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騎者
蹄聲驟近,當頭馳來數百匹高頭駿馬,鬃毛油亮,騎者鮮衣勁束,後背上背著雕弓和狼牙箭,各人神采奕奕,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
一群騎者馳奔到樹林旁邊,四下散開,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各有近百來人,看架勢,貌似是許昌城裡的一位貴公子帶領賓客出來圍獵的樣子,除了群馬嘶鳴踏地聲,沒有人開口說一句話,但眾騎者卻井然有序地向樹林里疾馳進去。
那老年樵夫和青年樵夫看見是許昌城裡的一位貴公子帶領賓客出來圍獵的樣子,先前的擔心倒放下一半,再到眾騎者對他叔侄倆熟視無睹,毫無騷擾,到各人干各人的事情后,青老年樵夫的焦慮也化為烏有了,因為他們知道,這伙騎者是京城裡非富即貴的大戶人家弟子,那當然不會對平民百姓「敲竹杠」。
不大一會兒,歡聲響起,眾人高呼:「公子好箭法,一箭雙鵰,世所罕見,真的有百步穿楊之能,黃漢升在公子面前也必會自嘆不如!」
頌詞一開口,溢譽有如大江決堤般洶湧而至,有人又道:「黃漢升那老匹夫算老幾?怎敢和我們公子比箭法,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有天壤之別,你懂不懂?」聽語氣,好似這個人是在反駁剛才那個人說的話了。
又有一人說道:「莫說黃漢升,就是神射手紀昌再世,也不會有一箭雙鵰的本事,公子有如此本領,我不但見所未見,簡直是聞所未聞。」
另一個人又由衷地贊道:「公子神通廣大,今日教我們大開眼界,天下第一神射手的名號,非我等公子莫屬,他略施神技,就會折服天下豪傑,難怪曹丞相如此器重他,請諸君試想下,天下豪傑之中,誰會得到像公子這樣得到曹丞相的器重呢?」
眾騎者紛紛應道:「不錯,普天之下,的確找不到第二個像公子這樣得到曹丞相偏愛之人了。」
林外那位老年樵夫起初聽到眾騎者獻媚諂諛之辭,心想剛才那位騎白馬少年可能是許昌都城中哪位大官的紈絝子弟?這等官僚大戶的有錢有勢人家的不務正業的子弟往往豢養一群閑散賓客,眾食客往往會投其所好,整天相陪到處吃喝玩樂,違心吹捧主人也是眾食客立身安命的一種手段。老年樵夫的心裡不由得生出一股鄙視他們的意態,及等到有人說曹操如此器重那位騎白馬的少年時,心中不由得由鄙視轉為詫異,暗忖:曹操一代奸雄,精明能幹,一向用人唯才是用,從不重用無學無術吹牛拍馬之人,這白馬少年是何許人也?看他年紀不過也是十幾歲,即使有什麼真才實學,所學也有限,憑什麼會如此得到曹操的青眼有加呢?聽眾騎者的語音,知道他們所言大概不虛,那騎白馬少年到底是誰呢?老年樵夫不禁暗暗稀罕,知道此人確是非易與之輩。
眾騎者散開圍獵一個時辰了,太陽也漸升漸高了,早晨的陽光溫煦煦地照耀大地,也溫暖著人們的心,眾騎者一改之前的平靜沉默之態,圍獵的興奮之情也激發了出來,歡呼大喊,密林里處處響起駿馬賓士逐獵的馬蹄聲,馬蹄聲中夾雜著獵物中箭倒地的陣陣慘叫聲。看樣子,這伙騎者這次圍獵的收穫似乎不錯。
忽然一陣急速的馬蹄聲響起,一黑一白兩團物事疾馳過來。這兩匹馬一黑一白,全身似乎沒有一根雜毛,透體純一色,更奇的是,黑馬上的騎者是一位妙齡少女,身披一襲黑色斗篷,腰懸一口長劍;白馬上的騎者則是一位青年男子,身穿白衣,衣帶飄飄,同樣腰也懸一口長劍。這兩人神情嚴肅,都手按劍柄,貌似大敵當前。這兩匹高頭大馬氣喘呼呼,盡顯疲態,嘴裡噴出濃濃的白沫,看樣子這兩匹馬已經馬不停蹄奔跑了許久。
白衣男子對黑衣女子說道:「師妹,你自己帶著東西回去交給師傅吧,我自己一個人留下來擋住他,否則這樣跑下去,我們兩個人都逃不了。」
黑衣女子急道:「這怎麼行呢?我怎能拋下你一人獨自逃離呢?」
白衣男子堅決地說道:「你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黑衣女子搖了搖頭,幽怨地說道:「要找一起走,要留一起留。萬一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也決不會獨活了。」
