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佳人
煥煥發高燒已有兩日,城裡最有名的大夫都被請來了,可煥煥還是高燒不退,大夫對玲兒說:「你家小姐心中有淤血,要咳出來才能好。若兩日內,再不逼出那淤血,恐有性命之憂。」
玲兒聞言跪下,只求大夫能把小姐的病治好。大夫搖頭,提起醫箱準備離去。沁娘走過來,將黑布系在大夫雙眼上,領他出府。
大夫走後,玲兒拉開帷帳,緊緊抱著煥煥,哭求道:「小姐,小姐快醒來吧,我答應老爺、公子,要照顧好你。小姐莫要再為他傷心,醒來我們就逃走還不好?」
玲兒抱著煥煥哭了許久,久到沁娘都回來了。見玲兒哭鬧,沁娘拉開她,把煥煥額上用來降溫的帕子換了條。
沁娘哀嘆道:「會好的。」
玲兒癱坐在地上,她突然想起什麼,大聲道:「小姐心裡愛著王爺,定是要王爺來,小姐才肯醒,我去找王爺,找王爺。」
沁娘急忙拉住玲兒,緊聲道:「今夜王爺同丞相千金度春宵,你家小姐無名無份,連個妾都不是,你要知分寸,帶著你家小姐好好在王府里活下去!」
玲兒甩開她,怒吼道:「對!是我家小姐,不是你的小姐,我不能讓她死。」說完便跑出了屋。小姐被安置在王府的最偏院,夜晚連照明的石燈都無一盞,玲兒借著月光,一路狂奔。她要見王爺,讓王爺去看看小姐,小姐以前最愛他的。
沁娘呆在屋裡,緩了許久才轉身坐在床沿上,摸著煥煥的臉,眼裡噙滿了淚珠。
當玲兒跑到王府正院時,看著到處點有紅燭,拉著紅幔,貼著雙喜。頓時心涼了半截,可還是忍不住跑過去。
王爺的門前站著兩個侍衛,握著長劍守在門前,見玲兒來,不等她開口,便架著她離開。
「王爺,王爺我求你,求你去看看小姐吧。」玲兒對著那扇門,撕聲大喊,「小姐快病死了。」
侍衛將她拖遠,甩在別院。
玲兒直搖頭,自言自語道:「沒用的,沒用的,都是假的、假的。」
抬頭看黑夜,月明星耀,果真是良辰吉日。
沁娘一直守在煥煥床前,見玲兒狼狽地回來,一句話話也不說。只得抱著她,安慰她。一同盼望著床上的人快些醒來。
半夜,煥煥醒來。她咳了幾下,便覺著喉嚨乾澀,說不出話來。沁娘見煥煥醒來,急忙推醒懷裡的玲兒。玲兒一見煥煥醒來,欣喜不已,趕忙把煎著的葯端來。
煥煥乖巧地喝完了所有湯藥,只覺著餓,又喝了兩大碗清粥。吃飽后便坐靠在床上,拉著玲兒的手說話。
「玲兒,我聽見嗩吶聲了,今天好熱鬧啊。」煥煥聲音嘶啞,故作輕鬆,還擠出一個微笑來。
「小姐護著嗓子,莫要亂想。」玲兒用濕布搽煥煥的手,摸著她手心溫度降下來了,放了心,笑道,「王府的海棠花都開了呢,這還是它第一次開花。」
「你說,明早,李澤叡會給她遞湯藥嗎?」煥煥心裡有氣,只覺著有東西堵著自己胸口,十分難受。
玲兒不答,只是認真地替她搽手。
「玲兒,給我找點蜜餞好不好,我嘴巴好苦。」煥煥轉頭哀求道。
沁娘聞言,無奈拿了盤喜餞出來,煥煥看著那盤喜餞,神色黯淡,玲兒正欲讓沁娘端著喜餞出去。
不等玲兒示意沁娘,煥煥便伸手朝盤裡拿了一個,含在嘴間,突然哼唱那首記憶深處母親常哼唱的歌。
