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她值得拉攏
元歡扣了四下,有一童子開了門,眨巴這眼睛看著二人。
「我們找即墨。」元歡彎下腰,對那童子笑道。
童子知道即墨,脆脆應了一聲,撒腿便跑開,不一會兒,就拖了個十五歲左右的書童過來:「即墨哥哥,這兩人找你。」
見到秦王,即墨慌忙行了一禮,然後恭敬地將二人迎了進來。初入取意堂,映入眼帘的是一群規規矩矩坐在書案前的少年,每人捧著一本書冊,哇哇讀書。
這私塾是取意堂的其中一個,松鶴閣,待人接物之用。松鶴閣共三層,第一層,對外是做私塾用。
秦王沒再耽擱,直走上通往上層的樓梯。
「先生可還好?」他問道。
即墨未動聲色,回答道:「並無大礙,只是眼睛依然看不見。」
「先生還說,殿下切勿因為他而耽擱行程,該做的事,他絕不會做遲。」
秦王沒再多問,這即墨跟著先生跟慣了,竟也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等這孩子長大了,怕不是又是只狐狸。
小童來到了三層的隔間,入內通報了聲,便帶著秦王入內。
聽聞人聲,隔間里端坐著的一人將臉轉向二人。
秦王雖叫那人先生,但此人左不過十六七歲。白綾遮著他的眼睛,尾帶混雜在漆黑的墨發里,亮得很是扎眼。
他身穿著藍衣,因為膚白,藍衣反倒給他增了亮色。任何人初見他,都會覺得其人如書中香草,奪目得叫人移不開目光。
「可是殿下來了?」他問道。
「宋先生好耳力。」秦王讓元歡在外候著,在那人對面坐下。
見到那塊遮住眼睛的白綾,饒是他見多識廣也忍不住蹙起眉頭,問了句:「究竟是怎麼回事?」
「自那日晚上,便看不見了。」宋先生輕聲說,「連蒲柳閣都找不出病因,外面的大夫自然看不出什麼。」
「前幾日雖有些不適應,可日子久了,倒覺得與平時無二。」見秦王不答話,他擅自接了口,從桌旁取下兩疊書冊,遞給秦王。
「這些是松鶴閣與蒲柳閣最新的人員,那些許家的老人已經全部洗清,為了不打草驚蛇,其餘幾處…暫時找不出下手的機會。」
秦王接過,認真翻閱一遍后合上書冊放在一邊。沉默半晌,他突地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了十二歲少年應有的神采。
「先生,我此次南下,遇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一個女人。」他斟酌片刻,補充。
「是哪家的千金姑娘,竟然博得殿下青睞?」閑來無事,宋先生也開起了玩笑,「她是何門何戶,殿下打算何時下聘?」
「先生莫要開玩笑,我是來說正經事的。」秦王正色說,「她是我在客棧遇見的,往揚州的方向去。她自言姓殷,但揚州殷府並無叫殷樂的姑娘。」
緊跟著,他將那一晚所發生的事細細與先生講了一遍。他如何在晚上看見殷樂出來,殷樂與他又是如何交談。
「若說她是閨閣女子,她也太不守禮。」雖如此說,但秦王臉上倒沒有半分厭棄,「再者,我總覺得她的行為有些乖張,其中原因我卻不知。」
「恐怕的確是揚州殷氏。」秦王話音落下,宋先生突然介面。
「定國侯殷明壑有一女,名喚瑾瑜,自幼養在西子湖畔,算算日子,也到了她回殷家的時候。」
「殷家女回府,無人接應也就罷了,為何她敢帶著丫鬟,連帷帽都不帶出現在客棧中?」秦王不認同他的推測。
「興許……」說出這句話,連宋先生本人都有些遲疑,「她故意的。」
「尋常女兒家,但凡懂得禮義廉恥,就不會隨意拋頭露面。她倒好,簡直成了徹頭徹尾的反面教材。」
「她與你非親非故,和你說話時卻連躲都不曾躲避。這不是故意把自己擺在你面前,還能是什麼。」
「而殿下也是被她牽著鼻子走,她想讓你注意她,你便注意她,還來和我商討。」
「閨閣女子對名節是何其在乎?她這麼做,日後傳出去可不妙。你說,她到底想幹什麼?」秦王問。
宋先生道:「或許想跟在你身邊?」秦王瞬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聽他又說:「那位娘子的作風和尋常人完全不一樣,她想乾的事,恐怕和她的祖父有的一拼。」
「這可真是……」宋先生的暗示秦王自然聽明白了,忍不住瞠目結舌,「大逆不道。」
「是啊,大逆不道,是一匹烈馬。」宋先生評價,「可這匹烈馬,又是定國侯家的馬,說不定有用。」
「單憑你與我說得那些,無論是妃位、還是宮官,都不是那姑娘心中所想。殿下若想用她,恐怕就要為她往朝臣方面引了。」
他略低下頭,雖然眼睛被遮住,可李炩仍感覺有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定國侯只此一女,若我是殿下,我會去當那個伯樂?」
「女子為臣?」饒是秦王也忍不住反問,「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別說是大周,前朝數百年,也從未發生過女子入朝之事。」
「這便要看殿下的膽魄了。」宋先生說,「失敗便罷,若此事成了,殿下小則收服一女中豪傑,大則,擁有一必然忠於你的女定國侯。」
秦王無奈聳了聳肩,接過即墨遞來茶水,剛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呸」了起來。
「先生不久前才和我說,要請我喝另一種茶,怎麼如今這味兒,還是一如既往的咸?」
「殿下好不知體恤。」宋先生悠哉喝茶,看不到秦王滿臉的憤恨,「殿下不告而來,我許的茶自然沒辦法兌現。即墨為了煮出一壺好茶,也是廢了不少心思,殿下如此評價,即墨可是要傷心了。」
被宋先生一提醒,即墨也是一副老大不樂意的樣子,把秦王逗得直樂。
「即墨別惱,不是你煮得不好,是我對夫子抱有太大希望,整日憧憬什麼『不用茶餅子,翻炒翻炒即可』的經,倒把這傳統的做法看低了。」
他兩口飲下,匆忙起身:「既然如此,還請先生幫我多多留意那位樂娘子。女定國侯?若有如此女子,我還真想送她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