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斷機

第六章 斷機

煥煥看著面前放著的金釵,王妃的陰謀她已看穿。冷言道:「你就是在府里殺了我也沒事,何必騙我出府?」

王妃聞言,眉尾輕挑,長吁一口氣,冷笑道:「你當真以為在府上我便拿你無轍嗎?」

煥煥看著她慢慢向自己走來,隨著距離的靠近,她愈發明白何謂蛇蠍美人。

王妃嘴角掛笑,笑眼盈盈地看著跪著的煥煥,溫柔地說道:「戚姑娘,便收了這金釵,同我做姐妹吧。」

煥煥聽見屋外傳來幾聲急促的腳步聲,屋頂也瓦片踩動的聲音。隨即明白過來,不禁嘲諷道:「這就忍不住要殺我了嗎?」

王妃臉上閃過奇怪的神色,隨即消失,心生惱意。聞言便有了主意,蹲身,伸頭靠近煥煥,笑顏輕聲道:「這樣吧,妹妹若用這金釵自毀容貌,我便任由你在府中。對你的玲兒,沁娘好。」

煥煥雙肩輕顫,對上王妃嫵媚的雙眸,突然就想起李澤叡。

戚陸許她一生一世一雙人,李澤叡許她護其一生周全。到頭來,不過痴人說夢,可笑至極。

王妃將金釵拾起放在煥煥手中。她在笑,笑得那樣美艷動人,充滿善意。此刻若有人闖進來,也只會覺著是善良的王妃在給無名無分的戚姑娘談笑送禮呢。

煥煥捏住金釵,提臂往左臉狠力一刮,血珠傾落,滴在她雪白的衣袍上,猶如滿天飛雪裡的幾束紅梅。

金釵落,血痕顯。

煥煥穩著聲音,咬牙絕望道:「還望王妃,記得承諾。」

王妃還在演戲,見煥煥臉被劃破,假意伸手打掉她手中的金釵。眯著媚眼仔細地看她左臉的傷口,見狀,不由得身形一顫。這女子竟對自己下手如此之狠。

佯憂道:「妹妹為何如此偏激,既是王爺對你不好,也不用如此決絕。」

煥煥只覺著她噁心,一把推開她,用手捂著臉,破門而出。

屋門開,門口站著手握利劍的侍衛們,直勾勾地看著她,見她這副模樣,竟面露不忍。煥煥不再看他們,終忍不住淚水,狂奔離去。

途徑王府花園時,見滿園的海棠花開得正好,空氣里到處瀰漫著海棠花香。她駐步仰頭看那一樹的海棠,忽想起年少時,自己折的海棠。只覺臉鑽心般地疼,泣不成聲。

「小姐,小姐。」玲兒看著自家小姐站在海棠樹下,全身都在顫抖,跑近些,方知小姐在痛哭。等正面瞧見自家小姐時,玲兒只覺著心臟肺腑都被人狠拽著。她抱著自家小姐,啞聲將小姐的左手緩緩拖下。

觸目驚心!

只見煥煥的左臉有一道足兩寸長的血淋淋傷疤,還夾雜著破碎的血肉,猙獰不堪。

傷口仍在沁血,左眼滑落的淚水滯留在傷口處,痛徹心扉。她想父親,想父親用溫暖的大手摸她的額頭,對著她的眼睛笑著安慰她;想念沒心沒肺的哥哥,牽著她的手去春風樓聽曲喝酒……

沁娘到底是年過半百的人,見著煥煥臉上那道駭人的疤,便知是王妃的手筆,不由得搖頭哽咽,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拉著煥煥坐下,找葯小心地敷在煥煥臉上。

煥煥嘴裡含著蜜餞,眼神空洞地看著牆面,一句話也不說。

玲兒在旁邊替她打理床鋪,拾起枕頭,發現小姐的匕首不見了。憂聲問道:「小姐,匕首放哪了?」

「不見了。」煥煥無精打采地回道。

沁娘見她心情好些,肯說話了,便急忙接上話,道:「小姐可需沁娘為你帶一把匕首回來?」

李澤叡只許沁娘出府,蜜餞吃食都是交由沁娘照料。

「我不想要匕首了,我如今只想活著,能快活地活著。」煥煥垂眸,伸出手指,輕撫左臉處理完畢的傷口,輕聲道,「沁娘替我找些除疤的藥物吧,我不想讓哥哥回來看見我如此可憎的臉。」