白衣男子著急地說道:「師妹,你留下來的話也是無用的,即使是我們兩個人聯手也是打不過他的,快把東西帶回給師傅,莫誤了大事。」
黑衣女子的明眸中溢出眼淚,神色凄慘地說道:「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你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白衣男子搓著手,額頭上冒出汗珠,生氣地說道:「師妹,你再不走,誤了大事,師傅責怪下來,我們是承擔不了的!」
黑衣女子怨道:「我爹責怪下來,那就由我來承擔,不關你的事,就說是我自己弄丟的。」
白衣男子續道:「這怎行呢,師傅肯定會知道的,況且三天前李師弟已經把我們得手的消息飛鴿傳書給師傅了。」
黑衣女子怒道:「那個李師弟,哼,出力時不見人影,報功時倒勤快,咱們拚死才得來的東西,倒是他會做人,這麼早就把消息傳回去了,也不見他來接應我們一下。」
白衣男子勸道:「師妹,這也怪不得李師弟,咱們得手了誰不想把消息早一點告知給師傅呢?即使李師弟來接應我們也是不濟於事的,就是再來幾個幫手,我們還是打不過那個大魔頭的,除非是師傅和師娘同來,施展他們的陰陽劍法才能勝得了他。」
黑衣女子剛要開口接話時,一陣響亮的笑聲遠遠傳來,在笑聲中清晰的傳來一句話:「即使你們的師傅和師娘同來也沒用的,難道我還怕他們的陰陽劍法了嗎?」聽聲音,傳聲之人似乎還在數十丈之外,但在瞬眼之間,一條高瘦的灰色人影如鬼魅般飄在他們師兄妹的面前。
白衣男子和黑衣女子看見這個高瘦的灰色人瞬間就來到了面前,眼裡都呈現出驚恐的神色,按住劍柄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灰衣人站在他們面前,眼珠都不轉動一下,僵硬的臉肌上看不出他有任何心思,微風吹撩起他的衣襟,左袖空蕩蕩,似乎沒有左臂,整個人宛如一尊斷臂的雕塑立在微風中一般,不吭一聲,連呼吸聲似乎都沒有。
黑衣女子看見灰衣人這個樣子,終於沉不住氣了,怒斥道:「你要幹什麼?」
灰衣人依然不吭一聲,緩緩地向黑衣女子平伸出右手,手掌向上,停留在空中的右手意思很明顯,是叫黑衣女子把東西交出來。
黑衣女子不滿地說道:「你不聾不啞,你究竟想幹嘛?沒事的話,就麻煩讓一下,本姑娘沒空和你捉啞謎。」說完她用眼角瞟了一下白衣男子,大概意思是從兩個方向逃跑,諒那個灰衣人功夫再高也不會同時分身去追他們兩個人。她猛一拉馬韁,調轉馬頭,腳在馬蹬上一蹬,那黑馬似乎很有靈性,如飛箭般騰空而去,看樣子只要抓住先機奔跑出離灰衣人三丈之外,灰衣人就很難同時控制他們兩個人了。說時遲那時快,黑馬在空中還沒有騰出一步,便如中邪般重重摔了下來,倒地的黑馬長聲悲嘶,聲音中顯示著劇痛,似乎脛骨斷了一樣,再也站不起來了。
很顯然,黑馬在騰空跨出的一瞬間,已遭到了灰衣人的暗算,究竟灰衣人是用什麼手法暗算了黑馬,白衣男子和黑衣女子都一無所知,就連站在不遠處的老年樵夫也暗暗吃驚:灰衣人手不抬腳不動,暗器是如何發出去的?難道他使用的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醉生夢死奪命手?聽說醉夢居士仙逝之後,這絕招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至少有二十年沒有人使用過了。
黑馬倒地的剎那間,黑衣女子如燕子般飛躍彈起,手按劍柄,怒氣沖沖道:「你這個怪人要幹嘛?有本事就來光明正大對打,暗算畜牲算什麼本事?這種事就是畜牲也不屑乾的。」這話拐彎抹角罵灰衣人連畜牲也不如。
灰衣人依然不動聲色,僵硬的臉龐上看不出他有任何喜怒哀樂,右手還是平伸到黑衣女子的面前,冷冷地從嘴裡噴出兩個字:「拿來!」
黑衣女子好像明知故問,也冷冷地應道:「拿來什麼?」
「你拿去了什麼,就給我交出來!」
「哼,我三天前在我兒子處拿了這個玩意,你要就拿去吧。」黑衣女子說完就向灰衣人拋去一塊亮鋥鋥的物事,並且不忘在言語中諷罵他是她的兒子。
灰衣人伸手一接,頓時臉色大變,如接到一塊燙手的山芋,把那塊亮鋥鋥的東西丟在草地上,灰衣人怒道:「你好歹毒!」說完身如鬼魅般飄向黑衣女子,掌法輕飄飄地向黑衣女子臉上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