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丁三丁五
「你沒事吧?」
軟糯的聲音伴隨著淡淡幽香沁入耳鼻,陸川抬頭看去,一名約莫十六七歲少女,明媚白皙的臉上掛著擔憂道,「小桃,送這位呃……公子去醫館!」
「不必了……咳咳!」
陸川扶牆起身,輕咳數聲。
「是你?」
楊秀娥美眸微凝,面露訝色。
「姑娘怕是認錯人了!」
陸川搖了搖頭。
「你這小子真是個怪人,旁人見了我家小姐,哪個不是上趕著湊近乎,你倒好……」
小桃滿臉不屑,似乎在說,不要耍什麼欲擒故縱的把戲,我已經看透你了!
「小桃,不得無禮!」
楊秀娥清叱一聲,歉然道,「晌午前,城門驚馬,多虧公子仗義出手,才沒有傷及百姓,秀娥在此謝過了!」
「啊,小姐,你是說他……他……」
小桃滿目不可置信。
也難怪,誰也無法將眼前乾瘦的半大少年,與那隻手攔驚馬之人聯繫在一起。
「原來那馬車中人是姑娘!」
陸川恍然,繼而坦然道,「舉手之勞,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公子舉手之勞,卻免除了一樁禍患,更救了小女子一命!」
楊秀娥斂裾一禮。
「咳咳!」
陸川沒想到楊秀娥如此認真,可聯想到城門前『喪良心』的一幕,又在衙門憋了一肚子惡氣,實在沒心情多交流,將錦囊遞還。
「姑娘客氣了,這是你的錦囊,在下還有事在身,告辭!」
楊秀娥捏著錦囊,愣了愣神,似乎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想起來時,陸川已經走遠了。
「還請公子留下姓名,小女子必有報答!」
「什麼人啊這是,不識好歹!」
眼見陸川消失在人群中,小桃憤憤道。
「好了,我們回府吧!」
楊秀娥微搖螓首,深深看了眼人來人往的街道,與小桃結伴而去。
……
「僅憑一聲咳嗽,就能斷定是我,還裝作一副文弱的樣子,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耳聰目明能解釋了!」
在陸川心裡,這種官宦小姐,等同於麻煩。
已經是麻煩纏身的陸川,實在沒心情應付楊秀娥。
篤篤!
一路問詢,不多時,陸川敲響了一扇破舊的門板。
沒人應,繼續敲!
「欺人太甚,想逼死我們全家才甘心嗎?」
門板轟然打開,躥出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揮棍砸向陸川頭頂。
「侯兄誤會了!」
陸川錯身,隨手在少年肋下一拂,拱手道,「在下陸川,你我曾在小梁堡有一面之緣,侯兄不會這麼健忘吧!」
「你……」
少年踉蹌數步,撞在牆上,怒目而視。
「不要打我哥哥!」
一個十一二的少年和五六歲的小姑娘,彷如小母雞般護在他身前。
「呵……咳!」
陸川輕咳一聲,努力擠出一抹和善笑意道,「如果我沒猜錯,你們應該是侯貴老哥的小兒子侯小石和小女兒侯曉蘭吧!」
「是你!」
侯磊警惕的摸向後腰,那裡有一柄匕首,滿目審視之意。
「哼,你若覺得能拿之前的事情要挾我,那就大錯特錯了!」。
原來,之前被陸川一腳踹進巷子的小偷正是他。
「節哀!」
陸川笑容一斂,肅然拱手,直截了當道,「在下近期想搬來羊山縣,本想請侯貴老哥做保人,不曾想……哎,侯兄弟,你若願為我作保,並且幫忙疏通鄰里,在下定有厚報!」
想要入城居住,需鄰里五戶聯保,還得去衙門出具公文,錄入戶籍,甚至搬離村子,都要保甲村長的同意。
話本小說里,隨便在大城市裡買座宅子的事情,可謂天方夜譚,就算是租房都難。
但現在,陸川已經顧不得許多了!
「就這?」
侯磊愣了愣。
陸川誠懇道:「不瞞侯兄,我家在柳樹村有些麻煩,想必侯兄也不會在意。」
「好!」
侯磊根本沒多想就答應了。
以他家的條件,不值得陸川圖謀什麼,而且他也確實需要『厚禮』來周轉一二。
否則的話,一個行商家即便再困難,也不至於去做賊偷。
「明日午時,我再來!」
陸川摸出幾兩碎銀,拱手告辭。
「你就不怕我聯合牙行坑你?」
侯磊送陸川出門,實在沒忍住道。
「呵!」
陸川笑了笑。
……
日頭西斜,已近黃昏。
「人呢?」
四道道如餓狼般的人影,惡狠狠掃視荒野。
「張哥,在那兒!」
一個嘍啰指向右側樹叢。
「狡猾的小雜碎!」
為首者陰狠低喝,率眾追了上去,驚詫發現,目標的速度竟然不慢,很快躥進了一條低矮碎石溝中。
咻!
