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110章
「元寶是不是長高了?姑姑都快抱不過來了。」
「嗯!」元寶見溶溶發現了自己的變化,又被溶溶和太子一起抱著,心裡歡喜得不得了,得意洋洋道,「劉鈺比我大,但是我現在比他高了。」
「那就是了,從前姑姑讓多吃些你還不肯聽呢,想長高就多吃飯,今晚也要多吃一些。」
元寶的睫毛一顫,肉乎乎的小手抱著溶溶的臉:「姑姑今晚要留下來用膳?」
「想吃什麼,姑姑去給你做。」
元寶的表情沒有往常那般興奮,反而垂下眸:「姑姑,要不然你在東宮住一晚,明天早膳做給我吃?」
「怎麼啦?肚子不舒服?」溶溶關切道。
元寶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下午我在岳陽姑姑宮裡,跟聘婷一起吃了好多糕點,現在一點也不餓。」
溶溶是第二次聽元寶提起聘婷了,頓時轉頭看向劉禎,笑道:「娉婷是你的好朋友?」
元寶點頭。
「比劉鈺還要好?」
元寶皺著眉頭想了想,「不一樣。」
溶溶一臉驚愕,立馬又看向太子,這孩子,是不是懂得太多了一點?
兩人正在目光交戰的時候,聽到元寶說:「我跟劉鈺每天都見面,每天都玩得很開心。我跟聘婷很少遇見,但遇見了還是可以玩得很開心。」
原來是這樣,是自己想多了。
溶溶趕忙道:「下回元寶請娉婷到東宮來玩,姑姑做糕點給你們吃。」
「娉婷的娘親身體不好,娉婷說,以後她要在府里多陪陪娘親,不能經常出門玩了。」
「上回,你不是說要請秦醫正要給她母親看診么?」太子道。
「秦醫正去了,說聘婷母親的病要慢慢養才行,他也沒法子。」元寶說著,情緒明顯低落了一些,「秦醫正還說娉婷娘親的病已經藥石無靈,這句話我沒有跟娉婷說。」
居然這麼嚴重嗎?溶溶摸了摸元寶的腦袋:「你做的對。因為秦醫正不是神仙,未必每次都能看準。若是對娉婷說了,娉婷一定很難過。」
元寶點了點頭,「不過娉婷自己知道的,她今天跟我說,她聽到祖母跟她爹爹說要給她找一個新的娘親。」
溶溶聞言,頓時對那梁國公府沒什麼好感。
這舊人還沒走呢,就商量著要迎新人。
可惜那是別人的家事,自己只能感慨一下,幫不上什麼忙。
「都別站著了,坐下吧。」看著他們三人其樂融融地說著話,老安國公等了許久才開口說話。
雖說有太子幫忙抱著元寶,溶溶的手早就酸了,忙依言坐下,讓元寶坐在自己的膝蓋上。
老老小小都坐在這涼亭中,吹著風,喝著茶,別有一番趣味。
老安國公跟太子詢問了元寶一些功課上的事,元寶說了好多今日在宮裡玩耍的趣事,沒多時福全上前,說晚膳備好了,便一齊前往素伊軒用膳。
溶溶今日不著急走,陪著元寶用了晚膳,等他玩累玩乏了,才同太子一道送元寶回鳳陽宮歇下。
一出鳳陽宮,溶溶整個人就被拉扯進一個溫熱的懷中,熟悉、踏實。
「今日跑回來,又是為著什麼事?是你的蓁蓁,還是你的慕塵?」
從前她跑回來找他,回回都是有事要他辦。溶溶自然聽出這男人的語氣中的不滿,忍住笑,攀著他的肩膀道:「今日沒事,我就是自己想跑回來。」
搬出東宮幾個月,溶溶一直覺得自己過得很充實很忙碌,甚少想起他來,可今日跟慕塵在威遠侯府說著話,不知道怎麼地就突然想他了,想得不得了,非要馬上見著他不可。此時見著了,抱著了,也吻著了,心裡方才踏實了。
「回來見元寶?」
溶溶沒想到這人連自己的兒子都酸,順著他撿他愛聽的說:「見你。」
話音一落,他那張萬年不動的冰山臉果然化了。
原是想回了玉華宮再動手動腳,此時聽到她的話,立時忍不住把她拉到路邊,膩歪好了一會兒,兩個人都氣喘吁吁,方才喑啞著嗓子說:「我不在的時候到底出了什麼事,小嘴兒越來越甜了。」
「那你往後嘴巴也甜一點,好不好?」
太子眯著眼睛:「想聽好聽的話?」
「嗯。」溶溶認真地點了點頭,「往後咱們倆都只說好聽的話,好聽的實話,行嗎?」
太子沉默了一下,欣然答應了。
「好。」
溶溶在他懷裡賴了片刻,方才抬起頭,「我回去了。」
「等等。」太子沒有鬆手,「今兒你沒事,我有事。」
溶溶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什麼事?」
太子將她挾裹在懷裡,慢慢往前走去,「心裡有點亂,有些不太好聽的實話,要聽么?」
亂?
