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551暗瞳篇（9）
聽聞我的話，無痕面色痛苦一瞬，並沒有急著反駁我，掙扎神色只是一瞬，便義無反顧地接受了我的安排。
我知道他這是顧忌到在下界經歷的那些日子，想到了過去作為分身的我所作出的付出和努力。
雖說那分身也是我的一部分，但出力的時候卻不是我這個本體能夠直觀感受的。思及至此，有那麼一剎那，我心生愧疚。
無痕喜歡喝酒，更喜歡製作桃花釀。
以前我總是獨自一個人做，一個人喝，現在他做我喝。雖說我喝起來，沒有什麼大感覺，無痕亦是如此。
即便如此，他還是樂此不疲地做著，而我也樂此不疲地跟著喝。
我們在擔憂的日子裡期待，希望，祈求著頃洛能夠出現在我們眼前。
那段漫無盡頭等待的日子，實在過於煎熬。有時候，我覺得無聊，便會去找玄蒼，說上幾句調侃話，拌拌嘴，偶爾打上幾架。
這樣的日子很充實，我悠閑地再不知不覺中度過。時光帶走了我們的憂愁，也帶回了頃洛。
恢復一切記憶的她看上去更自信，更美麗，也更強大。我想：從塵封的過往記憶之中，她一定領悟了什麼。
她變得與眾不同，尤其是那雙熠熠生輝，隨時都能奪走人性命的眸子。這樣的她，是我不熟悉的，卻也是我希望看到的。
我沒有再繼續纏著她，或者干涉她和玄蒼之間的感情。經過和妖年的相處之後，我想通了很多，選擇默默守在她的身邊。
無痕倒是有意思的很，他本就是為了頃洛而來，又怎會隱忍一切？
起初之時，我故意總是有意無意地插入兩者，並慫恿無痕介入。我覺得挺有意思，樂此不疲。
誰知恢復記憶的頃洛直接將無痕叫了出去，好好的給後者上了一堂人生課。
我不知道二人之間究竟說了什麼，只知道看到無痕回來之後，雙眼是通紅的。
他這是被教訓了？不留情面的？還是被打了？
他見到我，什麼都不說，直接抱上我，就哭，哭的很大聲。
我這是第一次看到他哭的這麼放肆，即便是分身的時候，都不曾見到他這般。
他這是徹底將我當成大哥，不，再生父母了？
我深覺尷尬，絲毫不願接受新身份。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點過激，他這才千難萬難地擦乾了眼淚，只問我一句：「你是不是因為知道恢復過去記憶的頃洛是這麼討人厭的，說話這麼直接，所以你有先見之明，這才選擇默默守護，而不是衝上前干涉？
我：……
無痕究竟將我想成了什麼人？我是那種見眼前明明有坑，還要兄弟跳的兄長嗎？
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是！
之後的一段時間，無痕都刻意躲避著頃洛，暗地裡，看玄蒼的臉更是不滿。
我覺得有點尷尬。
說實話，作為中間人，調節玄蒼和無痕之間的矛盾，有點累。
其實如果不是因為無痕的實力過於弱小，絕不是玄蒼的對手，我更願意建議讓無痕上前，和後者直接打上一架。
休整了一段時間，頃洛已經能夠很好地利用自己的天道之眼，之後便是和四大勢力老祖宗，不，只剩三大勢力的老祖宗們打上一戰。
對戰結果，不出我的意料。
天道之眼，實力回歸，那些亡靈們頓時失去了招架之力，我們大獲全勝。
頃洛和玄蒼成親的那一夜，我獃獃坐在屋瓦之上。靜靜看著天邊的明月，發獃，一轉眼，便是千年時光。再一轉眼，我曾經最在乎的人，成為了他人婦。
無痕一直陪在我身邊，他表現得明顯一點。一直不停地嘆息，焦躁不已，總是換坐姿。我覺得有點厭煩，站起身來，離開。
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這一靜便是數年，當我重現帶著希望，一鼓作氣，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卻不見我日夜思念的她。
她帶著玄蒼，消失在眾人的眼線中。
想到天誠大人曾經說過玄蒼將自己的生命力分給眾人的事實，我自認找到了真相：玄蒼快要到生命盡頭了。
我找遍各種神秘地方，翻遍萬水千山，身邊總有一個無痕。
我知道：他不放心我。
在我百般拒絕，他依舊堅定地守在我身邊之之後，我放棄了勸說。
兩個人就兩個人吧，既然無痕願意陪著我。對我來說，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我這一生，其實是幸福的。
有父母愛護，雖說對於錦念這個妹妹來說，不公平。
