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166章

檬檬又做夢了。

她意識很清楚的知道，但是不太想醒過來。

她夢見四年前，顧野離開的那個早晨。

那天，陽光明亮，燦爛又刺眼，蒼穹蔚藍，藍的萬里無雲，和某人的眼瞳顏色一模一樣。

原本前一頭，一家人還開開心心給麥麥過生日，慶祝他成年滿十八歲，可是第二天一早，都不等她起床，他居然就走了！

沒有道別，也沒有叮囑，更沒有再見一面。

他的房間，那一扇門輕輕關上，就再打不開了。

而且這一走，就是整整四年。

爸爸說，麥麥回卡西奧了，等他處理完自己的事，總會回來的，因為這裡才是他的家。

可是，這四年來杳無音信，平靜的讓她時常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個夢？

夢裡有個藍眼睛的少年叫顧野，她喊他麥麥，不然為什麼好端端的人，就像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她一開始還捧著平板，想著麥麥肯定會給她打視頻電話的，就像農場的祖祖經常和她視頻一樣。

然而，第一周沒有，第二周沒有，第三周沒有……

她也翻出wx，對著自己的賬號聊天窗口喊：「麥麥，麥麥，麥麥，我是檬檬。」

但是，再不是小時候那會，她被人擄走，隨便對著個wx聊天窗口喊，麥麥就能找到她，並以最快的速度來見她。

「騙子，大騙子……」夢囈無聲，才從唇邊溢出，就沒了水花。

她才不要這樣的哥哥，才不要這種不把她放心上的家人。

他本來，也不是她的哥哥。

「檬檬，檬檬醒醒。」

檬檬感覺到一陣晃動，她迷糊睜眼，面前就是一張熟悉的臉：「馨馨？」

秦可馨皺起眉頭，伸手往她眼尾一抹：「你哭啦？」

檬檬手忙腳亂坐起身來，連忙擦了擦眼睛，手背上頓時一抹不明顯的水痕。

「沒事，睡太久了。」檬檬輕描淡寫看了手背一眼，沒多解釋。

秦可馨正在收拾書本：「檬檬，你睡了整整一節課，課上付老頭猶豫了幾次，想叫你醒你的，最後還是算了。」

說到這裡，她看著顧檬檬，羨慕地嘆了口氣。

什麼時候，她才有這位學神的智商，上課隨便睡覺，也能考年級第一，還各種比賽獎盃拿到手軟？

這裡還沒高考呢，就提前拿到重點大學的保送名額了。

偏偏，學神不屑一顧，非要參加高考。

想起這事，秦可馨就恨鐵不成鋼：「姐妹兒，直接保送多好，你還高什麼考啊？」

檬檬睫毛顫了顫，抿了抿嘴角了，露出一點小梨渦。

她挽著秦可馨臂彎，軟言細語的說：「當然是考Q大了，要和親愛的小馨馨在一起啦。」

秦可馨嗤笑一聲，拖拽著人出了教室。

晚上還有兩節晚自習，這個時間，只能去隨便吃點東西墊肚子。

顧檬檬沒什麼胃口，倒是想喝紅豆布丁烤奶了。

於是，倆閨蜜一搖一擺地慢吞吞往奶茶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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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茶店外面的肉串攤前，三名高三年級的少年聚攏在一起。

