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休夫
天還未亮,周致遠便悄無聲息的回了家。
屋裡那男人已經不見了,祝青蓮還未起身,慵懶的躺在床上,見他回來,笑了笑,「相公你回來了?小杏和芽芽怎麼樣了?」
周致遠沒說話,就聽她繼續道:「唉,雖然說兩個丫頭莫名其妙的遭了這麼一難,可是啊,我卻覺得未必是壞事,這不是正好就證明了咱阿嬌的清白了?咱阿嬌如今可還在大牢里呢!」
見男人依舊不說話,祝青蓮從床上坐了起來,套上一件外套,下了床。
「我今日要去鎮上,去看看阿嬌,再去找找婉姐姐,看看能不能託人問問什麼情況,咱自家侄女都被那些壞人擄走了,怎麼還懷疑咱自家閨女呢?」
她說的真誠,周致遠有一瞬間的恍惚。
難道昨夜他聽到的都是假的?
「你在大哥二哥那裡肯定吃過飯了吧,我就不做飯了,我收拾一下就抓進去鎮上了,咱阿嬌在牢里還不知道怎麼凄慘呢。」
周致遠看著她洗臉、梳頭,描眉畫眼,又從衣櫃里尋了一件丁香色的夾襖和深紫色的馬面裙換上,轉頭拿了一個包袱開始往裡放東西。
平日里不大捨得穿的衣裳、首飾,甚至還放上了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周致遠偷偷看過,那裡面都是銀票和碎銀子,幾乎是整個家的全部家當。
「婉姐姐過陣子就要回廣州了,我去陪她住幾天,你也知道,她來往的都是達官貴人,我雖然是農家婦,到底也不能太失禮,多帶些襄陽的衣裳,別給她丟了臉。」
說的合情合理,頭頭是道。
周致遠看著她的荷包,道:「這裡頭裝的是什麼?」
祝青蓮看了一眼,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道:「這裡?裝的是兩塊裹胸布。」
說著,她臉色微微紅了一紅,「出門在外,這樣,嗯,不好看,不安全,我在婉姐姐那裡,就裹著,一點也看不出他們來才行。」
說著,俏皮一笑,壓低了聲音道:「這裡只能你才能看。」
那嬌俏可人的樣子好像十幾年前,好像她的眼裡只有他一樣。
若不是昨夜親耳聽到她與人調情、苟且,他萬萬不敢相信,她才和別人環好,一轉頭,就對著自己滿嘴情話。
如今的她這樣,以前的呢?
孫小荷死前憔悴、失落的樣子再次浮現眼前,心裡猶如萬隻蟲子在爬,噬心之痛,後悔之極!
「打開!」
周致遠的聲音猛地拔高,嚇的祝青蓮一個哆嗦,她嗔怪的看著他,「打開就打開,不會好好說?這樣一驚一乍的,嚇我一跳。」
說著,素手一伸,將那荷包完全打了開來。
裡面果然是一條素色的錦緞,料子很好,又柔又滑。
不是銀票和銀子?
「多大年紀了,對這個還這麼感興趣啊?和個毛頭小子似的,也不怕俊臣他們笑話你。」
周致遠猛地站起,一把將她快收拾好的包袱抖了開來。
「相公,相公,你幹什麼呀?我趕著去看阿嬌呢。」
祝青蓮也不攔著,只是冷眼看著,用最面無表情的臉說著最關心人的話。
周致遠都翻遍了,甚至連裡面的衣裳都摸了一遍,那麼都的銀子和碎銀子不可能說沒的就沒的。
可是他就是沒找到。
他忽然想起昨夜那個男人,難道都給他帶走了?
他頹然的坐到椅子上,「算了,你走吧,你把家裡的銀子卷個乾淨,就,就當這麼多年我的嫖費了。」
「相公,相,您怎麼能這麼說話呢?你,你什麼意思,什麼嫖費?」
祝青蓮一遍抱怨,一遍又將所有東西都籠了起來,塞進包袱。
周致遠木然的看著她,「別裝了,祝青蓮,你那好姐姐早就告訴我了,你就是個青樓**!」
用最木然的表情罵最狠的話。
誰不會?
祝青蓮瞥了他一眼,沒吱聲,嘴角卻微微勾起一絲笑意。
周致遠從兜里掏出一張紙,上門赫然寫著兩個字:休書。
「這是你的,你自由了。」
祝青蓮瞥了一瞥,「相公,你大概忘了,我並不是你的妻子,三書六禮一樣也沒有過,我也不是你的妾侍通房,這家裡可沒有半張我的賣身契。」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裡多少有些東西,似刺痛,似埋怨,又似滿不在乎。
「所以,我不需要這個東西。」
周致遠不由一滯,農家人沒有納妾的,他也不知道該有什麼手續,他以為怎麼不是過一輩子,誰知道……
「和我不同,婉姐姐可是過了曾家三少爺的明路的,你睡了她,就是實打實的給曾家三少爺戴了綠帽子了。」
她笑了笑,「哦,你還不知道曾家三少爺是誰吧?他父親是當朝三品大員,是太子跟前的忠臣,他呢,是九王爺面前的常客,你說,若是我把你和婉姐姐的事告訴他,他會怎麼對付你們?」
周致遠呼吸都有些不暢了,這是**裸的威脅。
「婉姐姐也就算了,她和曾三少爺的女兒早就被曾少爺賣了,她孑然一身,不怕的。可你呢?你有兒有女,你可小心了。」
周致遠冷冷的看著她,「你想怎麼樣?」
「我重感情,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好合好散,你不要找我的事,我自然也不會對付你。」
祝青蓮看著他笑,「別這樣要吃人一樣的看著我,我已經把你們的事告訴我相好的了,你今日若是敢對我動手,他明日就把事情捅到曾家少爺那裡,你知道我的,說到從來都做到。」
祝青蓮把包袱一系,從馬面裙的兜子里掏出一個小荷包,「你剛剛事在找這個東西?」
她打開一個小口,果然是銀票和碎銀子。
「這裡面的銀票都是我首飾換來的,你憑什麼要?這碎銀子也是我省吃儉用從口糧里省的,你憑什麼想分?還你的嫖費,就你的身價?若我還在春風樓,你連給我**趾頭都不夠格。」
說著,她把荷包往兜里一塞,拎起包袱,就要走。
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道:「你知道的,是我休了你。」
說完,大步流星的走了,頭再也沒回過,只是一出家門口,眼眶卻倏地紅了。
到底,還是生出了些不值錢的感情。
她將包袱往肩膀上一抗,嘴角一扯,笑了。
她祝青蓮從來都不是為了感情活著的,若是,早在當初就死在柳七娘刀下了。
如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該到她對柳七娘掄起菜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