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相逢何必曾相識
何其正慢慢的吃著杜鵑醉魚,用筷子夾開魚皮,捏了一塊四四方方的魚肉放進嘴裡,只覺這魚肉酥嫩柔滑,輕輕咬一口頓時一股奇特的香味湧上喉頭——
「咕滋」,一杯炮打燈酒入了肚,剎那間一陣奇異的酒氣騰得一聲順著腸胃一直衝到了腦袋,只讓何其正覺得整個身體暖洋洋的,好不舒服!
「這還只是摻過水的炮打燈,就已經讓人慾罷不能了,卻又不知道那真真正正的炮打燈味道又如何?」
何其正拍著桌子大聲叫著,隨後他又抿下一口炮打燈酒,借著這衝天酒勁,豁然站起身高聲吟道:「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可憐白髮生!可——憐——白——發——生——」
何其正故意將南宋大詞人辛棄疾的破陣子的最後一句拉長了腔調,顯然是為了引來某個悄悄躲在酒肆外面的朋友——
而在這麼個瓢潑大雨的黃昏,身懷高絕武功卻不願做「不請自來」的男人,甘願抱著一把散發寒意的寶劍獨自躲在早已關門的酒肆屋檐下避雨,這種寬厚仁愛的俠者心腸放眼整個《逆水寒》劇情世界,除了那九現神龍戚少商以外,還會有誰?
是以何其正為了達到先聲奪人的效果,故意賣弄了一下自己尚未還給高中語文老師的知識點,以一首南宋詞人辛棄疾大家的《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來提升自己的文學修養~~
至於是否會被人拆穿自己剽竊他人詩詞裝bi,那何其正一點也不擔心,因為自己所處的時代乃是北宋,跟辛棄疾還差了幾百年呢!
這廂何其正在「賣力」表演,原本是想引起門外躲雨的戚少商的注意,誰知道那戚少商沒有吱聲,反倒是二樓的高掌柜在端著油燈走下來罵道:「夜要來了你在這裡鬼叫什麼?!」
「呃,喝了幾口炮打燈有點上頭,情不自禁的就作詞一首,還望掌柜的莫要見怪!」,何其正拱手道。
「呵呵呵,年輕人我告訴你,我這旗亭酒肆產的炮打燈酒本就不是一般人喝的,入口燒喉不說,後勁也很大,多是一些塞北的漢子才喜歡的烈酒,像你這樣的文弱書生可別在那糟蹋我的酒了!」
高掌柜一步一步下了樓梯,扯過何其正的油紙傘慢騰騰的向外走去,邊走邊在嘴裡嘟囔著:「不過你喝與不喝,一壺酒二十兩銀子、一條魚十兩銀子,明日若走麻煩備足了銀子!」
何其正聽了頓時就傻眼了,自己著實沒有想到這酒這魚那麼貴,加起來竟然要三十兩銀子,可是自己身上碎銀子加上銅錢一共才五兩銀子……
這黑店,早知道就不進來了……自己也在屋檐下避雨得了,又省了銀子又能見到戚少商,多劃算的買賣。
然而就在這時,何其正聽到屋外高掌柜打開門放戚少商進來,同時嘴裡還嚷嚷著:「戚少商?戚大俠?戚大寨主?原來是你啊,那就不收你避雨錢了,但酒錢菜錢可一分不能少!」
「好說好說。」,戚少商打著馬虎眼兒將懷裡的兩隻小羊羔放進院落內的棚子里,繼而快步進了裡間,抬眼就看到屋子角落裡坐著一位書生,心中頓時驚嘆:這位書生倒是一表人才,氣宇不凡啊!
於是剎那間絕了上酒肆三樓亭台的念頭,揮手示意高掌柜離開后,轉而走近何其正,在同一張桌子邊,隨意的將手中逆水寒寶劍靠在一角,接著摘下斗笠褪去蓑衣,微笑道:
「這位朋友請了,剛才那首詞就是你作的吧?其中描寫軍營生活簡直栩栩如生,我倒是沒有想到居然是出自這麼一位風雅清秀的書生。」
「我也沒有想到躲在門外偷聽的你會是這般的英雄氣概!」,何其正推了推尚余半壺的炮打燈,對戚少商一笑道:「請?」
「好!」,戚少商抄起酒壺揚起頭悶了一口,霎時就被烈酒嗆得咳嗽,但他渾然不在意,讚歎一聲道:「整整五年了,我果然還是喜歡旗亭酒肆的炮打燈!夠勁夠烈夠朋友!」
「能被九現神龍戚大寨主稱讚一聲夠朋友,我顧某人也覺得此生無憾矣!」
何其正說著又順手從旁邊抄起兩壺炮打燈,一壺遞給戚少商,一壺自己拿在手中,笑道:「只可惜魚沒了,不然的話戚大俠倒還可以嘗嘗這裡的特色菜杜鵑醉魚!」
「無妨,五年前我就已經吃過了,如今舊地重遊,少了那人,這魚也沒了那時滋味。
唯獨這酒倒是依舊沒有變,尤其與顧朋友一起攻飲此酒,更是別有一番滋味!」,戚少商舉起酒壺碰了碰何其正的酒壺,道了一聲「干」,便「咕滋」「咕滋」喝了起來。
何其正見了也不甘示弱,悶頭就飲,咕咚咕咚,隨著二兩炮打燈酒入肚,只覺自己臉色發燙,胸腔內湧現一起濃烈的熱流,順著自己的氣管直衝腦門,頓時傳來一股難以形容的玄妙感——
「痛快!」,何其正喝完炮打燈,一時忘乎所以拎著空酒壺猛然往地下一摔,「啪啦」,酒壺碎成渣渣,驚得戚少商有些奇怪,好端端的這顧惜朝摔酒壺幹什麼?
何其正有些酒勁上頭,暈乎乎的對戚少商說道:「此情此景我想作詞一首啊!奈何沒有良辰美景相伴,只好摔酒壺助興~~」
「好一個摔壺助興,我戚某又怎能傷了這興緻?」,戚少商說完也把手中空的酒壺狠狠摔碎,渾然不知道他在不知不覺間被何其正給坑了。
然而此時此刻戚少商卻目光炯炯看著何其正搖頭晃腦的作詞:「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旗亭酒肆。」
言罷,何其正裝模作樣的捂著胸口,作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這一幕落在戚少商眼裡,頓時在他心裡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戚少商心有戚戚的瞄一眼窗外淅淅瀝瀝的大雨,心說這位顧朋友所作之詞雖然不太應景,但其中對飽受相思之苦的自己卻是句句扎心,由此可見這位顧朋友果真是氣沖牛斗,學富五車!
尤其顧朋友作的詞中第一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著實道出了我此時此刻思念息紅淚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