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是誰變了

第一次，災禍由衷地痛恨自己的軟弱無力。

這似曾相識的感覺，她分明早就已經在姚可馨過去的歲月里品嘗過的，並自從誕生后便發誓不會再讓她體會的，可為什麼，她非但沒有實現承諾，反而還讓對方陷入瀕死的境地呢？

「災禍樂園」是毋庸置疑的ss級能力，可是，卻並非擅長正面交戰的能力。

倘若能讓她隨意發揮，將整個世界納入到她的樂園之中，將地球搬空，她絕對有自信碾壓酆塋靈。

但是不可能。

現實情況是她什麼都無法準備，剛剛從沉睡中醒來，還未來得及搞清狀況后便要面對酆塋靈這前前後後加起來活了千年的怪物。

她引以為傲的精神力在對方千年的積累面前，顯得是如此不堪一擊。

最終只能動用天罰，試圖殊死一搏。

可惜什麼都做不到，發展到現在，她甚至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最親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她想求饒，但目睹酆塋靈那令人不寒而慄的目光后，所有的話都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知道，沒有用的，酆塋靈是真的有殺死面前所有人的意圖，也具備如此的能力。

這是個冷血無情的怪物，比起人性，充斥在她性格里的更多是獸性，她就是一個披著人皮的野獸，用人類的三觀是根本無法約束她的。

「可惡！」災禍忍不住怒吼，她為姚可馨不值！

「你這個惡魔！」

「你知不知道，小可馨她過來，不是想要打敗你，也沒想著殺你，她過來，是想要保護城市，更是為了帶你回去！」

「她真是瞎了眼！居然認為你也有人性！」

對災禍的話，酆塋靈充耳不聞，她手上逐漸用力，姚可馨臉蛋變得越發青白，她下意識痛苦地掙扎，卻逃不出酆塋靈鐵鉗般的手掌。

終於，她意識開始變得模糊，原本籠罩在此處的樂園也逐漸開始消散。

哪怕災禍同樣可以控制「災禍樂園」，但其主體仍舊是姚可馨。

今年僅僅16歲的她顯然並不具備直到死前都完好維持異能的鋼鐵意志，所以當她感受到巨大痛苦，注意力被分散開時，樂園也就自然而然開始消散。

多虧如此，外面被黑霧遮擋住視線，並且自身也沒有什麼能力可以突破進入樂園的武清歡這才勉強看見點裡面的情況，可對她而言，映入眼帘的或許根本就不算是什麼好情況。

因為她看到的，赫然便是酆塋靈露出殘忍笑容，打算徹底終結掉姚可馨性命的一幕！

募地，武清歡臉色變得冷清起來，她不再猶豫，迅速從腰間將刀抽出，試圖破開黑霧進入到其中。

可她心裡卻也十分明白，這次恐怕是來不及了。

她破開酆塋靈精心準備的黑霧起碼還得花費幾分鐘時間，而酆塋靈若真打定主意要殺掉姚可馨，恐怕只需要不到一秒！

這邊，被扼住喉嚨無法呼吸的姚可馨小臉青白，極度缺氧的大腦里意識也漸漸遠去，她腦海中忽然如同走馬燈般閃過自己前十幾年的場景。

(對不起，爸爸媽媽，對不起！)

(還有，恆宇哥，子衿姐，清歡姐，林落雪，再見了。)

她眼前閃過無數熟悉的人影，一想到自己馬上就再也見不到所有人，不由悲從中來。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不後悔主動要來參戰的決定，也不後悔認識酆塋靈！

晶瑩的淚水從她臉上滑落，滴在酆塋靈白的異常的手上，她目光微動，看著眼前可憐兮兮，下意識用手扒拉著自己手的嬌小身影，本死死鎖住對方喉嚨的手竟有些放鬆開來！

「你好，我叫姚可馨。」

「嗯嗯，沒關係，畢竟恆宇哥很優秀嘛！」

「酆塋靈，一起過來玩啊！快一點！」

「酆塋靈，你累不累，要不要咱們休息一下再走。」

「我跟你說，我班裡的朋友跟我說，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蛋糕店！可惜媽媽不讓我去，下次有機會叫上恆宇哥一起吧！」

......

