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北伐(四)
王媛看著納蘭珠紅潤的面色嘖嘖稱奇,任由納蘭珠親切的拉著自己的手往內院走,不知情的人看了還道兩人的感情有多好,只有王媛才知道納蘭珠拉著自己的手有多用力。
「阿姊最近氣色極好,可是遇到喜事了。」眼見著納蘭珠精緻的笑容扭曲了一下王媛才自顧自的說,「想來阿姊是覺得自己很快就能夙願得償才這般歡喜吧。」
「正是,還要多謝十三娘點撥,不然我只怕還糊塗著呢。」不知為何,王媛總覺得自己從她的話里聽出了咬牙切齒的味道,可那又如何,就算她恨上自己又能把自己怎麼樣,不還是要好好的把自己迎進家中招待。
兩人在湖心亭中分主次坐了,納蘭珠留下心腹在亭外把守,見王媛不慌不忙地飲茶,冷笑一聲,開門見山道:「說吧,你又想幹什麼。」
見狀王媛也不兜圈子,放下茶盞正襟危坐,面容嚴肅的說:「小妹此來是勸阿姊收手的。」
「收手?」納蘭珠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譏諷道,「你告訴我這件事不就是想借我的手殺了他,如今你又來勸我收手,怎麼,突然良心發現了。」
「非也,小妹只是不忍阿姊誤入歧途罷了。」
「什麼叫歧途!他既然敢動手就不要怪我翻臉無情!我殺了他也不過是為民除害!」王媛伸手按住情緒激動的納蘭珠,輕聲詢問:「阿姊難道只看到他一個兇手嗎?」見納蘭珠的注意力被自己吸引過來,伸手敲著桌面,再次詢問,「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對嗎?」
「對,他以前不是這樣的。」納蘭珠彷彿陷入到回憶之中,一直在喃喃自語,「他以前可喜歡我和阿弟了,還會帶我和阿弟騎大馬,那時候阿娘還在,會給我們做衣服準備吃的。」
「那他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王媛慢慢地引導著納蘭珠,今天是個好天氣,剛下過雨空氣中還帶著點涼意,很是舒適,也為王媛下手成功提供了一個好的環境。
「我不知道,他好像一夜之間就變了,他燒了我的書毀了我旳衣裳首飾,還殺了阿弟!他殺了阿弟!」眼看著納蘭珠的情緒越來越激動,王媛只能先安撫下她,等到她的情緒再次穩定下來的時候才換了一個問題,「那是誰把他變成這樣的呢?他是因為誰才不再喜歡你們了?」
「是耶律齊,她現在最喜歡的就是耶律齊。」
王媛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說:「那我們該不該讓耶律齊付出代價,因為他我沒了阿耶,你沒了阿弟,她毀了我們最珍貴的,俗話說血債血償,我們應該毀了耶律齊最珍貴的。」
「對,要毀了耶律齊,然後殺了納蘭平為阿弟報仇!」
「小妹可以幫阿姊出謀劃策,不知阿姊可願?」王媛不知何時停了敲擊桌面的動作,笑盈盈的看著逐漸清醒過來的納蘭珠,說實話她壓根沒想到會一次成功,畢竟納蘭珠對她極為防備,誰知道她的情緒已經不穩到這個地步了,只是稍加利用就在她心裡留下了暗示。
逐漸清醒過來的納蘭珠理智重新上線,看著王媛幸災樂禍的樣子肯定道:「你想利用我。」
「沒錯,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王媛露出一抹惡劣的笑,儼然一個算計成功的小人,「你有人脈,我有方法,我們有什麼理由不聯手。」
「你到底是什麼人?」納蘭珠警惕道。
「這很重要嗎?認識阿姊之後我可曾與阿姊說過一句假話?」王媛反問道,「總歸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阿姊覺得讓他那麼輕鬆的去世對得起自己受的苦嗎?只有徹底毀了他的信仰才能讓他受到懲罰,不是嗎?」
王媛放緩語速,用最溫柔的聲音說出了最殘忍的話,「如果他死在了自己願意為之付出生命的信仰手中,不知道他還能不能說出來我子死於我手終得其所的話?」
「信仰崩塌的滋味,呵!」納蘭珠輕笑一聲,彷彿想到了什麼美麗的畫面,長長的丹蔻劃過桌面,「我要你發誓不得傷害淑華母子。」
納蘭珠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來王媛接近自己的目的就是女奚烈氏母子,也能猜出王媛的大致計劃,可那又如何,她就是要毀了納蘭平毀了耶律齊,耶律齊不是想復興女直嗎?她就毀了女直!