沁娘為人老道,行事乖張,是王府的老人。自是不談煥煥的傷疤,轉題問道:「常聽小姐喚哥哥,還不知小姐的哥哥是怎樣俊俏的神仙。」

玲兒在一旁聽沁娘同小姐講自家公子,心裡直罵沁娘是個沒眼色的,專挑小姐的傷心事兒。正欲轉個話題,便聽小姐朗聲一笑,說道:「我哥哥是個傻子,卻是最好的人。」

「哦?」沁娘見她臉上有了神色,舒了口氣,繼續問道,「為何說公子是個傻子?」

煥煥神色凝重,緩了好久才冒出句:「他太真誠了,我和他一樣,都是傻子。」

見氣氛變得沉悶,沁娘不敢再搭話,起身打開屋內緊閉的窗戶。

玲兒沒好氣地看著沁娘,只覺著她惱人,支她出屋去。伸手拉起小姐的手,輕聲問道:「小姐的臉可還疼?嘴裡的蜜餞還有嗎?」

「玲兒,哥哥出使西域多久了?我記得海棠花開得正艷時,他便騎著馬跟著使團走了。」

「兩年多了。小姐記混了,公子出使離開時,海棠花才有苞朵。」玲兒緊緊握著煥煥的手,認真地回答道。

沉默,又是沉默。

煥煥的眼神又空洞起來,只看著那面牆壁,一言不發,如同死屍一具,毫無生氣可言。

玲兒在旁待著便覺壓抑難受,這府里真正懂小姐愛小姐的,就只有她玲兒一人,她不忍心丟下小姐讓她一人承受,靜靜地待在她旁邊陪著她。上次見小姐這般,還是林府滿門落難,老爺離世后。

小姐好久未說話,久到玲兒來了睡意,快要睡著了,才聽見小姐問她,「你還記得我爹摔桌上墨硯,教訓我的事嗎?」

玲兒怎會不記得,因為小姐練畫不用心,畫得極潦草,老爺見后,大發雷霆,狠摔墨硯,還連累自己受罰跪了一下午。

「我爹從來沒有對我發過脾氣,他總是喜歡笑著看我的眼睛,給我講故事。琴棋書畫,我樣樣不精通。可他還是喜歡教我吹鬍笛,畫山水,我卻覺著無聊,總喜歡偷看話本子。」煥煥說到此處,眼裡閃著光亮,終於有了興緻,繼續講道,「那日我爹來看我臨摹,歪歪扭扭的線條終是激怒了我,我不願再提筆繪畫。我已及笄,卻無人提親,官戶人家看重女子才德、賢淑。我卻什麼都不會,整日只知和哥哥跑春風樓聽曲喝酒。我爹失望極了,拿起我桌上的墨硯便往地上砸,一句話也不說,怒氣沖沖地走了。」

玲兒見小姐說了這麼多關於老爺的話,便覺心酸,若小姐同自己一樣生來便不知父親母親的好,就不會有這麼多痛苦了。逗趣道:「小姐當時可小氣了呢,老爺才踏出門,你就放聲大哭起來,我當時跪在外面都能聽見。小姐還愛記仇,足有半個月沒理老爺。」

「我爹去世后,我便時常回想起這個畫面,那是我爹這輩子唯一一次對我發脾氣,只恨當時我不懂孟母斷機的苦心,若能明白,便不會生他的氣,他也不會因為討好我,准我動他的墨寶。」

玲兒見小姐又開始陷入自責的泥沼里,急忙抱住她,輕撫她的背,安慰道:「不怪小姐,不怪小姐,老爺不會怪你的。」

煥煥忍不住嘴角抽搐,眼眶微澀,鼻子發酸。哽咽道:「爹爹,終是奴兒害了你和哥哥,害了林府,害了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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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虐王爺的第N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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