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556和尚篇（2）

靜謐的房間之內，只有冷冷的她和我作伴，我卻不覺得孤單。

她的臉色已經很白，身體亦是越來越冷。我深覺不好，趕忙衝出房間，找到頃洛，哭著求她救紅娘。

後者並沒有多問什麼，趕忙甩下玄蒼，跟著我來到紅娘身邊。當看到生命力處於邊緣界限的紅娘時，她面露震驚和不解神色。

給紅娘吃了很多的神丹神葯，這才堪堪保住紅娘的生命。

頃洛說：「這樣不行，我們得儘快找到再生草。」

這個我知道，是佛界的聖草，千年才會長成一顆。

「我去找，你幫我照顧好紅娘。」看頃洛和玄蒼隱隱要跟著我一起去的樣子，我頓了頓，繼而補充：「不用擔心，對於佛界，沒有人比我更熟悉。我一定能夠找來幻靈草的……這是我必須承受的磨難和考驗，請你們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也給我向紅娘道歉的機會。」

我認為紅娘的遭遇，都是我造成的。

我愛她，事實卻是：我也害了她。

玄蒼和頃洛聽從我的意見，並沒有跟著我，再三囑咐我「一定要在一個月內回來」之後，便不放心地目送我離開了。

離開之前，我吻了紅娘冰冷的唇，對著她，輕輕道：「等著我，我會救你，我們會在一起，以後我們只會幸福，不會再有磨難。」

這時候的我，已不再是佛界聖子，身上更沒有進入佛界的白玉令牌。

我處處尋找著機會，偶然的情況，我碰到一個來自佛界的小和尚。

他長得很胖，像是第一次離開佛界一般，見人處事，處處表現得小心翼翼和疏離。

完整的我擁有善念體的記憶，聰明地看出這個小胖子和尚就是莊家兄弟中的那個胖子。

無獨有偶，這個小胖子竟然轉生在佛界了。看他背後隱隱釋放出來的金光，堆積在他身上的功德好像還不小。

遇到熟人，我開心的很，直接上前，勾搭上胖子和尚的肩膀，一副哥兩好得姿態，笑道：「帶我去佛界怎麼樣?」

小胖子是個非常謹慎的傢伙，感受到我的觸碰，趕忙跳開，露出防備姿態：「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他大眼怒睜：「不要以為我第一次踏足俗世，你就可以誆騙我，別想著編故事！」

我嘴抽，只想好好教訓這個小胖子，我也的確這麼做了。

現在的我是玄蒼利用天書之中的秘法，重新塑造出來的身體。

瞳術訣的力量被身懷天道之眼的頃洛全部吸收，自是不能用眼睛作戰，只得身體力行。

不過，久不活動的我，即便曾經多麼厲害，手腳多麼輕快，也難以施展出最厲害的一面。結果自是被小胖子打敗。

我：……

怒氣上來，我不服輸，直接又和小和尚打上。

結果依舊，身為敗者的我，低著頭，深深陷入悲傷。

我不明白：不管怎麼說，我都是曾經的聖子候選人，怎麼連個和尚都打不過呢？

這不科學，絕對不科學！

事實證明，我想的是對的，只因為這個小胖子和尚是聖子。

知曉真相的我，呵呵一聲，轉身離開。

誆騙聖子，打聖子，這些事情所造成的結果和責任都不是我一個普通神能夠扛得起的。如今之計，走為上策。

重新找一個和尚，直接搶了白玉令牌比較妥當。

小胖子卻不樂意了，拉住我，不讓我走。

「給我一個理由……若是讓我滿意，我就帶你去佛界。」

我啞言。

所以我們打了這麼久，究竟是為了什麼？你早這麼說，不就什麼事都沒了？

在下界以及神域生活了這麼久，我自是知曉不能說去偷，不，去那再生草這樣的佛界至寶。

雙眼淚朦朦，我做出一副後悔難受的表情：「我想去看看師父老人家……我曾經是佛界聖子的徒弟。」

聞言，小胖子雙眼一亮，直接跳上來，緊緊抱住我：「你是師兄？對，你一定就是師父總提起的師兄。」

我：……

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絕對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事實：真的是我想的那樣！

