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全軍覆沒
那伊藤盛怒之下,連番吼叫,將仇少岳連踢兩腳,心中渾不解氣,又對武藏一番掌摑,邊扇他耳光邊凶神惡煞逼問:「……還能幹些什麼?安?
你的是不是以為來到了中原,你便什麼都高人一等了?處處要顯你威風,彰顯能耐,你算什麼?安?
你的有什麼能耐?安?眼高於頂?目中無人?行事囂張跋扈?不可一世?你的仗的誰的勢?誰給你的狗膽?安?」
每說一句,便抽一巴掌,這番話說下來,直扇了十數掌之多,他盛怒之下,不知節制,每扇一掌手中力氣便增幾分,一掌重似一掌,十數掌下來,那武藏早已是暈頭轉向,耳暈目眩,一張臉更是腫脹如豬頭,牙齒也叫他扇掉了幾顆,嘴中鮮血汩汩,順著口角流出,淋的胸前衣衫上全是。
可憐他雙手捧著臉頰,疼痛難忍中眼淚橫流,腫脹成包子般的嘴唇不住張合,疼痛的齜牙咧嘴,「嘶嘶」吸著涼氣,卻還不忘模糊不清「嗚嗚哇哇」亂叫,哪裡又能說出一句完整話來?
不想,他這個樣子,更是惹來伊藤更多怨氣,抬腿便是一腳,將他踢出老遠,在地上連翻幾個跟頭,怒氣沖沖道:「八嘎!你的還不服氣?老子的錯怪你了么?安?還敢嘰嘰歪歪?我大日禾神教能又今日,難道不是拜你們這些蠢貨所賜?八嘎!該死的玩意!」
欲要追上去再打再罵,耳邊傳來一聲駭人聽聞懼叫:「啊!義父救我!義父……」,正是簡健在喚仇少岳。
他心中怨氣難消,聞言大吼道:「八嘎!貪生怕死的玩意,嚎什麼嚎?丟人現眼的東西,能不能像個男人?死硬氣點不成么?安?你義父的救不了你!狗奴才!趕緊給老子趁早去死……呸!」
仇少岳心中哀嚎:「健兒啊!你知道么?非是義父狠心,不想救你啊!可憐義父我今日怕是也討不了好啦!嗚嗚……你就先走一步罷!記得千萬不要怨恨義父我啊!」
心中念起兒子死後,自己在世上便只剩下這麼一個「親人」,如今竟也要先自己而去,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劇再次重演,不禁悲從心來,嚎啕大哭,嘴中低低呢喃道:「健兒啊!義父我如今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了,便想救你,也是有心無力啊!你可千萬千萬莫要怪義父啊!這該死的惡賊,布下陣法,義父便進了也只有陷進去的份兒……」
胡思亂想中,又想伊藤猙獰畢現,對己又打又罵,責任全都推到他與武藏身上,心中更覺堵的慌,隱隱中竟聽出自己腦中有聲音在歇斯底里咆哮:「啊……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不!不可以!不可以!憑什麼……」
眼前彷彿看到兄弟、兒子還有兒媳飄過,都是帶著滿滿的凄苦、不甘與怨恨,沖著他破口大罵。
只嚇得他「呀」的一聲喊,對著空氣怒吼:「不!不要怪我,不要怪我,不是我害的你們……」,身子突然一彈而起,那伊藤正罵簡健出氣,聽他突地這麼激動,暴喝叱道:「仇桑,你這蠢貨發什麼瘋?安?」
卻哪料,平日里在他面前,乖猶如一條搖尾乞憐的哈巴狗,言聽計從,從不敢質疑他一言半語,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的奴才,這時竟對他的暴喝置若不聞,身子彈起,頓也不頓,狀若癲狂,雙手張開若鷹爪,直朝雲任二人撲去。
嘴中含糊不清嘶吼:「殺了你們……」
雲鳴鳳鼻中重重一哼,還沒作出反應,任飄雪已先他一步躍起,雙臂交互,如穿花般變幻,臨空各拍出一掌,叱道:「哼!省點力氣乖乖一旁待著去罷!你的命必須要由我四弟親自來取,他這時還不想動手,你這老狗倒好,這麼等不及,本幫主也只好麻煩一些,先送你回去……」
掌風勁疾,剛猛無匹,仇少岳心神恍惚以致一時鬼迷心竅,心中並不是真要拚命,到這份上,他心中真正在惜的也還是他這條老命。
掌風迎面擊來,還未及體,他便猛的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來,心中發怵,哪敢硬接,心想:「啊喲!倘若叫他這兩掌打在身上,老子這條老命不死也……」
心念電轉,足下用力,千鈞一髮中不及細想,也來不及變招應對,急使了個千斤墜,生生墜落地上,但覺任飄雪那兩掌便貼著他腦門刮過,只嚇得背脊發涼,獃獃站立在那,一動也不敢動,眼珠子骨碌碌轉,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任飄雪雙掌將他逼退,也不再追,雙腳憑空互踢,從容倒躍回去,分毫無差落於原地,便如什麼事都未發生過一樣。
