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站規矩
葉紅霜禮貌有加,全然不像是被禁錮在深宅大院中,不得教養的庶女,看在君臨的眼裡,倒像是被當做嫡女所教養,溫婉謙和,知書達理。
君臨在剛剛進門時,也依稀聽見了譚氏提及了些許內容,仔細瞧著,葉紅霜並不像是會斯通外男之人。
葉紅霜蓮步微移,徑自走到了丁來旺的面前,她始終噙著一抹疏淡的淺笑,卻是不卑不亢,朱唇微啟,輕聲道:「丁來旺,可否將你剛剛所說的話,和丞相大人再說一遍。」
丁來旺面色驚恐,眼神恍惚,瞳仁左顧右盼,額頭上、鼻尖上滲出了細碎的汗珠子。
譚氏雙眸微眯,淡淡的說:「既然,大小姐讓你說,那你就再說一遍吧。」
「是。」丁來旺應聲,嗓音顫抖的說道:「兩日前,大小姐派身邊的丫鬟星月,交於奴才一封情信,相約奴才於昨兒夜裡子時前去大小姐房中赴約。」
葉紅霜微微頷首:「那你且說說,我贈與你的情信內容是什麼?」
丁來旺:「纖雲巧弄,飛星傳恨,銀漢昭昭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葉紅霜莞爾:「這是秦觀的詞牌,我倒是也喜歡的緊。」
她說著,黛眉微挑,目光飄落在譚氏的身上,隨即,她轉頭看向了星月,吩咐道:」拿紙筆來。」
譚氏踱步上前,擋住了星月的去路:「紅霜,事已至此,你就別詭辯……」
葉瀾遠忽地扯了一下譚氏的衣袖,壓低了聲音說:「太子殿下在此,休得無禮。」
葉紅霜莞爾一笑,挑眉瞥了譚氏一眼。
譚氏無話可說,只好讓步。
須臾,星月拿來了紙筆,遞給到了葉紅霜的面前。
葉紅霜接過紙筆,放在桌案上,飛快的寫下了十來個字,然後,遞到了丁來旺的面前,笑道:「讀一下。」
丁來旺瞄了一眼那張紙,餘光偷瞄譚氏。
葉紅霜笑道:「你且看看,這上面所寫的,可是那首情詩。」
丁來旺點了點頭:「正是那首情詩。」
「呵呵。」葉紅霜倏然笑了,目光之中滿是嘲諷和鄙夷,她從丁來旺的手裡奪過了那張紙,雙手呈到了君臨的面前:「還請太子殿下過目。」
君臨接過所謂的情詩,掃了一眼,不禁啞然失笑,念道:「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的快,跑的快,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聞言,葉紅霜的臉色忽的陰沉了下來,她冷眸以對,冷聲質問:「丁來旺,你口口聲聲說我給你寫情詩勾引你,可據我所了解,你根本就不識字。」
說著,她一揮裙擺,跪在了葉瀾遠的面前,頎長的睫羽微垂,眼中快速閃過一抹晶瑩的水色,聲音微微帶著顫抖,啜泣道:「父親,還請您為女兒做主!」
葉瀾遠蹙眉,看了一眼葉紅霜,又看了看譚氏。
這件事,怕是再清楚不過了。
葉瀾遠雖不喜這個女兒,可畢竟,眼下有太子殿下在,也不好太過偏袒了。
「老爺。」譚氏忙不迭的補充道:」雖是丁來旺不識字,可他卻知道紅霜的肩上有一顆硃砂痣。」
「呵。」葉紅霜冷笑:「我是這丞相府之中的大小姐,伺候過我的丫鬟、婆子數不勝數,知道我肩上有痣也不足為奇,倒是你丁來旺,我很想要知道,究竟是何人指使你污衊我。」
眼瞧著,這一招是失敗了,譚氏眯了眯雙眸,朝著莞月使了個眼色。
莞月心領神會,她從袖中拿出了一支鐲子。
丁來旺一眼便認得那鐲子是他娘的嫁妝,心頭倏的一沉,看來,大夫人是想要讓他來頂罪了,如此一來他也別無選擇,只得打落牙齒和血吞:「無人指使,是因為我、因為……」
他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竟拼盡了力氣,沖向了一旁的石柱,一腦袋撞了上去,血濺當場。
譚氏忽然跪了下來,以帕掩面,竟哭了起來:「一切都是妾身的過失,是妾身失查,還請老爺恕罪。」
「夫人,你先起來。」葉瀾遠伸手扶起了譚氏,朝著她使了個眼色,讓她站在自己的身後,須臾,他一臉歉意的看向了君臨,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太子殿下,讓您見笑了。」
他惡狠狠的嗔了葉紅霜一眼,冷然道:「跪在這裡丟人現眼,還不趕緊起來。」
葉紅霜心中冷笑,她的這位父親,還真是不把她當回事。
她明明是葉瀾遠心愛之人所生之女,但生母因她而難產早逝,這個過錯也能算到她的身上嗎?
