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九章 主僕情深

第二一九章 主僕情深

秦淮給了甘子晷兩日時間回去準備,依照他說的方法來看,只要連續七日以四十九種毒物以毒攻毒的泡製,七日之後這體內的積毒必會浮現於皮膚表面。

到時候只需用銀針找准穴位逼出毒素,就算是萬無一失了。

這方法,聽起來神乎其神的,好像還挺像那麼回事的,但又覺得完全不靠譜,如果真有那麼簡單,母妃又怎麼會尋遍天下名醫而不可醫?

反正她已經按照文則紙條上的內容乖乖配合了,之後應該如何,就看尹文則的了。

按理說今天就應該是甘子晷帶著他的那些丹藥來的時候,可秦淮在府上等了小半日,不止沒見到甘子晷的身影,就連尹文則的半點風聲也沒聽著。

直到午後,她一個人端著酒盞,捧著本雜書在院子里小憩,才終於等來了一封來自沐重言的密信。

實在是因為這密信兩個字太過顯眼了,讓秦淮不得不重視,可看完這內容之後,讓秦淮啼笑皆非。難怪是由沐重言送來的,這沐莞卿為了撮合他和尹文則實在是煞費苦心,一件小事都能辦得如此機密。

「明月彩霞,你們進來。」

她將信重新折好丟回了信封內,將整個信封塞到了坐墊底下,隨即將酒盞中的花釀一飲而盡。

明月先探了頭,照著公主平常的習慣,猜測道:「公主,可是又餓了?」

「你們都坐下,我有事要問你們。」秦淮搖頭,讓她們兩過來坐下。

「你們兩個還記不記得,我之前問過你們,說要給你們做媒的事。」

秦淮之前確實提過一嘴,只是事情到了眼前,她怎麼也該處理了。

「自然記得呀,難不成公主這麼快就給我們選好了夫家?」

明月以為是段小郎的事讓公主最近考慮了太多,怕是是在是抽不出來,這才想著給她們兩張羅親事,也好分散注意力,重振旗鼓。

「選夫家到底是一輩子的事,也不是由我一人說了定的,主要也想先問問你們。按照年紀,你們倆也不小了,今年正是好時候,不如早些把正經事定下來,日後也好放心。」

聽秦淮這語氣,八成是心意已決,明月立馬慌了,她可不想離開公主府。

「公主是不要我們了,不希望我們陪在您身邊嗎?明月不想嫁人,只想一直留在公主身邊。」

看明月的態度十分肯定,秦淮便也沒有再問,而是轉頭看了一直沉默的彩霞。

「那彩霞你呢?」

彩霞似乎有所猶豫,雙手疊交在一起顯得十分局促,可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彩霞也還不想嫁人,公主未免操之過急了,奴婢們還要看著公主您出嫁呢。」

看自己出嫁?

若真要考慮這個問題,秦淮已經是嫁過一次的人了,若是要再嫁的話,恐怕又是一次不小的風波,現在還不時候呢。

而且看顧白修現在根本就沒有那個意思,該不會要她自己冒失提起吧,哪有這種事呢。

況且顧白修這人也不是會拘於這些凡間俗禮的人,只要他在自己身邊,有沒有這個名分根本就不重要。

秦淮沒有就此作罷,反而鄭重其事地盯著彩霞的眼睛,又問了一遍,給了她反悔的機會。

「你們可要想清楚,過了這個時機,恐怕日後就沒有其他機會了。」

「當然了,若是公主需要,明月一輩子不嫁人又如何呢,反正咱們這偌大的公主府比哪裡都舒坦。只要公主您當不厭這天榆公主,那明月也當不厭您的近身侍婢。」

這小妮子,這兩句話說得還真是有夠可以的,一下就讓秦淮舒心起來了。

「彩霞,你其實和明月不同,明月是宮中帶出來的,而你起初並不是皇家的人,若你想歸於平淡,我自然會答應你的心愿,讓你達成所願。」

其實秦淮這個人也不喜歡逼迫別人,她對於親近的人從來都是開誠布公的,所以也一直希望親近的人對自己也開誠布公。

她和彩霞怎麼也是十多年的主僕,對於她的反常行徑怎會不知呢?