但我不能忽視父王母后對我的關愛和呵護。
有兄弟照顧，我很感謝無痕，這麼多年來對我不離不棄。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做什麼的時候，他總會及時出現，默默陪在我身邊。
當然，我也不會忘記妖年。
是她教會了我愛情的另一種方式，讓我看清：愛一個人，那麼就要愛ta所愛，支持ta所想，而不是自以為是地強制對方接受自己。
我想：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妖年。
如果從頭再來，我會避免和妖年相遇。沒有我，她會過的更好；沒有我，她也許會愛上一個也愛她的人；沒有我，她應該會幸福一生。
如果說，我是她一生的堅持和追逐，那麼我也是她一生不幸的根源。
分身曾經妥協了，後退一步，願意以丈夫的名號陪伴在她身邊。而身為本體的我，即便擁有分身的記憶，也不會妥協。
在我看來，施捨的愛情，是對另一個人的不尊重和侮辱。
這般想來，我又是感謝頃洛的，感謝她對我的坦白。一直以來，她從不遮掩只當我是好友的想法。
是我太過偏激，太過不甘，太過不知足。
思考數十年，甚至百年，千年，我已經放棄心中執念，學會什麼叫做守護。
即便這一生會以孤獨收尾，我亦不後悔。
因為這是我愛她的方式，是給自己最好的回答。
萬水千山，沒有她的足跡，我開始尋找曾經的作戰夥伴，包括月落，小叔叔，甚至連久不出現在人前的和尚訣我也找到了。
從和尚的坦白之中，我注意到他口中所說的秘密據點。不作他想，我立刻動身，找到了這個地方。
可……
這裡一無所有，只有一片廢舊的黃土。我失望地轉身，突見一個幼小聖獸橫衝直撞，穿過黃土，去到另一邊，突被一道透明屏障彈飛開來，身體消散在半空中。
見之，我狂喜，看著那空地。
那裡是她所在的地方，那裡有她的氣息和痕迹。
對於魂戒空間，我雖不熟悉，卻也不陌生。我肯定她和玄蒼正隱身在魂戒空間中，而魂戒空間則被埋藏在那片看似廢土的土壤之下。
那片空地被設下了一道又一道隱匿陣法，一層又一層殺陣，即便是我，也無法破解。
於是，我開始了守護和等待。
沒多久，她出來了，以魂魄狀態。
她看到我，似是驚訝了一瞬，卻很快反應過來，沖著我點點頭，說了一句：「我要去找他，他不會死的！」
在我和無痕眼前，就這麼簡單地，毫無眷念地消失了。
我驚愕，想要追上去，卻失了她的蹤跡。
她的身體還在魂戒空間內在，終有一日會再回來。我看向無痕，再一次說出：「你先回去，過好自己的生活，我要等她回來……她一定會回來的!」
全程中，無痕不曾多說一句話，一直陪伴著我。
後來，時間長了，我們索性在這不遠處，蓋了一個小屋子。雷雨風暴來臨之時，我們都會進屋躲上一躲。
天晴之時，我便會雷打不動地盯著那片空地，就怕自己一個不留神，錯過她出來的那一瞬。
等待似乎永無止盡，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究竟何時才會結束。
但我想，若是不等待，我還能幹什麼呢？
什麼也幹不了，不是嗎？
日日夜夜，風風雨雨，日升月落，花開葉落，春來秋往。無數日子裡，我等著等著，開始絕望，繼而在絕望之中，堅韌地重新豎起希望。
有了希望，我又開始等待。
等到我發現自己兩鬢蒼白，皮膚開始粗糙，這才驚覺：原來我已經老了！
也許，下一瞬之後，我便會死去！
曾經作為分身的我，消散了太多的生命力，我的生命遠遠沒有神域其他人的長。
只是，我很不甘心，不甘心在見不到她最後一眼，就要灰飛煙滅，卻也不得不接受這痛苦打擊。
我開始覺得身體不受控制，漸漸變得嗜睡，我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每每看著年輕且有朝氣的無痕，我總會暗自神傷。
如果再給我一點時間，只要一點，只要能夠再見她回來，那該多好啊……
在最後的那些日子裡，我總是控制不住地看向半空，她離開的方向，期待著她能突然出現，站在我眼前，笑著對我說：「暗瞳，我回來了！」
我期待奇迹發生在我身上。可……
顯然，上天並不眷顧我，直到我生命到達到到最後，我都沒有等到我堅持的結果。
我死了!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死了，只不過……
身上，如火燒一般的疼痛。
耳邊，眾人聲嘶力竭的喊聲。
眼前，是模糊一片的畫面.