自溶溶認識他以來,他給她的感覺,就是從來都不會慌亂。
他說心亂,應當是出了什麼大事吧。
她點了點頭,跟著他朝前走。
夏天的夜,清凈涼爽,明黃色的圓月在湖中投映出清晰的倒影,美是極美,卻過於清冷。
溶溶不由得往太子身邊縮了縮。
太子將她摟得更緊一些,將她拉進了旁邊的涼亭,擁著她坐看湖中月。
「到底出了什麼事?」見他眸光幽深,溶溶不禁有些擔心。
太子唇角動了動,將飄遠的目光收了回來:「元寶娘親的事,有眉目了。」
眉目?溶溶初時有些不解,片刻后心怦怦直跳,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你是說……你是說兇手……害她的兇手……找到了?」
太子垂眸,「還沒有,只是有眉目了,但我居然……」
「怎麼了?」
太子忽然苦笑了一下:「溶溶,你會恨我嗎?」
溶溶聽著一頭霧水,強忍著心裡的不安:「我恨你做什麼?這是元寶娘親的事,我沒有什麼恨。你是不是又想岔了,把我當成她。快告訴我,到底是誰害了她?」
太子看著她,薄唇在她額頭輕輕點了一下:「我還不確定,只是有些線索,可是……」
「可是什麼?」
「我有點害怕。」
「害怕什麼?」溶溶追問。
「害怕我承受不了這個真相。」
溶溶怔怔看著他,努力去琢磨他話里的意思。他害怕承受真相,那就是說兇手是他不願意或者不敢面對的人?
劉禎害怕誰?
溶溶覺得他誰都不害怕。
可是他在這個世上並不是沒有忌憚的人,比如……皇上?
要自己死的人是皇上嗎?不會,景溶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哪怕她有身孕,皇上關心天下大事還來不及,又怎麼會關心景溶這樣的小人物?
那就是……皇后?
皇后當然也是貴重無比,無需在意景溶這樣的宮女,但皇后一直對太子的婚事很上心,給太子定下的也是娘家的姑娘。從皇后挑選司寢宮女的時候就看得出,她對這樁婚事有多看重。
景溶一開始並不是皇后挑中的,安瀾姑姑說,皇后嫌景溶太過嫵媚,失了端莊。
後來實在是沒人了才讓景溶頂上的。
誰都沒料到景溶會在東宮懷孕,尤其對皇後來說……在皇后眼裡,太子妃必得是像陳妗如、謝元蕤、梁慕塵那樣的高門貴女,景溶這樣的身份,實在是配不上她的兒子。
從前溶溶不會這麼想,但是劉禎親口說他喜歡景溶,那就是了,皇后不會允許劉禎在大婚前愛上這樣卑賤的女子,那不是皇后心目中媳婦該有的樣子。
如果是皇后,一切的事都說得通了。堂堂一國之母,要在東宮裡除掉一個人,並非難事。
可是,皇後娘娘做過那樣的事,居然還能如此疼愛元寶,看著元寶在自己跟前長大,她心裡就不會有疙瘩嗎?真的可以那麼坦然嗎?
太子看著懷裡的溶溶流了淚,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在想什麼?告訴我。」
「我在想,身居高位的人,真的沒有心嗎?」
太子抓著溶溶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有,當然有,你聽。」
溶溶摸著他的胸口,果真能感覺到胸膛里有東西在跳動,忍不住笑了。
她伸手攀著太子的脖子,「若是不想查,那就別查了。」
還沒查到最後,他心裡已然有了退意,若是查到最後,硬逼著每個人面對真相,到那時候,人人都會被撕扯得體無完膚,哪怕是她也無法全身而退。
劉禎要面對那樣的母親,元寶要面對那樣的祖母,他們倆該會有多難過?劉禎或許能夠自處,元寶受到的打擊會有多大?他已經失去了母親,又要失去自小疼愛他的祖母,這對元寶來說實在太殘忍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她繼續裝傻,她吃個啞巴虧,讓一切保持風平浪靜,就這麼一無所知的陪在劉禎和元寶身邊,就這麼踏踏實實的過日子。
「傻子,我沒說不查。」
「你真的要查?」
「當然,我得給,」太子頓了一下,將後面那個字吞了進去,「得給她一個交代,也得給我自己一個交代。」
「可你都你害怕了,既然害怕,就別做了。」
「是害怕,可我心裡總存著一絲幻想,覺得他們不會那麼對我。」
他們?
難道不止是皇后嗎?
溶溶忽然明白劉禎的想法了,他猜到了兇手,但他不願意相信皇后或者他們是真正的兇手。
他必須查。就此打住不查,他和皇后的母子情會毀了,繼續往下查,如果不是皇后,那麼他們還可以繼續做母子。
溶溶心裡亂糟糟的。
她自然恨那個害自己的人,前世喪命之前,她在心裡發出了最惡毒的詛咒。可是現在的日子真是她想要的日子,如果報仇會讓她失去眼前的日子,她寧可不報。
「劉禎。」溶溶咬著他的肩膀,低低喊了一聲,「怎麼做都行,我總是信你的,元寶也是。」
太子展顏,拍了拍她搭在自己肩上的小手。
「嗯,這事用不著你操心。有個好消息,我本想今晚去梧桐巷找你說的。」
「什麼好消息?」
「父皇應下我們的婚事了。」
溶溶身子一震,抬起頭看向太子:「我們的婚事?我和你?」
太子看著她的眼睛,深深地點了頭。
「陛下答應了?那……皇後娘娘呢?」
「父皇應了,母后自然沒有異議。」其實並非如此,父皇很早就應了,母后一直不肯鬆口,直到昨日老安國公進宮,才最終將她說服。
只是這些事,沒必要告訴溶溶。
「那我們……什麼時候……」饒是溶溶拿定主意要在劉禎跟前厚著臉皮說話,這會兒想問婚期,仍是理不直氣不壯。
「看欽天監吧,我是想越來越好。」
越快越好。
溶溶在心裡默默點頭,她想嫁給劉禎,一刻也不想等了。
越快越好。
劉禎斂眉深思。他和溶溶的婚事,不能再節外生枝,等溶溶過了門,再把舊賬本翻出來算個利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