可她一直一再給彩霞機會,彩霞每每都是略過問題的所在,不給予正面的回應。這一次事情都捅到了沐莞卿那裡,又有了外人插手,她就無法再無視了。

「公主……我,我不願意離開。」

是真的不願意離開,還是有其他未完成的事要去做呢?

「既然如此,願不願意對天發誓,說你今生今世不會嫁人,不會離開公主府,不會離開我身邊,對我絕無二心。」

秦淮說著說著就激動起來了,連明月也沒看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就急眼了。

但彩霞心裡清楚,清楚秦淮的怒氣是從何而來的,只是她還不敢確認。

「公主……您……」

「與其說你不能發誓,不如說你不敢發誓,因為已經有了所愛之人,並且為了他不惜背叛我,不惜背叛了我們十多年的主僕情分。」

秦淮自問自答,抽出了軟墊下的信甩在了桌上。

這薄薄的幾張紙,愣是被她甩書了啪的一聲。

明月不明情況,只覺得應該是彩霞有事隱瞞,連忙去翻那信紙。

秦淮不是沒有想過,只要彩霞同她提這件事,不管多難,她都一定會促成的。

不只是因為這十多年來,她早已經把彩霞當做了自己的好姐妹,更是因為這一份信賴,她相信彩霞不會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

可惜她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了那一事無成的秦允章。

秦允章會做什麼?能做什麼,?

就算是要密謀大事,秦淮也給了他這麼長的時間,這麼多的機會。

但她照樣是爛泥扶不上牆,一事無成。

到最後,他的父侯被困宮闈,他的兄長派出皇城,連親妹妹也遠嫁為妾。

這樣一個人,秦淮不明白彩霞為什麼心甘情願地被這樣利用。

「彩霞,這是不是真的?你早就知道了?」

明月不敢相信這信上的內容,一下就拉過了彩霞的肩膀,強迫彩霞看著她。

這個時候再否認也沒有用了,彩霞的眼眶已經紅了,任由秦淮看著,卻怎麼也不曾開口。

「事已至此,你再為他隱瞞也沒用了。我就想知道,這麼多人不選,你為什麼偏偏選他?況且他入潯陽也沒多久,你怎麼就喜歡上他了?」

這件事沐莞卿肯定早就知道了,讓沐重言將消息傳過來就是讓她做個決斷。

落葉一片一片從樹梢上離開,落進鵝卵石鋪的地上。

彩霞知道今日是躲不過去了,索性將這件事盡數坦誠,求取秦淮的原諒。

「公主應該是不記得了,當初奴婢初進宮的時候,秦悅郡主還與您同在國子監學習,那會兒二公子曾入宮數次,與奴婢打了面照。自從那時候,奴婢便認識了二公子。」

那麼早,原來他們一早就相識了。

「那如今又是怎麼牽橋搭線的,他為何讓你幫他做事?」

秦允章確實是廢物一個,可他怎麼就能拉攏了彩霞呢?

明明有青伯侯這樣有利的父親,離成功不過半步之遙,可他天生就是不如秦允禮那樣會成事。長了顆壞心眼,還沒發芽就被扼殺了。

「剛開始的時候,公主和明月前往雲州,奴婢一個人在潯陽流落,那時候其實並不在陳公子府上,還是偶然在路上遇到了二公子……二公子一眼就認出了奴婢,對奴婢很好。」

這似乎和秦淮所知道的信息有些不符啊。

「那會兒秦允章應該還沒入京吧。」

彩霞搖了搖頭,微紅的眼眶,配上她白皙的臉,給人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許是待久了,秦淮也忽略了她們兩實際也是品貌上佳的姑娘家。

「其實那時候二公子早已先到潯陽,只是陛下未曾召見,他就找了驛館先住下,也好查探潯陽的情況。之後見公主回來了,二公子便讓我去找他的好友陳公子,吩咐我如何交代解釋。」

這樣就說得通了,秦允章這人她還是知道的。沒別的本事,就是騙小姑娘一套接著一套。

那會兒才進潯陽幾天的,就把各個花樓的姑娘結識了個遍,難怪彩霞會因此陷進去,任聽他的使喚了。

「起初的時候只是讓奴婢打聽公主府的事宜,後來覺得此計可行,便讓奴婢做些小事。」

彩霞可以對天發誓,她所做的真的只是一些不重要的事,但凡是牽扯到了公主的安慰,不管秦允章如何逼迫,她也決不會答應。

「你所謂的小事,就是把我與所有人的談話一併告知秦永章嗎?還是說將公主府所有的日程安排一併泄露,讓那些殺手有機可乘,讓他好給姜鵠通氣?」

這封信上詳細說明了秦允章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也包括了甘子晷這兩日向他求援的經過。

