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離家出走
湫兒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拉著她,目光怨懟:「你走這麼快做什麼?我都跟不上了!」
寧清抿了抿唇,看向身後那條狹窄的巷子眼神黯淡,是啊,她走這麼快做什麼?都十六年了,何必在意這片刻的功夫?
臨近傍晚,霞光漫天,青樓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金頂絨布小轎亦是多了起來,這些人多數都是些青樓常客。
此時朝廷明面上禁止官員尋歡作樂,但哪個又能管得了偷偷摸摸?轎中八成就是些朝廷的官員,一路上遮遮掩掩,生怕被人認出來,而這些人這麼做也只是一葉障目,他們的行徑,誰人不知呢?一旦進了青樓,這些人又是另一番神態。
寧清一路低頭走著,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沒有人聲之處才停了下來。湫兒跟在她身後苦了一張臉,方才出門之時她便猶豫過,是留在醉春樓還是跟著寧清。
這猶豫之時,抬頭便瞧見了寧若心陰沉的目光,她手中拿著的是湫兒的賣身契,一字一句說出的話讓湫兒心中巨顫:「你若不跟著清兒,我便讓你接客,一日十客,日日復年年……」
湫兒與其說是被迫跟著寧清,不如說是逃命更來得貼切。一日十客啊!那不是懲罰,是謀殺!
「我說,我們究竟要去哪?」湫兒有些絕望。
她們從城東走到城西,又從城西往城南走,從黃昏走到夜深人靜,這牲口還有個休息的時候,她們卻是一刻不停地在走啊!這咸陽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麼走下去,是個人都受不了,更何況,她們是兩個女子?
若不是從小看著寧清長大,湫兒幾乎要懷疑她的性別。非但不知疲憊,就連深夜行路,她都是絲毫不怕!
寧清不是不怕,事實上,她心中怕極了。之所以表現得如此淡定,是因為對自己的容貌充滿了信心。即便遇上壞人,也能嚇跑他!
「我們要找岐山王府。」寧清一本正經地應著。
湫兒懵了,沒聽說這咸陽城有岐山王府這個地方啊!即便有,那些王爺的府邸,也是緊挨著皇宮邊上的,她們在城邊轉悠什麼?
「小祖宗!就是說你不知道我們要去哪?!」
湫兒看著寧清點了點頭,頓時有些抓狂,她是哪根筋搭錯了才會默默跟著這丫頭走這麼遠的路?!
「寧明瀾!」
湫兒學著寧若心怒極時候的語氣,每次寧若心這麼喊的時候,寧清都會服軟道歉。
而她的這一聲大喊,喊來的不是寧清的認錯,而是三個彪形大漢。
「呦,這小姑娘長得不錯啊。」其中一個男子上下打量著湫兒,眼中盡數是算計的神色。
「嗯,能賣幾個錢!」另一個贊同著。
寧清低著的頭猛地抬起,這是遇上牙行採買的人了么?她的手悄悄向身後的包袱中摸了過去,還未摸到匕首,那第三個人開口了。
「賣什麼賣?咱們出來是幹什麼的?忘了么?!」看樣子這說話的是他們當中做主的。
「對對對,老大說得對!喏,那邊還有一個……啊——怪物啊!」那人還沒說完,便指著寧清大叫著躲到老大身後。
那被喚作老大的人也嚇了一跳,一個小姑娘丑成這樣的,在這世上也算得上是絕無僅有。
寧清樂了,她猜得沒錯,以她的這副容貌,在這月黑風高的夜晚,是能嚇唬旁人的!但樂歸樂,她還是沒忘了逃跑,對於眼前的危險,她看得很清楚,這些人即便不是牙行的,也是要抓她們的。
她伸進包袱的手沒有摸到匕首,卻是摸到一錠銀子,一甩手沖著離她們最近的那人扔了過去,轉身拉著湫兒拔腿就跑。
「咚!」
寧清此時無比確定,她在扔東西這方面的確實有天賦,否則為何次次都扔得這麼准?
但是扔得再准,身量小,腿短,也是跑不快的,沒多一會兒,寧清與湫兒兩人便被抓到一間看上去像客棧的房間中。
一個頭上腫起大包的男子臉色難看地盯著寧清,將手中的銀錠轉了轉:「長這麼丑,浪費我的功夫!抓了也沒用,不如做了吧!」
寧清萬分害怕,她從書上看見過,「做了」的意思,便是殺了!可想到爹還沒找到,她不能這麼死了,便鼓起勇氣沖他笑了笑,露出一嘴的黃牙:「大哥,你們不就是求財么?我有錢啊,我有好多錢!」
她多希望他們只是求財,目前的狀況看來,她來個破財免災也是極好的。
那男子哼哼笑了兩聲:「錢?你的錢都在我們這兒,你有什麼錢?老子還沒跟你算賬,你為何拿錢砸我?!」
說著,他抬手摸了摸頭上鼓起的大包,齜牙咧嘴,這世道變了,他為了一家人的生計到處奔波,而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小丫頭連砸人都是用銀錠!
「我、我沒有其他東西砸你……」寧清很沒骨氣地結巴了。
她說的是實話,當時能摸到的也只有那銀錠最有份量。而且,她花了銀錠也沒見著效果不是?還是被他們抓住了。
那男子指著寧清說不出話來,只點了點頭便坐在椅子上靜默。少頃另外兩個人也回來了,被喚作「老大」的男人先是瞧見了湫兒,似是很滿意,又瞧見了寧清,即刻將眉頭皺緊,看一眼便不忍心再看第二眼,人嘛,要對自己好些,總看這麼丑的女子,會影響他的食慾!
「可會跳舞?!」他這句是對著湫兒說的。
湫兒看著眼前的男人還算和氣,微微鬆了口氣,點點頭:「會!」
她說起這話來卻是毫無底氣,她是跟著寧清學了幾次跳舞,只是跳得好不好,便不是她能控制的。
看這些人的樣子,像是要找個會跳舞的姑娘,便不由得承認下來,自己是有價值的,總比被人做掉的好。想到此處,她小心翼翼地向方才威脅寧清的男人看了一眼。
「給她鬆綁,跳一段!」
湫兒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幾乎哭了出來,身上的繩子是解開了,手腳卻像是被上了枷鎖,生硬得不像話。勉強擺出一個動作,沒持續多久,便踩了自己的裙角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