和尚是我離開之後，師父收的第二個徒弟，現在的聖子。

我內心很複雜，不知所措，想著要不要勾起小胖子上一輩子的回憶。

思考結果：我放棄！

畢竟上一世，作為庄氏兄弟之一的他，日子並不好過，為了一個沒良心的妹妹，死的並不好看。

既然這輩子身為聖子，那麼便是他的福份，我哪裡來的資格，打斷他這一輩子的幸福呢？

小胖子說什麼都要拉著我去見師父，不管我的反應，態度積極的很。

我有點被騙的感覺。

可，人家能夠騙我什麼呢？畢竟是我主動找上的他。

初進佛界，我驚訝無比，這裡沒有光亮鮮明的佛教建築，沒有我所熟悉的民眾。街道之上，滿目狼藉，處處都是被破壞的房屋。

寺廟的鐘聲不再響起，耳邊再也聽不到僧侶們的吟唱。

我不解，反問：「小胖子，這裡怎麼了？怎麼會變成這樣？」

小胖子絲毫不在意我對他的稱呼和不尊敬，只是長長談了一口氣，深深看了我一眼。

「師兄，不說也罷，危難已經過去了。再說，師父已經將壞人趕走了，這裡正在慢慢修建，遲早都會恢復成最初的模樣。」

我直覺不好，意識到一個問題：既然師父還在，為何會將聖子的位置傳給小胖子?

在佛界，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上一任聖子沒有圓寂或者即將死去，不會選出新的聖子。如今小胖子承了新任聖子，那是不是意味著，師父……

他活不久了？

想著想著，我的雙眼濕潤，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我用力地搖著小胖子：「小胖子，趕緊帶我去見師父，趕緊！」

我的心如刀絞般難受，在我的印象中，師父是那般的慈祥和藹，是我的親人，更是我的再生父母。

沒有師父，我可能早就死在了某一處，不被人知曉。

沒有師父，我不可能得到他的支持，離開佛界，追尋紅娘，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沒有師父，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我。

我曾經走的瀟洒，沒有一絲留念。如今，我歸來，卻聽師父的噩耗。

「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絕不能做一個渾渾噩噩，什麼都不知道的主。

小胖子被我嚇到，這才支支吾吾地解釋。

「都是那些上古戰場上的亡靈，為了得到佛界的力量，竟然唆使我佛界的人打開佛界界限，甚至改立他們的傀儡做聖子。師父不願意如此，便和對方打了起來，才導致這樣的局面。」

「轟隆」一聲，我好似感受到晴天霹靂。原來不僅僅是神域，佛界也受到那些亡靈們的威脅。

我趕忙轉身，朝著自己印象中的方向和位置跑去。那方向是我和師父兩人生活的山。

記憶中的小路，長滿了雜草，熟悉的小寺廟千瘡百孔。雖說也能住人，卻失去了最初的精緻。

我打開房門，果見一個瘦削老頭和尚靜靜躺在床榻之上。

似有所感，老和尚睜開眼，淡淡說道：「你來了！」

聲音飽含濃濃思念，數不盡的悲涼。我痛苦出聲：「師父！」

師父老了，再也沒了當年的風采。他受了重傷，不能動上分毫，他的聲音飽含滄桑，唯獨對我說話時，寵溺的眼神，這是我永遠無法忘記的。

「師父，是我不對，我回來的晚了。」

如果不是小胖子，我是不是會錯過見師父的最後一面？是不是無法得知師父已經蒼老成這樣，甚至隨時死去？

我難受，自責，卻是無法阻擋最後的一切繼續發生。

我是一個不孝的，世間最差勁的徒弟。

師父沒有說多餘的話，指了指枕邊的白色小盒子。

「拿去吧，好好守護住你的愛人。」他說，哽咽片刻之後，「不要回來了，這裡不適合你!」

這樣的話，我聽了第二次。

較之第一次，我的感觸更深，更加悲傷。第一次聽師父這麼說，我感受到的是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解脫。