甘子晷這人,倒也是只老狐狸,秦淮差一點就被他給騙了。

沒有想到,當初是她把這隻老虎親手帶進了潯陽。

那會兒他們被困襄州孤立無援,秦淮天真的以為甘子晷真的是遊方神醫,特意來天榆解圍。卻不知道當初那一場襄州的瘟疫,就是他們修羅門一手促成的。

是啊,甘子晷也是修羅門的人,還真是不易被人察覺呢。

到了最後,他們實在是沒有辦法阻止尹文則,便藉機又送了甘子晷取得自己的信任。

「奴婢絕對沒有做過任何傷害公主的事!」彩霞的臉上留下了錯愕和驚恐。

她到現在也沒看清楚局勢,更沒有看清楚秦允章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所以才不信。

「你沒做過,可不代表秦允章沒做過。他為了證明自己,得到世子之位,鐵了心的想和修羅們合作。只可惜修羅門根本看不上他,也不把他放在眼裡,只是從他身上套取一些消息。現在修羅門的人大多被捕獲,其餘的已經撤出的潯陽。你以為他還有機會嗎?」

要不是沐莞卿早有警惕,將甘子晷從宣紙身邊調走,想來這個時候他已經得手了,要不然也不會有之後姜鵠的孤注一擲了。

若不是因為修羅門的大多數殺手刺客都已經被連根拔起,甘子晷一個人無法組局,這才想起了皇室中還有一個可以利用的勢力。

那便是秦允章了,他這兩日與秦允章的密切聯繫,也是為了能夠順利取得自己的性命,也算得上是為姜鵠,和那些被捕的同門復仇了。

「不!不會的!二公子一定是受人蒙蔽,他其實本性不壞的。還請公主放他一條生路吧。奴婢一定會說服他好好做人的!」

秦淮真是不明白,這兩日遇到的怎麼儘是這種事。

當初彩霞那樣為段小郎辯駁,如今又又為秦允章辯駁。明月說的不錯,她看男人的眼光真的不行,也是真的傻得不輕。

「彩霞!你到底在想什麼呢,這樣的男子根本不值得你去喜歡。快給公主認個錯,求公主原諒,發誓以後再也不和這個人來往。」

明月猛搖著彩霞的肩膀,想讓此刻的她清醒過來。

可她不知道,但凡是愛上了一個人之後,哪裡還會有那麼多清醒的機會呢。

「公主,奴婢是真心喜歡二公子的,還請公主成全,放我們二人一條生路吧。」

彩霞最後還是推開了明月,對著秦淮不住地磕頭。

其實彩霞在做出背叛自己的決定時,早已經想到了後果,可她仍然這麼做了,這就說明她已經下定了決心,也能夠自己承擔所有的後果。

秦淮算是明白了,明月還是不放過這個她最親近的人,哪怕淚已絕堤,也要讓她回心轉意。

「你這是幹什麼?公主一向對我們最好了,你做錯了就要認,現在悔改還來得及,公主不會追究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秦淮的鼻尖也開始發酸,她委實沒有想到,今天還要遇上這樣的訣別。

「算了吧明月,她既然去意已決,公主府便也容不下她了。」

彩霞向來精打細算,一直料理著公主府大大小小的支出收納,幾乎從不犯錯,所以彩霞是她最信任的人,也是府中最懂事明理的。

可在情這個字上,她還是犯了錯……

「公主!不是的,彩霞是被蒙蔽的,您救救她吧,救救她吧,她不能離開這裡!」

明月拽著彩霞的手不肯讓她離開,而彩霞自知無顏再見秦淮,從腰上的那個藍色荷包里摸出了那一把替秦淮一直保管著的寶庫鑰匙,雙手交還。

眼看相處了十幾年的婢女都有離開的一天,秦淮突然覺得這世上也沒什麼是長久的。

她許久都沒有接過,最終彩霞放在了桌案上,又狠狠扒開了明月的手。

聽說她走的時候沒有帶走任何東西,就像是她當初來到自己身邊的時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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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鸞入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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