數不清的畫面從她腦海中浮現，都是過去一年裡與姚可馨相處的場景。

說實話，從第一次見面她就已經發現姚可馨懼怕自己的事實。

本以為她具備什麼能力，後面慢慢覺得她是天賦異稟，能感受到他人感受不到的東西。

可正當她落實這個想法時，姚可馨卻覺醒了。

不過這些都沒什麼關係，不影響她知曉姚可馨懼怕自己，以及姚可馨明明懼怕自己卻還在努力壓抑著想要將自己代入其他人的圈子中。

這些舉動在她眼中毫無疑問是極其愚蠢的做法。

趨利避害是生物的本性，但姚可馨卻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真心誠意地想要跟危險的她交朋友，想要跟她在一起，幫助她融入到眾人之中。

酆塋靈清楚，正如她害怕自己一樣，她想要幫助自己也是真心的。

過去無盡的歲月里，她在與蛇融合后可謂是嘗遍冷暖，飽受異樣的目光。

對她而言，唯一真正回應自己祈願的，只有李恆宇一人！

她認為對李恆宇而言，他早已成為無數時空的唯一，姚可馨等人，甚至包括她自己在內，其實都是可以犧牲的存在。

可是，本應是這樣的才對啊！

酆塋靈望著自己手中嬌小的身軀，心裡竟破天荒的開始猶豫。

姚可馨只是個弱者，就算放著她不管，也不會對計劃造成意外。

雖然幾率很小，但萬一殺了她，惹得李恆宇不高興了怎麼辦？

作為寵物，她還是蠻有意思的，很多時候，也能帶給她一些趣味。

聽災禍說，她知曉自己身份后，仍舊是用跟以前一樣的目光看待自己，天真地想要將自己帶回去，過著與以往別無二般的日子。

諸如此類種種為姚可馨開脫、讓自己放過她的念頭在酆塋靈腦海里飛速閃過，但她心裡很清楚，自己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全然是因為自己猶豫了。

她有些難以置信，卻不得不面對事實。

本以為自己可以毫不留情的動手，但在最後，面對一臉痛苦，逐漸失去掙扎力量的姚可馨，她還是猶豫了。

塵封的記憶被重啟，她彷彿看到過去自己悲慘死去時的模樣。

想當初，自己也是這般的無助，這般的無能為力，生死全然在蛇的一念之間。

而下意識想要吞噬靈氣，維持自身的蛇是不可能放過她的，所以她死了。

那麼現在呢？

名為酆塋靈的個體已經產生了一絲猶豫，這個曾親手殘忍殺害兄弟姐妹以及父母，毀滅自己生存的故鄉，被所有見到的人稱之為怪物的存在，竟然也會產生猶豫嗎？

她不清楚，但是，她鬆開手，顯得有些煩躁地將姚可馨扔在地上。

「小寵物，你的運氣很好。」

或許是對方單純的心讓她有些觸動，或許因為姚可馨是除李恆宇以外，唯一真心接近照顧自己的。

在那幾人里，林落雪對她一直抱有畏懼；與郭子衿之間開始也鬧出不少不愉快，後續更因為她自身的不配合，久而久之，郭子衿對她也就放任自由；至於武清歡，她相信這個愛哭女人必定是在心底對自己抱有最深警惕的人！