一聲霹靂驚弦乍現,一人應聲慘叫撲倒。
「張哥,這小子竟然在藏了弓箭,怎麼辦?」
剩餘三人驚怒,一時不敢上前。
「竟然是百鍊精鐵箭頭!」
為首者拔出箭頭,瞳孔驟然一縮,森然道,「聽風聲,是牛角弓一類的強弓,這癆病鬼絕對開不了幾下,包抄過去,小心點!」
兩人聞言,咬牙貓腰,從兩側包抄向箭矢射來的方位。
但很快,一聲沉悶痛哼傳來。
「該死!」
為首者目中凶光大作,有如餓狼般飛撲而出,凌空一刀橫掃,撲簌簌無數草木飛折。
一道瘦小身影正躥向旁邊,另有一具被抹了脖子的屍體,出現在腳下。
「卑鄙小人!」
厲喝聲中,為首者飛奔而起,刀刀不離陸川后心。
「九品武者!」
感受著后心處傳來的森寒不適,還有耳畔隱約的如鼓震顫,陸川斷定對方乃是一名煉皮如鼓的九品下武者。
同時,也認出了對方正是前幾日趕往小梁堡救援的劉鵬麾下心腹。
不曾想,對方竟是膽大包天,敢在他離城之後追殺!
這是典型亡命徒的做派。
如陳金年、徐老根、袁建成這等人,做事還有所顧忌,會利用規則來行事。
陸川軍令在身,等於多了一道護身符,無論誰想出手,都得掂量下。
但劉鵬竟然派人於城外截殺,這就等同於犯了忌諱,而且一點餘地也不留。
當然,事後也可一推二五六。
畢竟,陸川自身麻煩不少,即便死了,多半也是不了了之。
陳金年和徐老根鐵定是樂見其成,絕不會深究,隨便找個理由應付過去,只要不是他們出手即可。
噗噗噗!
刀光霍霍,草木飛折。
九品武者的氣力,已然超出尋常人太多,一柄刀飛斬而出,如跗骨之蛆,片刻不離陸川要害。
若非陸川感知敏銳,之前有有所突破,早就非分屍了。
饒是如此,依舊險象環生。
「攔住他!」
此人一時沒拿下陸川,呼喊最後一個同伴前來。
雖然另一人並非入品武者,但也是邊軍中的精銳悍卒,只要稍稍讓陸川分心,足以讓這名九品武者抓住機會。
眼見此人將陸川逼迫到了絕境,另一人也到了近前
骨碌碌!
陸川連滾帶爬,狼狽到了極點,似乎全無還手之力。
千鈞一髮之際,翻滾中的陸川驀然半蹲於地,手中多了一桿烏梢鐵槍,有如毒龍般噬咬而出,正中對方鋼刀,發出一聲刺耳爆鳴。
誰也沒想到,他竟是早早在草叢中,藏匿了一桿鐵槍!
而且,一槍便將其鋼刀刺出裂縫。
更令人震撼的是,趁勢而起的陸川,帶起一蓬獵獵勁風,有如震顫耳膜的沉悶鼓聲。
這分明是武道入品的異象!
「著!」
陸川厲聲長嘯,雙臂運勁,體表隱有玄鐵色光華一閃而逝,恐怖力量加持鐵槍,發出一聲懾人心魄的嗡鳴。
咔嚓噗!
第二槍閃電般刺出,鋼刀崩碎,直入此人胸口。
「大成……」
此人至死也想不通,為何一個癆病鬼,能將武技修鍊到這等程度。
當然,也沒人知道,為了修鍊武技,陸川吃了多少苦。
三個月衛堡生涯,除了應對徐老根和堡中不懷好意之徒虛以為蛇,撐著半殘的身體一起挖地道。
每挖掘一抔土,每一次劈柴,離不開這幾種裝孫子,賄賂老兵得來的保命基礎武學!
噗!
陸川拔出鐵槍,冷厲目光掃向最後一人。
「啊!」
豈料此人竟是被嚇破膽,尖叫著連滾帶爬逃走。
卻不見,陸川噗通跪倒在地,大口喘氣,拚命咽下了一顆鐵食丸。
啪啪!
就在此時,清脆鼓掌聲乍起。
「誰?」
陸川手握鐵槍,鷹隼般的眸子,在昏暗中閃爍熠熠寒芒,背後去生了一層白毛汗!
強大感知,竟是第一次失去了作用。
「不錯,可惜!」
黑暗中,走來一道瘦削頎長的身影,隱約可見是一個約莫二三十歲的青年男子,手中還提著一顆人頭,赫然是逃走之人。
「閣下是?」
陸川心頭一沉,警兆狂閃。
這種感覺,他在綏北營副千戶張佑魯身上體驗過,甚至更強一籌。
「丁三!」
青年淡淡道。
陸川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尖。
此前,從周泰身上得到了一封密信和一枚令牌,其上楔刻二字——丁五!
不問可知,丁三、丁五都是假名代號。
「若非今日之事,即便是我,也無法確定,丁五竟然會死在一個半大少年手上!」
丁三道。
陸川心念電轉,面色漸漸陰沉。
絕境!
面對八品上,甚至七品的武者,根本沒有任何反抗餘地。
「怎麼,你就不解釋一下嗎?」
丁三饒有興緻道。
「技不如人,沒什麼好解釋的!」
陸川已經知道,對方如何確定自己是殺人兇手的了。
話雖如此,可生死盡在他人之手的憋屈,直欲讓陸川發狂,險些咬碎滿口鋼牙。
「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丁三淡淡道。
「我可以挑動羊山鎮衙門和千戶所矛盾!」
陸川豁然抬頭,目光灼灼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