其中一人直立的發稍顛染著枚紅色，遠看就像一朵怒放的雞冠花。

雞冠花往對面奶茶店看了眼：「邵哥，我打聽清楚了，一中校花叫顧檬檬，就是你前幾天看見的那個，齊劉海黑長直，白凈漂亮的那個女生，她成績特好。」

另一人，左邊耳廓上打著一排的耳洞：「邵哥，那個顧檬檬據說是甜檬老總的女兒，家裡特別有錢，不然你還是別追了吧，甜檬老總挺厲害的。」

被兩人叫做邵哥的男生，穿著白襯衣牛仔褲，看著倒斯文乾淨，可眼神就不太乾淨了。

「她要不是甜檬老總的女兒，我還不追了。」邵平站到上風口，免得一身被染上烤串的味道。

雞冠花嘻笑起來：「咱們邵哥可是六中校草，校草配校花，那可是絕配啊。」

三人邊等顧檬檬出來買奶茶，邊旁若如人的評價起顧檬檬來，一會說她頭髮漂亮，一會說她聲音好聽，軟綿綿的，甚至還說到顧檬檬的腿，看著就又細又直。

誰都沒注意到，烤肉串攤前，站著個穿黑色連帽衫的青年。

青年頭上戴著棒球帽，帽檐壓的很低，只露出半張白到發光的臉。

他手裡提著杯熱乎乎的紅豆布丁烤奶，還一邊等著肉串烤好。

「老闆，少放辣椒孜然，肉多烤一分鐘，我家小乖嬌氣，不夠熟的吃了要拉肚子。」

青年的聲音，十分好聽，像是石上清泉，叮咚悅耳，又刻意壓低了，便多了兩分磁性的蘇。

他瞥了眼邵平三人，隨手將奶茶放在肉串攤前，抬腳靠近。

青年說：「你們說的顧檬檬，是她嗎？」

邵平回頭，就見青年晃了下手機，手機屏幕上，赫然是一張齊劉海的托腮少女。

少女杏眼半闔，有暖黃光點從窗外投射進來，籠罩她全身。

柔順的長發，被紮成了利落的馬尾，露出漂亮又古典的明妍側臉，鼻樑的弧度，眉眼的溫婉，光是看著，就給人一種歲月靜好的美好感覺。

像一朵悄悄綻放的白優曇，清純又高雅，還暗香馥郁。

邵平不自覺屏住呼吸，看得有點痴了。

無論看多少次顧檬檬，每一次都像看不夠，每一次都能發現她更多的美。

青年飛快收回手機，帽檐微微抬起：「你要追她？」

邵平回神，他皺起眉頭，身邊的小弟雞冠花立馬跳出來嚷道：「你誰啊？」

青年似乎笑了聲，說時遲那時快，抬腿就是一腳，直接將邵平踹倒在地。

三人都懵了，誰能想到，這人翻臉比翻書還快，而且這還在校門口呢，就敢動手打人。

「滾你媽的！」雞冠花怒了，掄起拳頭就往上沖。

青年站著不動，只上半身微微一側，抬手一擋再一堆，就將雞冠花推出去丈遠。

另一耳洞少年拉起邵平，轉身就想跑。

「我讓你們走了？」青年手腕一抖，一條細若筆芯的銀色鏈子，嗖的從他指尖彈射出去，精準地纏在邵平喉嚨上。

冰冷的觸感，透過皮膚浸入肌里，雞皮疙瘩蹭蹭冒出來，毛骨悚然的恐懼從腳底往上涌。

脖子上，像是纏了一條毒蛇，邵平動也不敢動。

猝然發難帶來的動靜，讓肉串攤老闆愣了，周圍飛快圍攏了一大波的一中學生。

這會本來就是放學的時候，進出的學生很多。

青年不在意，他悠閑漫步到邵平面前，像是一頭戲耍獵物的黑豹。

「我家寶貝兒，是這種癩蟲合蟲莫能肖想的？」青年屈指頂了下帽檐，露出一雙幽深如碧海的藍眸。