「這有何難。」
王媛當即三指向天,「皇天后土為證,我許舜華此生絕不傷女奚烈淑華母子,如違此誓,人神共棄。」
「可滿意了?」
「可。」納蘭珠一副算你識相的樣子,「原來十三娘閨名舜華,倒是今日才知。」
這是在諷刺自己用假名字騙她?
王媛心中疑惑,納蘭珠卻沒有再糾結這個話題,「說說吧,你的計劃。」
「阿姊想知道哪一部分?」
納蘭珠睨了王媛一眼,淡聲道:「全部。」
王媛看著納蘭珠平靜的樣子心中愈發警惕,納蘭珠,已經徹底瘋了。
「阿姊放心,小妹必然不會隱瞞阿姊,畢竟,我們是一樣的人。」王媛表現的一如既往的嬌憨可愛,眼睛卻沒有一絲波動,就和納蘭珠的眼睛一樣一潭死水,「小妹想扶持小皇子登基。」
納蘭珠看了王媛一眼便繼續低下頭看看手指,王媛自討沒趣也不再賣關子,看著亭外的湖面緩緩說出自己的計劃,污衊太子通敵叛國,挑撥太子與耶律齊的關係,借女奚烈氏的手假傳聖旨,放齊軍入境,借耶律齊的手誅殺太子和裴滿氏等人,為小皇子登基掃除障礙,最後,讓齊軍扶持小皇子登基,遼國北遷割地,兩國重修於好。
「畢竟是耶律齊自己說要恢復女直舊俗,他更是帶頭遵守,女直人的規矩可是幼子守灶,所有的家業都是要傳給小兒子的。」王媛笑著說出了自己的理由,同時在納蘭珠心上添了把火,「我只是幫他把不尊君令的兒子清理掉罷了,此例一出,我看誰敢不敬陛下不守規矩。」
王媛的計劃進行的很順利,納蘭珠給女奚烈氏寫了封信,不過短短几日便收到中都旨意讓納蘭珠進宮陪女奚烈氏幾日。
納蘭平少有的關心了自己這個女兒幾句,「進宮之後要謹言慎行,女奚烈夫人是大汗寵妃,要是見到了大汗記得代我向大汗問好,不要惹大汗生氣,不要與太子和裴滿氏的人接觸,大汗不喜歡。」
納蘭珠強壓著怒火一一應了,等到送走了納蘭平才一把推翻了屋中的銀瓶,看了眼地上的狼藉,納蘭珠踩著今日剛摘的鮮花出了屋子,「把地上收拾了。」
「東西收拾的如何了?」
「已經收拾好了,只等著娘子下令。」
「派人給十三娘傳信,明日出發前往中都。」
王媛看著手裡的小紙條在燈上燃盡,勾唇一笑,「你去回阿姊,就說小妹知道了,絕不會誤了阿姊大事。」
五天之後,一行人風塵僕僕的到了遼中都,只稍加休整王媛便跟著納蘭珠進了王宮。
王媛扮做侍女跟在納蘭珠身後,小心的打量著這個營建兩百餘年的宮城,不同於金陵行宮的小巧玲瓏,也不同於正在營建的洛陽城的規整威嚴,遼王城帶著游牧民族特有的大氣粗獷。
在來之前齊國在中都的諜網已經收到了消息,為了方便接觸,他們特地派了一個人裝作侍女和王媛一起跟著納蘭珠進了遼宮。
為了防止女奚烈氏不配合,他們甚至動用了一個埋下多年的釘子,女奚烈氏一族的野心已經被徹底挑起,現在已經由不得女奚烈夫人不做了。
王媛在納蘭珠和女奚烈夫人敘舊的時候,仔細打量著女奚烈夫人所出的小皇子耶律萌,樣貌自不必說,皇室出生的就沒有丑的,就算長胖了也是彌勒佛一樣讓人看了心中舒暢,至於性情,十幾歲的孩子正是鋒芒畢露的時候,他卻能一直坐在這裡聽兩個女人聊胭脂水粉還沒有一點不耐煩,可見是個沉穩的,再結合傳言中的小皇子囂張跋扈仗著大汗的寵愛不把太子放在眼裡,這個耶律萌只怕對自己的處境再清楚不過,所以才會順著耶律齊的心意和太子作對,卻從來不會真的對太子動手。
這麼一個聰明人,如果把他扶上皇位會不會重蹈秦穆公覆轍,最後養虎為患反噬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