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坦白
林臻東這次去長安，不是別的事，而是妹妹林茜回來了。
北師大放暑假，她回家了，昨天晚上十點的火車，今天中午一點到長安。
他開著皮卡上高速，到達長安又下高速上環城北路高架，最後抵達城牆外的長安站。
火車站門口不讓停車，尤其還是皮卡，他把車停到順城北路，才走去出站口，掃視著出來的旅客，尋找林茜的身影。
過了好一會兒，穿著格子襯衣牛仔褲的林茜，推著行李箱走出來。
「茜茜，這邊！」
林茜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循聲望去，一看就看到趴在圍欄上的林臻東，頓時瞪大眼睛，有些吃驚，顯然沒料到他會來，然後她立刻邁開步子，朝他小跑過來。
「哥，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林臻東笑著，揪一下她的臉頰，順手把行李箱拿過來，道：「正好來長安有事，順便過來接下你，走吧。」
「好！」林茜甜甜地笑了下，背著雙肩包，跟著他一併離開。
到了順城北路的皮卡跟前，林臻東打開車門放置皮箱，林茜看到后卻愣了：「哥，你怎麼開著車？這車是誰的？」
「上車。」
林臻東招呼一聲，坐上駕駛位，笑道：「這車不是我的，具體怎麼回事，先暫時保密，回家再說。」
林茜認真地看著他：「保密？看來裡面有不少內幕啊。」
「說了保密，回家再說。」他只是笑，並不回答。
「好吧。」林茜無奈，這才爬上車。
皮卡開動，沿著道路前進，林臻東不緊不慢開著，望著前方，時不時看林茜一眼，問：「暑假四十多天，準備做什麼？」
林茜看著前方，道：「我在家裡待幾天，然後就回長安，暑假我找了一份兼職，做一對一輔導，是個大公司，叫英華教育，北平長安都有分公司，我做的兼職沒有底薪，上一節課提七十塊錢，保底一天三節課……」
一天兩百一，暑假的輔導班，基本上都是天天上課，這樣一個月六千三，不算低了。
林臻東點點頭：「這種公司不會提供食宿，這樣的話，過幾天，就要來長安租房了，正好過兩天我有時間，我和你一塊找房子。」
「好呀！」林茜沒有拒絕。
她這個哥哥，學習不出眾，其他地方也比較中庸，大事情無能為力，也就只有小事情，才能幫她一點忙，即使她不需要，或者說她自己也能完成，但為了維護這份兄妹情誼，她一向都很照顧他的感受。
「硬座坐了一夜，你好好睡一覺，我慢慢開。」
「我不困。」
一邊聊著天，皮卡在高速路上飛馳，四點多的時候，終於抵達林縣。
林臻東直接把車開到杏花村，最後停在林爸修房子的工地：「爸，媽，大舅，三舅，四舅，四舅媽，都在這裡幹活。」
林茜點點頭，表示知道，然後背著雙肩包，下車走進院子。
「媽，爸，我回來了。」
走進院子，喊了一聲，林茜看到林媽和四舅媽一塊坐著，又喊一聲四舅媽，之後問候一下幾個舅舅，然後才開始彙報最近的狀況。
「高材生回來了！」四舅從架子上下來，打趣著。
「四舅，別這麼說，我都臉紅了。」林茜搖搖頭，可能是天比較熱，一張小臉真有點紅。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林家仨孩子，林茜最聰明，考的是北平的名牌大學，林臻東才一個三流二本，取得的成就相差甚遠，同樣的，在家裡，在親戚中，受到的待遇也不盡相同，大家都似乎更喜歡她一點。
林臻東受到的關注要少得多。
此刻，林茜前面進來，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林臻東後腳走進來，他挨個問候一聲，完了就沒人理他了。
他便默默站在一旁，微笑看著場中的林茜。
如果說，以前他還對林茜有些嫉妒，現在則沒有了，人的際遇各有不同，林茜聰明，他笨，但他有系統啊。
挨到六點四十，林爸林媽收工，然後一起回縣郊周家莊的出租屋。
路上，路過超市，林臻東進去買一些羊肉卷牛肉卷和、丸子和蔬菜，回去之後，林媽剛好煮了米，正準備切菜。
「媽，不用炒菜，今晚吃火鍋，東西我都買了。」
林媽一看他手上大包小包提著的，還有肉，不禁埋怨：「又亂花錢。」
林臻東笑著搖頭：「不貴的。」