乍見那雙藍瞳，邵平忽的愣了。

外國人？

「知道以後該怎麼做了嗎？」青年低聲問。

邵平想跑，可雙腳像生根了般，無法挪動半分，他想求饒，但也張不開說不出來半個字。

在青年氣場的籠罩下，他覺得，就像是被一頭凶獸給盯上了。

他稍有異動，對方就能瞬間咬斷他的咽喉。

「艹，惹我邵哥，揍不死你。」雞冠花緩過勁來，隨手撿了個塊石頭，就朝青年拍過來。

青年眼一眯，仰起下頜，避開石頭，再抬手一擋，直接將雞冠花手拍開。

同雞冠花手一起拍開的，還有青年頭上的黑色棒球帽。

「噗」一聲輕響，棒球帽落地。

青年迥異於華國人的外貌，瞬間暴露在空氣里。

精神的寸頭，玉白的膚色，深邃的藍眼睛，高挺的鼻樑，精緻的五官輪廓深刻，有一種鋒銳逼人的帥氣，就像是出鞘的神兵利器，充滿著凌厲的美感。

周圍霎時就安靜了，針落可聞，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青年的臉上。

青年皺起眉頭，正要彎腰撿起棒球帽。

「嘭」餘光里，斜側方某人手上的奶茶落地，甜膩的奶茶濺了一地，帶著隱隱熟悉的奶香味。

青年心頭一動，豁然轉頭看過去。

檬檬指尖都在抖，她震驚地看著青年，視線從他眉眼一一劃過。

和記憶中一樣的熟悉，熟悉的是那雙像藍寶石的眼瞳。

不熟悉的，是對方身上迫人的氣場。

麥麥……

這個名字，從酸楚的心臟緩緩浮起來，到了喉嚨，檬檬卻無論如何都喊不出口了。

所有人就看到，剛才揍人狠厲如凶獸的青年，忽的表情一怔，但下一刻，他藍眸飛快浸潤出溫潤的點光。

那張精緻帥氣的臉上，已經揚起發自內心的淺笑。

神兵利器入鞘，收斂鋒芒，就泛出了溫柔的味道。

「小乖，」他輕輕喊了聲，上下齒關一碰，帶出一點繾綣悱惻，「我……」

小乖。

檬檬黑瞳驟然一縮，不等對方這一句話說完，她轉身就跑。

「噯？檬檬？」秦可馨喊了兩聲，沒喊住人，她回頭，朝青年點了點頭：「顧家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顧野視線從跑遠的檬檬身上收回來，將買好的紅豆布丁烤奶和肉串給秦可馨。

他簡單說了句：「剛回來，這些你和小乖一起吃。」

確實，他剛回來也就半小時左右，都沒先回顧氏大宅，直接來學校找小乖了。

結果，小乖居然一見他就跑。

顧野摸了下下臉，他長殘了？讓小乖看了害怕？

秦可馨慌著去追檬檬，也沒工夫跟顧野寒暄，提著東西趕緊回校。

顧野頓了頓，他重新戴好棒球帽，心情忽的就很惡劣。

「滾。」對邵平等人，也就沒了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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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馨在學校后操場找到的檬檬。

