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死了
喜炮噼哩啪啦響,一頂孤零零的轎子被抬起,直奔張燈結綵的長皇子齊王府中。
路人議論紛紛。
「御史大人已離世半年,門庭冷落,沒想到蘇小姑娘還能嫁給齊王。」
「可她不是早許給了雲將軍之子了么?」
「聽說齊王在邊境被敵人重傷,這是娶去沖喜的呢。」
蘇語坐在轎中,手指攥緊了紅艷的喜服。
聽聞齊王英勇、才貌雙全,若他能凱旋歸來,最起碼……她腦中閃過父親的臉,眼眶微濕,把後面的念頭掐斷。
轎子剛在王府前落下,一名全副雪亮盔甲的士兵策馬疾行而來,舉著手裡插著黑色雉毛的牛皮信封大呼:「齊王薨了!」
蘇語一怔,猛地揭開了轎簾,看向那報信的人……
……
三年後。
夜黑,風雨交織。
蘇語為了查案,坐著轎趕來了小巷。
「該死的雨。」她下了轎,叫轎夫離開后,便笨拙地往樹上爬。
蘇語順著樹枝爬到了屋頂,輕輕揭開一片瓦,往裡面張望。卻只有一張桌,一張椅,榻被帘子隔住,看不真切。
有名的大殲商金富的別院,怎麼會這麼簡陋?
幽暗的光透出來,映在女子如畫般精緻的眉眼上,雨水沾上長睫,小臉濕漉漉地,像是被雨撫摸過的海棠。
房間里隱隱傳出些悶哼聲,蘇語猶豫一下,小心地在屋頂上挪動,往榻的上方挪去。
突然,屋子裡的燈滅了。
她立刻停住,若非上堂要用到這證據,她也不會來吃這苦頭。靜了片刻,屋裡沒動靜,她又開始繼續挪。
突然,她身子一輕,一聲低呼,筆直地往屋子裡墜去。
原來這片兒居然沒有瓦,是空的!她直接落到了看似是榻,其實是一方小池子的地方!
她墜進深深的水中,砸出一片聲響,還未來得及透氣,便驚愕地發現池中還有一人,自浮在池中一角,看不清臉。
而頭頂那原本敞開的屋頂已經合上,屋內只有一角有幽暗的光亮著,整個房間依舊昏暗。
「你是什麼人?」蘇語手忙腳亂地攀到了池沿上,驚恐地看向那個角落,冰涼的水冷得她牙關直碰。
一聲低笑伴隨著水聲響起,男子高大的身影慢慢往前俯來,蘇語嚇得快要窒息了。
不行,冷靜,鎮定!
男子的長發落在水裡,面龐雖然看不真切,但是依稀看得出英俊的輪廓,尤其是那雙墨瞳,如同深夜的星空,望不到底。
屋子裡瀰漫著一股奇異的香味,男子的呼吸也帶著濕潤的藥味,漸漸逼近她的臉。
他雙瞳眯了眯,突然把她摁到了池沿上,「小女賊?」
「放開我……我不是女賊,我是男人,我是余大狀,金富,我是來和你和談的。」
蘇語掙扎了幾下,被他摁得更緊。
可是,她明明見過這金姓富商,瘦弱不堪、生得獐頭鼠目,怎麼……她猛地瞪大眼睛,難道那轎夫認錯地了……
「對不起,我走錯門了,我這就走。」
「大狀該是男人,而你……」他冷笑,猛地撕開了她的夜行衣,「還不說你是誰?」
蘇語下意識就要答:「我是……」
她是誰?齊王妃嗎?
蘇語突然覺得很悲哀,她連夫君的面也沒見過,便成了眾人的笑柄,說她不顧父親生前的清譽,執意向忠烈的雲家退婚,嫁給人人痛恨、殺人如麻的殘忍齊王,所以活該遭報應。
可誰知道她的苦楚?她爹為人耿直清廉,卻被人謀害了!
他生前不屑與權貴結親,把她許給了鎮守邊境的忠烈雲家。他受冤死後,她只能咬牙退了婚,劃清和雲家的關係,免得連累雲家。
當初聖意下來,她能如何?她反正已不想有如意郎君,只想為父報仇而已。
可惜事與願違,白背了一個惡婦的名聲!
三年來,她獨自隨承受世人的嘲笑,諷刺。每月俸祿被太監剋扣乾淨,她又無所出,連王府都不能住,只能住在齊王別院。
可是好在她從小對父親的文卷耳濡目染,對慶國法典倒背如流,索性女扮男裝、化名余安,做起了大狀,替百姓們寫狀紙、上堂。今天,她就是來找殲商金貴造假藥害死人命的證據的!
這是她第一次失手!大雨和這池水甚至把她用來保命的蒙汗藥給弄濕了,不再起作用。
「哭了?」男人長指抹過她的眼角,讓她抖得更加厲害。
蘇語猛地瞪大了眼睛,他、他在幹什麼?
這個男人的長指居然一直往下,輕落在她的脖頸之上,她的眼淚猛地涌了出來,恐懼佔據了她的心。
「哭了,」他低笑,手指卻用力一掐,「還不說是誰派你來的?」
這時候,蘇語只能強自鎮定,抓著他的手。
「你要麼放開我,要麼就殺了我,不然明天一早我就會讓官府剷平這裡,我表姐可是齊王妃!齊王雖不在了,可我表姐卻是禧帝御封的皇長嫂,受一品俸祿……你敢碰我,我表姐會上奏皇帝,誅你九族!讓你滿門不得超生!」
忽地,一陣死寂。
蘇語還以為嚇住了他,可沒想到……
「一個自稱齊王妃的表妹的小賊,看來是更不能放過了。」他忽地冷笑,把她往冰涼的水中一掀。
蘇語甚至都來不及呼救,便一直往下沉,暈暈乎乎之中,又被他給拉了起來丟到了池沿上,他也覆了上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耳邊響過他冷酷的聲音,「每月十五過來見我,不然我讓全城百姓都知道,齊王妃的表妹……是個不堪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