字一出,身子欠了下來,伸手披頭蓋臉打了下來,仇少岳道:「是……屬下知錯了!」,半步也不敢挪,任由他巴掌打在臉上,左右開弓,「噼啪」作響,實實在在挨了幾下。
雲鳴鳳好整以暇冷眼旁觀,並且著急再譏諷與他,崔吟吟在他身旁並肩站立,芳心暗喜,尋思:「哈!我只道這呆鵝呆得厲害,哪知他數落起人來一套一套的,只把那倭狗問的啞口無言,空自朝著姓仇的狗賊撒,倒是解氣的緊,咯咯……看來還是不呆嘛!這回回去定要細細說與若嫣與楊姐姐她們聽……」
封煜為馬春元兄弟一左一右夾住,只驚的暗暗咋舌,心道:「啊喲!怪不得他總是一副胸有成竹,信誓旦旦的樣子,敢情一早都設好了套子,只等仇少岳這蠢貨與他主子來鑽,這麼周密安排,怕是事先已……」
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又想:「乖乖!這事我竟事先半點不知……」,雖然他面上不現,但馬春元兄弟二人已立時覺察到他這異動,雙雙笑出聲來道:「呵呵……怎樣?激動不?很精彩罷?說的時候你還不信,這下親眼瞧見了罷?呵呵……都是我小兄弟的功勞呢!」
那伊藤連打仇少岳數下耳光,心中渾不解氣,惡狠狠盯著他看了數眼,總算撇開眼光,瞧向雲鳴鳳道:「八嘎!你們這幫中原狗最是無恥,最是狡猾,假仁假義慣了的,說好了的……」
雲鳴鳳截口打斷道:「呸!憑你這番邦賊人也配說這些?怎麼?到現下才瞧出不對勁了么?早幹嘛去了?小爺給過你機會,是你這番邦賊子自己不珍惜,那時你是怎麼說的來著?失憶了么?要不要小爺一一重複與你聽,嘿嘿!小爺現下心情好的不得了呢!反正左右無事,你不記得,小爺我倒樂得幫你回憶回憶,真的!不騙你你的!呵呵……」
「八嘎!八嘎!住口!小惡賊的,你的是在找死……」
雲鳴鳳寸步不讓,繼續譏笑道:「哦!忘了告訴你了,小爺也有一條人生信條,呵呵!那便是:『殺人者人恆殺之』,對啦!順便再教你個乖,我們中原還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叫作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奉還。」
他說到這裡,只聽妙虛聲音再次傳來:「七星逆,乾坤轉,亂象生,八卦易位,覆滅……」,正道群雄身影再度交錯,場中形勢隨之又變,慘叫聲此起彼伏,身處陣中日禾神教教眾無不感覺眼前鏡像突地異變,一忽兒似置身荒漠,乾旱千里,渺無人煙,前路漫漫,渺無盡頭,心中咒罵方起,卻覺鏡像又變,轉眼之間又彷彿置身於深山叢林,狼蟲虎豹,成群結隊,虎視眈眈,饞涎欲滴似蠢蠢欲動,只令人心生沮喪、恐懼,進而漸漸絕望。
總之,鏡像千變,各人遇見又自不同,有的絕望無助,有的又是柳暗花明,峰迴路轉,前路坦蕩,等到真踏進去,不是繞怎麼都不出來,深陷其中,便是十死無生,敵人刀劍便如憑空而降砍在身上,更有尖刺般棍棒,防不勝防呼嘯而來,避無可避。
哀嚎慘叫,綿綿不絕,聽在那伊藤耳中,當真是聲聲驚魂,陣陣焦心,他在外間親眼看著,只見己方教眾如沒頭蒼蠅般亂鑽亂竄,一處是,處處如此,只瞧得他目眥欲裂,心若死灰,頹念上來,心中悲呼:「罷了!罷了!都完了,通通都完了,什麼一統武林,榮登至尊,問鼎中原,唯我獨尊,都是鏡花水月,自欺欺人罷了……」
仇少岳亦是如此,眼見到一個個教眾倒在血泊之中。心一點一點望下沉,漸漸的只覺腦中一片空白,心灰意冷之下,頹然癱倒在地,腦中只一個聲音:「完了……什麼都沒了,去他媽的神教主,去他媽的日禾神教,去他媽的一人之上萬人之下,呵呵!去他媽的……」
便連錢塘四義及那武藏,也都徹徹底底傻了眼,愣愣看著一切,心中五味雜陳,如遇夢魘。錢塘四義空的軟轎也抬不住了,全都雙腿簌簌直抖,牙關咬的「咯咯」直響,似打擺子。
那武藏亡魂皆冒,杵在那隻如木樁,似是五識全無,胯下地上紅黃之物流了一地,寒風一吹,腥臭一片,他自己卻全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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