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下七分的亂局已經持續二百多年。三天兩頭的大戰小戰,在各國百姓眼裡早已司空見慣。然而,看似各自安好的諸侯各國,風雲涌動卻在悄悄醞釀。
此時,晉陽城內的鬧市街頭上,只見一群人正圍著什麼在看。又聽得有人小聲嘀咕道:「平安君又在打人,真是造孽……」
一個穿著不算華貴但也算得體,看著有十一二歲的少年,完全不顧試圖阻止他前去冒險的隨從。他不算壯實的身子努力往水泄不通的人群里擠。好不容易擠到了最前面,看了看,原來被打的只是一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男孩。
「讓你衝撞我們君侯,你個賤骨頭,也不看看你招惹的是誰。」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一邊罵罵咧咧,一邊下狠勁持續施暴。極速起伏的胸部證明用力,用時太久。只見他抬腳奮力踢向已經奄奄一息的少年胯部。眾人聽得倒地的少年悶哼一聲,死灰的臉抽搐著徹底暈死過去。
「住手。」見那狗腿一樣的男人還想繼續毆打下去。一聲鏗將有力又帶點稚嫩的聲音制止了他的動作。
眾人聞聲,齊刷刷看向發聲者。都尋思是誰那麼大膽,敢插手平安君的事?世人都知道,他姐姐梁氏可是趙王如今最寵愛的王后。趙王與梁氏成婚八年有餘,育得一子一女。時光逝去,也不曾阻礙他們夫妻情深如初。
梁氏為人大度,為後賢淑,人前人後向來有德賢的美譽。因此,連帶母家也步步高升。要說梁家家主為人倒也廉正,公義。與人為善,行事低調。掌上明珠入選後宮為後的同時,他也被趙王破格厚封為「公」,尊享最高爵位。
奈何年過四十才老來得子,取名梁寶。全家上下無不如珠如寶的捧著他,以致被寵得無法無天。年僅十五年紀因得姐姐的庇佑被封為平安侯。出門在外更是目中無人,打人砸攤也是家常便飯。
大部分普通人也惹不起,加之梁公每每知曉有損物傷人的事,也會派人送上財物賠償與人。大家不了了之也就過去啦。
就在人群鴉雀無聲,都屏著呼吸的時候,出聲的少年疾走幾步俯身蹲在暈死過去的少年身邊查看,發現他還有微弱的呼吸。抬頭四處張望,想尋找跟在身邊的隨從。
「你是誰?」不待他找到自己的隨從,眼前出現一雙非尋常百姓穿得起的華麗靴頭,上面用金絲綉著只有貴族才可以用的圖騰。
蹲著身子的少年抬頭一看,見是一個年長自己幾歲,一臉嬌痞欠打的青年。俊秀有神的雙眼眯皺了下,但又瞬間恢復純真。「此人定是那人人厭惡的平安侯。」他內心暗暗下著結論。
「小人趙政拜見平安侯。」
自稱趙政的少年不慌不忙的起身對著梁寶俯身抱拳參拜。
「趙政?」梁寶雙手抱於胸前,挑眉不削的看著俯著身子的趙政。
突然,不等趙政說什麼,他抬腿就是一腳,狠狠踢向趙政。眾人又是驚嘆一口氣,卻已見趙政重重倒地。莫不是今天兩條人命就要毀於這個惡霸手上了?
「平安君請恕罪,小人有話要說,若是不在理,平安君可任意處罰,小人絕無怨言。」
趙政快速反應,雙手貼地跪趴在梁寶跟前,垂低著頭條理清晰的反客為主。
「哼,任你說出個天花亂墜,今日,你不死也要脫層皮。」梁寶衣擺一掀,斜蹲下身子單手用力掐住趙政的下巴往上抬起,以致他被迫抬頭。
趙政內心鄙夷,卻故作驚恐:「君侯乃大貴之人,說一,小人不敢數二,但請先讓小人說明為何冒犯君侯的緣由,之後結果君侯說了算。」說完,又是一副頭點地的卑賤模樣。
梁寶本就是不學無術的三流之輩,就喜歡被人供著,敬著。見趙政服服帖帖的恭維自己,心裡的不快已經去了大半。
「還算是個識相的,你且說道說道,看看是不是能讓本侯放你一馬。」
「是,小人雖是卑微的秦國質子,家母卻與君侯的姐姐梁王後有些交情,前天聽得家母從宮裡回來說,兮沫長公主染病已有半月有餘,一直不見好。趙王和王後日夜憂心,相士卜卦得知,若要除病,周遭不得沾染晦氣東西。君侯乃長公主的親舅舅,連骨連肉的血親。那衝撞君侯的下賤東西,要換作平日君侯要他命也無可厚非。只是今日要他命,壞了長公主的康復氣運,豈不是得不償失?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小人才斗膽出言阻攔,還望君侯體諒小人一片赤誠,莫要跟我等卑弱之徒計較。」
有條不紊的說辭就這樣從一個還算是孩子的趙政嘴裡脫口而出,圍觀者莫不暗贊此少年驚人膽識!