如果不是師父的鼓勵，當初我絕不會輕易離開佛界。

這一次，師父再次說出這句話，我聽著，只剩傷感。我想哭！

我不明白，師父為何要這麼做，難道說他當真就不希望曾經最在乎的徒弟守在他的身邊嗎？

我問：「師父，你為何一直對我這麼好？」

師父陷入長久沉默，終是開口。

「我犯過的錯誤，不需要你替我承擔。你若是愧對於我，那麼就好好地過自己的生活，好好守護好自己的愛人。你的幸福便是我最大的期待……」

我再次不爭氣地哭出聲來。

師父在乎著我，一直深深在乎著我。

即便我曾經犯下錯誤，離開佛界，他依舊義無反顧地站出來，替我撐腰，替我解決佛界那些故意找茬的人。

拿著白色小盒子，我的內心並沒有多麼開心，我隱隱覺得自己不能在這種時候離開。所以，不顧師父的勸退，我留了下來。

每一天，我守在師父床邊，寸步不離。

看著他那漸漸無神，越來越蒼白的臉，聽著他那漸漸虛弱的呼吸聲，感受著他那漸漸消失的生命力。

小胖子一直在哭，我卻不覺得心煩。

師父死了，死在了我們的面前。

臨死之前，他緊緊抓住我的手，深深看著我，飽含不舍。他顫抖著雙唇，想要對我說些什麼，卻終是沒有吐出一個字。

為了不讓我傷心，他死的時候，是閉著眼的，看似平和，我卻看出隱藏在其表皮之下的不甘。

我不知道師父究竟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是什麼讓他堅持到我來？

我的疑惑註定無人解答。

火葬他的那一天，大火衝天而起，我和小胖子靜靜站立在一邊，看著師父一點點消失在火海中。

在給師父收拾骨灰的時候，小胖子看著我，幾次三番，張口閉口，最後終是忍受不了內心折磨，說出隱藏在心底的秘密。

「師兄，我有話對你說？你……」

我直覺這小胖子接下來要說的，絕對會讓我震撼，甚至會徹底顛覆我的思想。

我故作淡定，「說吧！」

小胖子閉上眼，狠狠深吸一口氣，「師父可能不知道我知道他的秘密……」再睜眼，他鎮定了不少，「其實你是師父的親兒子！」

我呆愣當場，腦海中閃現出一幅幅小時候，師父細心照顧我的畫面。

師父默默為我縫製衣裳，手把手教我讀書寫字，耐心聽我的煩心事和心裡話，容忍我的各種無理取鬧，甚至於我喜歡上神域之人，他亦是出乎意料的淡定。

我曾經以為師父不愧是佛界聖子，是個大慈悲之人。而我何其有幸，能夠成為這種人唯一的徒弟。

單純的我，習慣了師父的照顧和細心，絲毫沒有往別的方向去想。

小胖子說出實請，我雖震驚，卻也覺得理所當然。我突地呵呵一笑，看著黑色不失光澤的骨灰盒，「我能將他帶走嗎？」

小胖子呆愣楞地看著我，片刻后，點了點頭。

小胖子是個大慈悲之人，並沒有將師父有自己的孩子這件事傳出去。算是保留了師父一生的體面，我們一起將那間小屋子翻新了一番，我打下手。

在我看來，我愧為人子，愧為人徒。

這樣的我，沒有資格接觸師父常年居住的房子。

我離開了佛界，帶著再生草和師父的骨灰，回到了神域。

我沒有改口師父這個稱呼，只是因為我覺得自己不配叫他一聲父親。

紅娘醒來了，我見到她，第一反應：不是問她好不好，而是抱著她痛哭。

她的大腦有點渾濁，好像被我嚇到，卻只是一瞬。

她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安慰道：「我回來了！」

我緊緊抱著她，不言不語，任憑悲傷在空氣中流竄，「謝謝你回來。」

已然沒了師父，我不能再失去紅娘。師父的願望是我離開佛界，過上幸福的生活。

我想：我能做的到！

餘生很長，我願用我的真誠和愛意，和你度過最單調的人生。

有你的地方，便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