一盒牛肉卷，三十塊，羊肉卷也差不多，他各買了兩盒，花了一百二，按照以前，家裡一頓飯吃一百二，確實有點貴，不過現在，日賺一萬多，這點錢根本不算啥。
底料下鍋，蔬菜和丸子放上，四個人圍著，準備開吃。
林爸看了他一眼，問：「怎麼回事？你不是說車還給你朋友了嗎？怎麼還開著？」
林媽也看著他，等他的解釋。
林茜遞給他一個「要是你的解釋不能讓林爸滿意，那你就完蛋了」的眼神。
林臻東心想，他一直在縣城賣菜，林爸林媽幾個舅舅都在縣郊打工，地方這麼小，說不定哪天就碰上了，不如趁早說明，讓他們有點心理準備。
想了想，他道：「我有個朋友，家裡有錢，他今年剛畢業，準備創業，就開了個公司，做蔬菜生意，我這不是最近比較閑，尋思著找點事做，他就叫我過去幫忙，這車是他公司的，現在基本上我開。」
林爸看了林媽一眼，有些吃驚，放下筷子，沉住氣，繼續聽。
「這份工作挺好的，凌晨把菜裝車，然後我照看著把菜賣掉，早上六點就能結束，現在每天一萬多斤的菜，很容易賣個一萬四五千，我拿1%的提成，月入四千多，輕輕鬆鬆，下個月估計就五千了。」
「我沒聽明白，怎麼著，你朋友家裡，做什麼生意？這菜是怎麼回事？他家裡種的，還是各地收到？」到底是四十多的人了，林爸眼尖，一眼就看出關鍵所在。
「他家裡是種地的，有小几千畝，全都是租的地，就在西隴那邊，我賣的這些菜，全都是他家農場出來的，他家裡的菜多，一直在跟大商販合作，大商販壓價比較狠，所以才找其他的路子，準備把菜散賣掉，這樣就能多買一點錢，我就負責在林縣賣。」
林爸緩緩點頭。
林臻東雖然在說謊，但他說的這些，道理是這個道理，林爸一個幾十年的老農民，哪裡會不清楚蔬菜買賣的門道。
他突然問：「這事他家裡放心你做？」
「我那個朋友家裡根基在西隴，西陝這邊是空白區，所以他成立的公司，主要營業範圍是西陝，他過來就是為拓展西陝市場，需要對本地熟悉的人。」
林臻東解釋著：「一來我和他關係比較好，二來我是本地人，正好在家閑著，所以就找我了。」
「你那個朋友，你們怎麼認識的？」林爸刨根問底。
「隔壁班的，就在隔壁寢室，人叫吳文輝，我們一起經常玩，關係比較好。」
林爸又問：「你不考公務員了？」
「當然考。」林臻東認真地看著他，道：「我在家裡待了十天，整天看書，山裡沒幾個人，我都快逼瘋了，說實話，老待在家裡也不大好，現在出來一邊做事，一邊複習，我感覺挺不錯的。」
「爸你放心，我二十多的人了，知道自己在做啥，你放心，來年我肯定考一個公務員出來。」
林爸就不知道說啥了。
他雖然在家裡說一不二，但林臻東從小就比較懂事，很少讓他操心，唯一在考大學這件事上，讓他有些失望，其他的倒是還算叫人放心。
說實話，二十多歲的人了，這一年時間，老是待在家裡，只是一門心思複習考公務員，什麼事也不做，對於他們一個農村家庭來說，確實有點說不過去，他也感覺不大好，心裡總有一根刺，但是話又說回來了，這點不舒服，比起公務員考試，那是不值一提。
兩權相害取其輕，這就是他的打算。
想是這樣想的，他也讓林臻東這麼做，但是，兒子大了，念了書，就有自己的想法了，這件事上，還得觀察觀察，從長計議，不能直接粗暴地反對，不然孩子逆反心上來，不管不顧要丟下考公務員一門心思做這事，那可就麻煩了。
林茜小心翼翼看一眼林爸，試探著勸說：「山裡太荒涼了，待在城裡又要花錢，現在一邊工作賺錢，一邊複習，我覺得挺好的，唯一的問題，就是複習能不能顧得上？」
除了待在家裡不大像話，讓親戚鄰居說閑話以外，一個人待在山裡也不見得好。
家裡沒人，山裡也沒幾個人，安靜是安靜，但複習的效率有多高，也不一定，人是社交的動物，獨處的時間太久，難免精神上出問題。
在荒無人煙的山裡，那可真得會把人逼瘋。
但是現在，一邊工作賺錢一邊複習，一心二用，這樣工作真能做好，還不會讓老闆不高興，這一年能一直做下去，而且複習也能顧得來，心思不會丟一邊，備考和工作兩不誤，魚和熊掌兩者兼得，哪有那麼好的事？
林臻東笑著：「任何事從來不能兩全其美，我會盡全力顧好工作和複習，要是以後事情太忙，時間顧不上，我就找個機會把工作辭了。」
林爸不說話了，菜熟了，埋頭吃飯。
林臻東就當他默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