那伊藤瞧他窩囊樣子,心中又是火起,正待再罵,卻聽簡健「啊」的一聲絕望慘叫,不須想已遭毒手,他心中一顫,不及回身去看,跟著又聽妙虛道人聲音再傳過來:「七星聚,乾坤合,八卦歸位,滅……」
他只聽這幾字,心中便又一抖,暗呼不好,哪還顧得上喝罵,轉過頭去看,卻見場中敵人身影,果然走馬穿花般急劇向中間聚攏。
再看己方教眾,七零八落,上千之眾,除去慕容合鶴帶走三百餘人,所剩已寥寥無幾,不由心如死灰,心知回天乏術,暗嘆一聲,深深無力感襲來,精神都頹廢了下去,明顯已打不起精神來。
有此消極情緒,仰頭向天,看向遠方,目光漸變獃滯,繼而空洞,心中默念:「罷了!罷了!黃粱一夢終成空,本教主處心積慮經營一切,便這麼轉眼都沒了,問鼎中原,逐鹿天下,可悲可笑!小惡狗說的真也沒錯,中華文化源遠流長,上下幾千年風雲變幻,又豈是……
罷了!說什麼也沒用啦!終究是我目光短淺,異想天開,慾念太重,銳氣太重,關外得了便宜,便覺天底下再也無人是對手,到頭來黃粱夢醒,卻要客死異鄉,埋骨於此荒蕪人煙之所,悲哉……」
戰場中殺聲陣陣,哀嚎不斷,他竟充耳不聞,再不看上一眼,錢塘四義早將軟轎拋擲一邊,垂手站立他跟前,眼望遠處,思緒萬千,心中五味雜陳,不是滋味。
仇少岳瞳孔不斷放大,眼瞧戰場,只見己方人數不斷倒下,越來越少,越來越少,敵方穿插步伐不斷加快,包圍圈不斷縮小,再縮小,終於哀嚎聲盡,己方最後一人身首異處倒下,敵方已然結成陣型站定。
他雖不懂陣法,這時卻也看出些門道來,但見敵人所站位置,外依七星,內聚八卦,經過一場生死巨斗,竟依然井然有序,半分不亂。
他心中也是暗嘆大勢已去,反倒真正有些羨慕起慕容合鶴來,心想倘若不是自己與他心有間隙,一味猜疑妒忌,或者說暗暗忌憚,以至於自以為然,不能與他推心置腹,他既看出必死之局,又怎麼會毅然決然率眾離去?
又怎麼會連提醒都不願意提醒一下他?倘若不是自己得了個參教名頭,私心膨脹,叫利慾蒙蔽了雙眼,又怎麼會落到如今這個下場?
那武藏雙手捂臉,早便已然爬了起來,這時自也心灰意冷,回想關外一切,又思興師動眾,不可一世來到中原,沒多少日子,正兒八經,威風凜凜,作威作福的日子沒享受多少,等待自己卻是如此下場。
寒風吹來,下身冷如含鐵,腥臊臭氣熏得他自己都覺膈應,欲要作嘔,心底竟生了絕望的死意,定定盯著伊藤看了一陣,忽地「哈哈」瘋笑,聲如鬼哭狼叫。
正道諸人眼瞧向他,卻見他笑了幾聲,臉上神色漸漸變異,竟不再傷心難過,突地拔出插於腰間倭刀,「呀」的一聲刺入自己胸口,咬牙含笑,呼啦一下橫切,眼睛緩緩閉上。
臨了,竟也不見絲毫痛苦表情,那伊藤起先全然不聞,聽他瘋笑,情知有異,回身來看,見他拔刀刺向自己,情不自禁大怒,用倭語喝道:「八嘎!武藏你這懦夫!你……」
正所謂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一同來到中原,又是來自一個國度,這麼些年下來,彼此間早就誰都離不開誰了,在這異國他鄉,彼此便是親人。
如今,這武藏竟舍他自去,且如此果決,又用的是如此殘忍的自殘方式,卻叫他如何不心痛。
因之,罵歸罵,打歸打,終究還是心中不忍,撲將過去,抱著他哽咽道:「八嘎!你這懦夫!蠢貨!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啊?」
武藏一時不死,眼皮動了一動,卻不睜眼,嘴唇一張,鮮血順著嘴角流下,輕輕的道:「我的懦弱不堪,我的先走了,呵呵……你……你的……」
說自此處,頭一歪,就此沒了聲息,那伊藤只覺心如刀絞,跳腳站起,在他屍身踢了一腳,目露紅光,仰天悲吼:「啊……」
仇少岳眼瞅著心中發毛,早已「哇」的一聲嘔了出來,伊藤這麼一吼,又自將他嚇一大跳,只怕他心急失瘋要對付自己,連滾帶爬躲到很遠,恐懼萬分看著,如見怪物。
心中卻已碎碎念念開:「我的娘誒,噁心死老子了,倭人就是倭人,太他媽的狠了,對自己都下得了這麼狠的手,老子……老子他媽的怎麼就招惹上了這幫子凶神惡煞來?」
心生此念,後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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