她翻單杠上坐著，低著頭，長發垂落下來，也看不到臉。

秦可馨彎腰去瞅：「檬檬？」

檬檬身形一僵，她慢慢抬起頭來，秦可馨才看到，她一雙眼睛紅的跟兔子一樣，明顯這是剛在哭呢。

秦可馨慌了：「噯，檬檬你別哭啊，你不是一直盼著顧野回來嗎？他這裡回來了，你該高興的嘛。」

檬檬抿著唇，沒說話。

她不高興，她才不為那個騙子高興！

四年了，從來不給她打視頻電話，從來不給她發郵件，她每年生日的時候都在wx聊天窗口喊他三聲名字。

小時候那會，說什麼不管她在哪，只要她那麼一喊，他就能回應她。

可是，這個大騙子，根本就沒回應過她！

秦可馨嘆息一聲，將顧野買的東西往她手裡塞：「你哥給你買的，還說什麼讓我跟你一起吃，只買了一杯奶茶，吃個屁。」

打小她就看透了，顧野跟顧時深一樣，只要是和檬檬有關的，這兩人都是妥妥的雙標狗。

檬檬負氣拂手一推，奶茶啪嗒一聲摔地上。

秦可馨沉默了，擺手說：「你不想吃，我幫你扔了吧。」

說著，她撿起沒摔壞的奶茶，連同肉串一起，就準備丟垃圾桶。

身體的反應快過腦子，檬檬回過神之時，她已經從單杠上跳下來，並將秦可馨手裡的奶茶和肉串都搶了過來，還緊緊摟懷裡。

她的！

秦可馨失笑，笑地直不起腰來。

哎喲喂，她的小閨蜜怎麼口是心非的這麼可愛呢？！

檬檬抽出插管，狠狠一戳，熱氣挾裹著甜味，順著吸管，慢慢暈染開來。

檬檬低頭喝了一口，然後她苦巴巴地望著秦可馨，帶著哭腔說：「馨馨，酸的不甜……」

酸的她心裡都在咕嚕咕嚕冒泡泡，還澀得很。

真的，又委屈又難過。

秦可馨連忙嘗了點，她咋嘴：「甜的啊，這不就是你最喜歡的紅豆布丁烤奶的味道嗎？」

檬檬就捧著奶茶，邊咕咕地喝，邊蹲下身，抽抽搭搭地啜泣起來。

憑什麼啊？

走的時候，都不等她起床，連再見也不說一聲，就那麼瀟瀟洒灑地走了。

現在一回來，以為一杯奶茶，幾串烤肉，她就要像原來那樣理他嗎？

她是這麼好哄的人嗎？

誰家的哥哥，是那樣當的？

她這邊把人珍惜地放心裡，還擺到和爸爸同等重要的地位，可是別人呢？

根本就沒在意過她！

秦可馨接二連三嘆氣，大概是能理解檬檬心情，她一邊遞著紙巾，一邊陪著她。

要是她哥一聲不吭走四年，電話也沒一個，她也肯定不想要這個勞什子哥了。

檬檬一大杯奶茶喝完，肉串惡狠狠地啃完，也哭完了，才算作罷。

情緒發作出來，心裡就舒服很多了。

檬檬拿腦袋蹭了蹭秦可馨肩膀，小聲說：「馨馨，我想回家。」

她這個時候，特別想見爸爸。

從幼兒園一路上來的好閨蜜，秦可馨非常了解檬檬。

她大手一揮：「回去吧，我給你請假。」

顧檬檬拎著書包出了學校，走到烤串攤時，她腳步微微一頓，抬眼一瞟。

沒看到熟悉的那個人，她抿了抿嘴角，心裡說不上來的失望。

大騙子！

她低著頭，盯著腳尖走路，走一步，心裡就念一句「大騙子」。

念著念著，沒消氣，反而更覺得委屈了。

她剛才是一見他就跑了，可是……可是……他就不能多等她一會么？

四年不見，他連等都不等她了。

「大騙子……」檬檬駐足，她抬手捂住眼睛，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在大街上哭出聲來。

她顫著手摸出手機，想也不想就要給爸爸打電話告狀。

爸爸，你兒子欺負我。

「小乖？」

然而，電話還沒打通，頭頂就響起熟悉又帶著陌生感的嗓音。

檬檬一愣，沒敢放下手來抬頭看。

「小乖，我回來了，你不認識我了？」戴棒球帽的青年，站在少女面前，將少女完全籠罩在拉成的影子里。

顧野緊緊盯著檬檬，他試探地伸手去拿她胳膊。

沒用太大的力氣，就將少女纖細的胳膊拿了下來，露出一雙通紅並水汪汪的杏眼。

顧野一震，藍眸驟起狠厲和急切：「是不是誰欺負你了？你不用怕跟我說。」

一剎那間，他腦子裡劃過很多的念頭，還有剛才那個說要追小乖的邵平。

如果是這些人欺負了小乖，那就全部丟出國，再弄死好了。

檬檬咬了下唇，氣憤地將手裡書包朝青年砸過去。

這一砸，到了臨界點的情緒，轟然爆發出來，引炸這四年來的所有委屈和難過。

她邊砸，邊凶他：「大騙子，你還我以前的麥麥！你還我麥麥！」

她不要現在這個顧野，她要以前的麥麥。

以前那個走哪都會牽著她手，她一在wx上喊，就立馬會出現的麥麥。

她以前的麥麥那麼好，現在這個顧野卻這麼壞。

顧野都被砸懵了，直覺告訴他，現在不僅不能還手，還要受著等小乖發泄完。

不過，他嘴裡先應著她：「好，我還你，還你以前的麥麥……」

同時，一股子隱秘的歡喜，暗綽綽地盤旋起來。

再回來之前，他最擔心的，四年過去，小乖會跟他生疏了。

可小乖現在的反應，吵著非要以前的他，那是不是說小乖對他的感情，其實是沒有任何變化的？

檬檬手砸酸了，她把書包丟給顧野，還奶兇巴巴地瞪他一眼。

跟著，檬檬深呼吸，穩定了下情緒，她重新摸出手機，噼里啪啦就給爸爸打電話。

電話甫一接通，檬檬就對顧時深說——

「爸爸，你的騙子兒子一回來就欺負我，你管不管哪？」

顧野臀部皮肉條件反射一緊：「！」

小乖，寶貝兒，咱們能不告狀嗎？

還有剛才，不都是你在欺負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