梁寶聽后,右手抬起搓著肉實的下巴,咬著下唇,散漫的眼睛看著趙政:「近來確實聽聞我那外甥女得病不見好,若是真是相士有卦論,我豈能冒險沾染晦氣,連累姐姐不得好。」
「君侯英明,有平安侯通情達理的庇護,長公主定能平安度過劫難。」與他言語的狗腿樣相反,趙政微低的臉滿是嘲諷。
「好,今天算你走運,托長公主的福,本侯爺不與你們計較。現在可以滾了。」
梁寶一心以為自己真的有幾斤幾兩重還能左右長公主的生死,這種被人忽悠幾句就自戴高帽的愚蠢,也就只有他能把這種蠢演繹得如此淋漓盡致。
梁寶朝左右扇扇手驅散人群:「滾開,別擋本侯爺的路。」說著看也不看被他折磨得差點死去的小少年,準備離開。
「侯爺且慢。」
趙政再次制止梁寶的行動。
「怎麼,要侯爺我揍你一頓?」梁寶的不愉快似乎又上來了。
「侯爺饒命,耽擱您的時間實乃罪過,可是事情不可半途而廢。這倒地的下賤東西,死不足惜,但現下卻要不得他的命,還得找大夫把他治好,要就這麼放任不管,定會沒命。那豈不是到時候侯爺的大義白白糟蹋,還連累長公主。這怎麼算都不值得。」
趙政又是一副大義稟然,說得梁寶想前不顧后,半天沒反應過來應該要做什麼。
「你那意思,我還得供著他不成?」梁寶咬著牙不耐煩的問。
「侯爺身份貴氣,豈是他能擔待得起的?侯爺只需留點錢財給他當醫藥費,小人自會安排妥當。原本小人倒是也可以擔了這葯錢,可是想到解鈴還須繫鈴人,上天若是看到侯爺以怨報德,這福分肯定越積越厚實,一點錢財,可以助長公主早日康復,侯爺何必浪費此等好事?」
趙政說得一板一眼,無懈可擊,這下樑寶倒是氣都生不起來啦,還不斷點頭贊同:「還真就是這麼個理。」說完,毫不猶豫從腰間扯下重重的精緻布袋丟給趙政。
「謝侯爺深明大義之舉。」
趙政撿起布袋,不易被人察覺的微揚嘴角泄露出他與實際年齡不符的精明成熟。
看熱鬧的人群已經散得七七八八,沒人太注意這后一段的插曲。除了距離幾米遠的一家茶樓里,二樓靠窗坐著的那個帶著長劍的客人。看著二十有餘,不算俊朗,但線條剛毅的五官加上如鷹一般犀利的眼神,也是能讓人過目不忘的。他不動聲色看著整件事的發展,嘴角微微上揚。
「你說你是秦國質子?」
梁寶突然對趙政另眼相看,萌生了興趣。
「回君侯,是的。」
「難道秦國前質子異人遺留在趙國的長子就是你?」
「君侯聰慧,小人父親正是秦質子異人。如今在下代替父親長留趙國,以示兩國友好。」趙政繼續示弱道。
「原來如此,哈哈哈,本侯爺記住你了。雖是低賤的質子,但也算識相,以後跟著本侯爺,保你吃香喝辣。」梁寶傲慢的說著,又從腰間扯下一塊上等的玉佩丟給趙政:「這是賞你的,」說完,帶著隨從笑哈哈的往東面走了。
「哼,終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誰才是卑賤的東西。」趙政緊握手裡的玉佩和錢袋,咬牙忍著心中的怒火,眼眸的精光閃現濃濃的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