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不安生的夜晚
殷樂把頭從書里拔出來,攬翠連忙走上前,替她捏肩。
殷樂閉上眼,嘴裡嘰里咕嚕念了一遍經,當即抖開披在身上的衣服,拿起佩刀,蹦躂到了鋪紅面前,獨留失了寵的攬翠黯然神傷:「鋪紅,你教我刀法吧。」
殷樂的要求,鋪紅就算想拒絕也拒絕不掉,只得無奈地點頭應了。
殷樂不求練就絕世武功,但求不要在關鍵時刻拖了後腿,才會繼續練武。而找鋪紅的原因,則是她需要一個借口,來實行前世她已經學透了的調息法。
鋪紅的動作僅僅起到了示範的作用,那雙刀的一招一式早就深深印在了殷樂的腦海里。
不出幾日,她就能做得與前世一樣。再加上今生她習武更早,基礎也一定更加紮實。
見到殷樂一連串列雲流水的招式后,鋪紅便收了刀,背手看著殷樂把她剛剛演示的刀法流暢地做完。
「一招三式,一式三變,娘子做得很不錯。」在殷樂重複第二遍時,鋪紅笑道。
不會武功,也不知道如何判定武功的攬翠不知所措,只能跟著鋪紅使勁兒拍手,手都拍疼了。
殷樂轉眸一笑,笑顏綻放之際,江南女子的溫柔頓顯,揮刀時的英氣,都因為這一笑而瞬間消散。
「多謝誇……啊!」鋪紅猛地看見殷樂的腦袋歪了一瞬,連忙上前。卻見殷樂捂著腦袋,當手移開時,手裡捻著一枚石子。
「什麼人?」確定了殷樂連皮都沒擦破,鋪紅先是放下了心,隨後提刀四處打量一圈,卻是一個人都沒看見。
殷樂一顆心也懸在了喉嚨口,但等了許久,都聽不見人聲,臉上的表情也由警惕轉為疑惑。
「是取意堂的那些老人?」殷樂下意識問,但看了看身邊的兩個丫鬟,發現這句話等於白問。
鋪紅果然搖了搖頭,示意她也不清楚。
不知道對方是何方神聖,殷樂卻是不敢再揮刀,只能收刀入鞘,回到了屋子。
等熄燈前,她又往窗外望了一眼,映入眼帘的只有無邊的黑暗。
由於那顆石子,殷樂一夜沒睡好。第二天,她頂著黑眼圈踏上了三樓的木板,剛一在位子上坐定,隔壁的夫子就率先開了口。
「昨天教的《論語》釋義,可是參透了?」
「夫子要抽查嗎?是抽查背誦還是解釋?」殷樂倒是積極,就等著夫子審她。
對面顯然被殷樂激動的問話噎了一下,良久,殷樂才聽見對面報出一個篇章,便閉著眼睛嘰里呱啦把該背的都背了一遍。
她背完了,那邊卻沒了動靜。殷樂雖然不覺得自己有錯,仍是小心翼翼問了一句:「夫子,我背得可是對的?」
那邊的聲音有些遲疑,遲疑得殷樂都覺得莫名其妙:「你,何時背完的?」
「課前背一點,課後再背一點,還未到戌時便背完了。」
「那昨晚可真是抱歉了。」夫子答道。
殷樂臉上一個大寫的懵,才聽見夫子繼續解釋:「昨日我去尋你,還以為你不務正業,略施了點懲戒。」
「所以……」殷樂盯著眼前厚厚一本《春秋》,嘴唇發抖,「昨天那個嚇得我沒敢再出來的人,是夫子?」
許是之前對她進行了測試的緣故,這位夫子用兩天時間教完了《論語》,便不再教了。到目前為止,殷樂還不知道夫子要把她往哪個方向培養,但起碼有一點她是確定的。
既然志不在科舉,那麼這些四書五經,即使她前世聞所未聞,夫子也會讓她淺嘗輒止,絕不深入。
「學生真是膽小,為師錯了,學生勿怪。」夫子的道歉毫無誠意。
殷樂揉著腦袋,翻了個白眼:「夫子,你這歉道得真是毫無誠意。」
夫子這顧左右而言他的方法,再加上相仿的年紀,若不是他目盲,殷樂都懷疑是宋玉坐在自己隔壁。
「我們開始學《春秋》。」面對殷樂的質疑,夫子毫無心理壓力。
「你既然不走科舉之路,這些東西你多學也無用。但又不能不學,要不然等你去了京城,保證被那群老頑固堵得話也說不出。」
「若要為官,就必須要會這些經典。深入研究?可以,但沒必要。」
殷樂的目光順著書冊第一行移下,幾眼之前將前世的記憶喚醒。聽見夫子如此說,她亦是抿嘴一笑,合上了書,道:「那學生覺得,《春秋》也不用費太多功夫。夫子若是不信,我現在背一遍即可。」
「好,你且背於我聽。」夫子一點兒也沒被殷樂的自信感染,該咋地就咋地。
「……」
……
金陵城外,元歡套好了馬韁繩,扶秦王上馬。
隨秦王此行,除了幾名親信,還有觀察使白崇,旨在監督揚州知府張圭清理揚州匪患。
為了不驚擾到周邊,秦王與觀察使都沒有坐轎,改為騎馬前往。
秦王拽著韁繩,低頭問元歡:「我們從這兒趕往揚州,需要多少日子?」
元歡低頭一思量,回答:「如果一路上無事,半月足矣。」
秦王點了點頭,揮鞭催馬而行:「把這個消息透露給嚴家,讓他們先準備起來,別被人鑽了空子。」
雖然大周朝的皇帝正值壯年,但皇帝最有權勢的三子之間,紛爭已初露端倪。當年賢妃娘娘吹了半天枕頭風,終於爭得秦王外調的機會,但這一次皇帝把剿匪的任務交給他,分明是想借口把他召回京都。
京城這個地方,秦王一路上收了不少情報,朝中各大朋黨內鬥得已經是沸沸揚揚,若他回去了,政局少不得又是一番變動。
此次前往揚州,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他。
……
日暮西山,即墨捧著食盒,剛想敲開殷樂的房門,就見房間的窗戶開了一半,一個小腦袋正在四處張望。
「你剛來的時候我不是說過嗎?不要想著到處閑逛。」即墨放下食盒,便去掰那打開到一半的窗戶。
殷樂躲閃不及,被逮了個正著。她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見即墨手往窗沿上一撐,整個兒從外翻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