畫面之中，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女正被捆綁在高而壯實的木樁之上。她的肚子微微隆起，腦海中，一股不屬於自己的記憶侵襲而來……
我重生了，突然想到自己在最初看到桃花釀釀製方法的時候，那段關於重生的句子。
所以我這是重生了？
事實如此，眼前我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做，才能脫困，保住性命？
身體無力，沒有靈力在身，看來是沒辦法強制脫離。
難道我剛重生就要死了？
可是我還沒有見到她，還沒有完成我上一世臨終的願望，我真的不甘心。
大火熊熊燃燒，很快便燒上我的灰色衣袍邊角，發出「噼噼啪啪」燃燒的聲音。下一瞬，眼看著那火就要燒到我身上，一道水柱從天而降，帶著冰冷的希望。
我被水澆濕了身體，大火也被澆滅。隨之而來的，是女人狂傲不羈的聲音。
「膽敢污衊我的男人，栽贓我的男人，燒我的男人，我看你們這些禿驢們是腦子抽了，不想活了！」
聲音有點熟悉，我苦思冥想，和腦海中的那記憶深刻的熟悉聲音重疊在一起。緊接著，當大紅衣服出現在我的眼前，我震驚到無以復加。
妖年？
是妖年！
我曾經助她去轉生，卻不曾想，竟然會再遇到她。更重要的是我竟然也跟著重生，而且再度成為了她追逐的對象。
這……
我苦笑，暗道：這莫非就是天意？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此可的心情。
但是我知道，這一世，我和妖年，註定要再次糾纏在一起。妖年自是救出了我，順便拉著我，離開了佛界。
我再次踏上了征途，我想要去找無痕，想要去找頃洛，想要去找那些曾經的朋友，一番尋找，皆是無果。
最後，我不得不接受一個殘忍事實：我所在的世界，和曾經的世界不同。
這裡是修仙世界，而我……曾是個和尚。
不過被妖年救出來之後，我還了俗，就不是和尚了。
我有點無語，卻也只得坦然接受。不管怎麼說，只要活著就好，只要活著，總能完成自己未完成的期待。
只要我足夠努力，升仙，便可能撕開虛空，回到曾經的世界。我這般樂觀地想著。
妖年還是那個妖年，大膽，果敢，敢愛敢恨。
對我，亦是堅持如以往。
修鍊的道路，孤獨，清苦，她從未有過怨言。
我冷漠以對，不想曾經的一切再次發生，我是真心為妖年著想，希望她選擇一個愛她的，並且她愛的人。
她堅定地對我說：「我只愛你，不管以前，還是以後。在見到你的第一時間內，我就知道我永遠只愛你！」
「你信不信，命中注定？」她繼而反問。
思及以往，想到頃洛和玄蒼，不管多少世，多大困難，都在一起。我想：我是相信的。
我無以回答。
也許是出於愧疚，之後的單調生活中，我默認了她的陪伴。
一路上，我見識到了她的勇敢，可愛，和不認輸，我漸漸覺得自己曾經對妖年認識的不夠全。
但我又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這不過是我孤單的原因，才會這般想。
直到我失去了她的蹤跡，繼而看到她被人傷害的畫面，我徹底憤怒了。
也是在那一刻，我深刻地意識到：原來，在我心中，妖年早已成為了那個不可代替的存在。她很重要，非常重要。如果頃洛已經成為我必須放下的執念，那麼妖年便是我最美好的願望，最終歸宿。
我不能失去她！
許多年後，當我看著嬌美的她，以及襁褓中的孩子，將埋藏在內心的秘密說了出來。
她沉默一瞬，繼而問道：「你不去找她嗎？」
我笑著，捏了捏她憤怒的臉。
「不用，對於她，我是執念。你，才是我不怨不悔的歸宿。有你，有孩子，有家，便是幸福。」
很長時間之後，我才撕開虛空，去自己一直想要回去的世界看了看，繼而快速折返了回來。
我選擇留在這個再次給了我生命的世界，留在我曾經一再錯過的女人身邊。
好好守護她，守護我們的未來，創造我們新的希望。
後來，我才明白：有些不屬於自己的感情，不是因為自己真愛，而是因為時間地點環境不對。
只要徹底脫離了那困住自己思想的天地，遇到不同的人，生活在不同的環境中，我終究會發現另一個不同的我，快樂且最真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