「佳人呀~如夢,常在心中,君呀~呀若不離,我定相依,相依誒~」
……
王府迎來了正妃,府里不少下人都得到了賞賜,玲兒很少同府里的人打交道,便自在賞賜範圍之外。
王府里的人都講,王爺娶的王妃比天仙還美,同王爺站在一起,十分般配。連親侍王爺的下人都說,王爺好久沒有這麼高興過了,和王妃如膠似漆,十分快活。
王妃是難得的佳人。
煥煥並不是故意聽見這些話的,李澤叡准她在偏院和后湖走動,她閑來無事便愛帶著玲兒往後湖邊跑。后湖離王府正院很遠,一般只有浣衣的奴僕在湖邊洗衣。府里的人只知她是王爺無名無份的戚姑娘,連妾都不是。很少有人將她放在眼裡,府里只有玲兒和沁娘願意同她搭話。
身體修養好后,煥煥又換了衣服,準備從後院爬狗洞溜出去。正門她是萬萬出不去的,李澤叡不准她跑出去,這次她還帶了玲兒,反正現在李澤叡和他的王妃如膠似漆,怎會還記得自己。
未料,等換好衣服來到後院準備搬石頭爬狗洞時,竟發現狗洞已被填上,竟然被填,為何還要再放石頭掩蓋?煥煥心裡鬱悶,腦袋裡已開始盤算其它主意。正蹲身想著,身後的玲兒失聲大叫起來,「啊,王爺。」
還未等煥煥站起,后領便被人拎起。煥煥自然知道那人是誰,於是抓起地里泥土,猛地站起,甩他一臉的泥土。
「放開!」煥煥沒好氣地說道。
李澤叡被灑了滿臉的泥土,衣領子處都是細沙,臉上已有了惱意,嫵媚的狐狸眼輕眯。見他生氣,煥煥心裡便快活。
李澤叡仍舊未鬆手,而是用力將煥煥拽入自己懷裡。煥煥覺著這場景好熟悉,還未反應過來,李澤叡便伸另一隻手扣住她。在煥煥頭頂聲音陰冷道:「是要帶著你的貼身丫鬟逃跑嗎?」
煥煥只覺好笑,可為了激怒他,她大聲回答道:「對!你這王府噁心透了,我早就待厭了。」
玲兒跪在腳邊,扯拉煥煥的裙角,搖頭讓她不要多說。
李澤叡嗤之一笑,將她扳過身來,看著她的眼睛,惡狠狠地說道:「可你又能去哪呢?唯有在王府才是安全的,你怎麼不懂。」
「我即便去街頭行乞,青樓賣身,也比待在這王府強!」
「你是罪臣之子。」李澤叡捏著她的下巴,在她耳邊輕述她是罪臣之子的事實。
玲兒還在用力拽她的裙角,噙著眼淚一個勁兒地搖頭。
煥煥冷笑,冰冷道:「我是罪臣之子,你是六皇子,你又有什麼能力護我,我早晚要被林煥煥這個身份害死。你若不讓我出去,我便在府里大喊,我是林錦海在逃的女兒,包庇罪臣之子的後果,你這個靠丞相女兒的人擔不起!」
李澤叡怕了,煥煥知道李澤叡一害怕,那雙狐狸眼便會半垂,瞳孔放大,睫毛微顫,太陽穴的青筋還會暴起。
可他還是緊拉著煥煥,威脅道:「你哥哥從西域寄回了信,你若想見,便好好聽話。」
煥煥氣不過,想起自己的傻哥哥,心臟揪痛。怒吼道:「他一直待你為戚陸,只知你的好,怎知你的手上也沾著林府的血!」
再沒忍住,煥煥只覺喉嚨腥甜,眼前一黑,扭頭便噴出一口黑血,隨即昏倒過去。
意識消散的瞬間,煥煥又聞見那股熟悉的海棠花香,只覺心情舒暢,猶以為是佳人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