所以回頭看看，也唯有姚可馨一人，在察覺到不對后，卻依然選擇親近自己，也唯有她一直忽視自己若有若無的疏遠，不管幹什麼都會考慮到她。

聽到她的話，身體甚至已經有些消散跡象的災禍目瞪口呆的看著酆塋靈。

她本以做好赴死的準備，誰知道酆塋靈居然臨時改變主意！

剛開始來的時候，她分明是抱著必殺的決心，否則也不可能布下數個局，並試圖徹底碾壓姚可馨，從精神以及肉體兩個方面徹底摧毀她。

結果就到最後一步，她甚至都沒搞明白髮生了什麼的情況下，酆塋靈居然自己主動放棄了！

這不就意味她開始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功夫嗎？

不過當務之急也不是考慮這些事，姚可馨能夠活下來，便是最幸運的事了！

也多虧異能者身體夠好，時刻有靈氣滋養，才能在脫離危機后從瀕死狀態緩過一口氣。要是個普通人，估計已經在酆塋靈考慮的短短几秒內便徹底失去性命。

另一邊，李恆宇收回目光，重新坐在沙發上。

當姚可馨生命出現危險時，他便已經有所感觸。

若是放在很早之前，也就是第一世碰到酆塋靈時，他極有可能不會怎麼樣，就這麼冷淡的看著對方死去，感悟下生命在臨結束前最後、也是最真實的掙扎。

至於現在，他緊張起身的動作早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意味他哪怕失敗，哪怕放棄前面一直以來難得的成果，也要因此破壞計劃，保下姚可馨！

即便對方在下一次的輪迴中依然可以復活，即便酆塋靈殺死對方的下一秒，他就可以抹除掉對方死亡的因果，讓對方重生。

不知怎的，現在的李恆宇已經無法眼睜睜看著幾人出現生命危險，已經無法安然自若的作為觀察者，將一切都視作與自己無關的戲劇。

不管幾人出發前是怎麼說的，當事情真的出現時，他也已經無法坐視不管。

或許，早在最開始，他根據「因果」的提示選擇花費巨大力氣將自己所處世界的時間逆轉時，便已經徹底無法與這些人斷開聯繫。

不過，酆塋靈的舉動也很罕見的讓李恆宇感到驚訝。

他本以為酆塋靈冷血到骨子裡，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動搖到她，誰知道，僅僅是一年不到的功夫，姚可馨便已經在她枯萎內心上培育出一顆似乎可以成活的種子。

數百年、數千年的孤獨與偏見，姚可馨居然僅僅用了不到一年的功夫，便讓她有所動搖。

忽然間，李恆宇有些明白了。

酆塋靈大抵也是有些渴望的吧。

雖然嘴上不可能說，甚至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但有些發自內心的觸動，是怎麼都無法改變的。

既然如此，照著這個思路考慮下去，酆塋靈現在一切舉動的真實意圖，又是什麼呢？

在肯定姚可馨已經沒有危險后，李恆宇靠在沙發上陷入深思。

他有種強烈的預感，或許自己只要解開這個謎題，能夠深層次探明酆塋靈內心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一些東西，自己便可以實現長久以來的夙願了！

而不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殺掉姚可馨，在自己想要真正動手的前一刻，便會直接被李恆宇阻攔下來的酆塋靈感到很是煩躁。

她覺得自己變了，被影響了，就跟自己眼中的李恆宇一樣。

她曾固執的認為是對方變了，誰曾想到，就連自己也不能再果決的做出決定。

不過她也很清楚，自己的莫名舉動，或許僅僅只是針對姚可馨一人，而對其他幾人，不管是林落雪、還是武清歡、甚至於同樣對待她也算親切的郭子衿，這三人中其中任何一人，只要身處剛才姚可馨同樣境地，她也會毫不留情的扭斷她們的脖頸！

「該死！」酆塋靈目光陰沉，受她情緒的影響，就連一旁縮小身軀后的墨色大蛇也變得躁動不安起來。

災禍本還想說些什麼，但看到她目光后，卻乖乖的閉上嘴，她生怕這喜怒無常的傢伙又改變主意，那她們可就真完蛋了。

就在這時，酆塋靈注意到外界正努力打破自己黑霧突入進來的武清歡，嘴角忽然扯起抹嗜虐的笑。

看到這，災禍立即打個冷戰，但她能做的，也只是在心底暗暗為武清歡祈禱。

酆塋靈心裡一動，大蛇立即鬆開災禍，無視樂園消失后，被排擠出來，卻又因見識到可以說是神仙大戰而嚇破膽的司機，徑直地朝武清歡走去。

她覺得，對方應該可以舒緩下自己煩躁的心。

「你終於來了啊！」她主動散開攔路的黑霧，大刺刺將自己跟蛇暴露在武清歡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僅僅只有不到50米。

而見到她以後，便一直冷著臉，默默積蓄力量的武清歡在聽到這話后，也是開口：「我已經儘力趕來了，可惜，還是晚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