葉紅霜有點想笑。
笑她那涼薄的爹爹。
她徐徐起身,蓮步姍姍離開了正堂。
「小姐,剛剛嚇死奴婢了。」星月鬆了一口氣,拭了拭額間冷汗:「還好小姐早有準備,讓奴婢尋來了闔府之中所有下人的記檔,要不然,咱們也不知道這丁來旺不識字。」
葉紅霜抬手輕撫雲鬢,的確,若非她有後手,今兒,只怕會折在譚氏的手裡,只是,譚氏今兒在太子的面前失了顏面,只怕今後不得善了了。
她前腳剛進了紅葉居,譚氏身邊的莞月便來到了她的房中。
莞月欠身一禮,道:「大小姐,夫人讓小姐前去牡丹閣學規矩。」
「學規矩?」葉紅霜挑眉看向了莞月:「回了你家夫人,就說本小姐身子不痛快,怕是不能去了。「
「大小姐,這是老爺的吩咐,你不能不去。」
在丞相府之中,她素來不招人待見,譚氏更不會細心教導,而眼下要她去學規矩,定是她那爹爹,因為她在太子面前的一番作為,才會讓她去學規矩。
看樣子是不能不去了,葉紅霜瞥了莞月一眼,淡淡的說道:「容我換身衣裳再去。」
少頃,葉紅霜換上了一身天水碧的衣裳,從內室中走了出來。
天水碧乃是名貴的料子,一匹布料便夠尋常人家半年的花銷,只是,這身衣裳卻並非葉紅霜所有,而是,譚氏為了羞辱她,將其親生之女葉煙柔穿小了髒了的衣裳,塞給她穿的。
她原是不穿的,可既是到譚氏的院子里站規矩,自然要讓自個兒看起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袖子短一塊,露出了一節胳膊,裙擺上還有寸許上的一道口子,前大襟上還有一片污漬。
就連莞月瞧見了,都不禁蹙起了眉頭,這偌大的丞相府之中,怕是連下人都不會穿這樣的衣裳了,也不知這大小姐又要耍什麼幺蛾子。
牡丹閣。
譚氏端坐在院中廊下,身邊還有兩個婢子打著扇,身邊的紫檀雕花案上,擺放著一碟碟冰鎮果子。
她瞧見了葉紅霜前來,放下了冰鎮葡萄:「紅霜啊,這些年是我與你父親太過嬌縱你了,才會讓你如此不識大體,竟在太子殿下失了分寸,你父親發了話,讓我好好的教教你規矩。」
譚氏說著,朝著廊下指了指:「你就在這兒,先從福禮開始學吧。」
葉紅霜抬頭瞄了一眼天兒,已是午時,太陽毒辣的緊,若在太陽底下站個一時半刻,只怕人都要曬脫了水。
如此看來,譚氏又想要折磨自個兒了。
她淡淡的笑了笑,心中暗忖: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咱們就瞧瞧,到底是誰的手段更高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