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唐代有奸商
崔氏仍然依依不捨地跟在車后:「你別亂走,一會兒就在鋪子里等著,我叫你大兄去接你!」
杜寶珠忍不住嘆氣,她的新娘親溫良恭順,尊夫愛子,哪裡都好,可就是少了幾分主張,動不動就驚慌失措,滿眼淚花。
這毛病,她遲早給治好了!
靖恭坊和西市相隔兩三個坊市,乘馬車的話,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到。
杜寶珠下了馬車,只見一條筆直的街道兩旁儘是些兩三層樓的建築,五顏六色的彩旗從道路上方牽過,另有鮮艷的燈籠掛在檐下。
各色招幌花樣百出,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竟一點也不顯得雜亂。
沿街的行商坐商更是多不勝數,一眼望去似乎有上千家之多。出售的商品則從吃的到用的到看的,無一不精緻華麗。
甚至還有很多藍眼睛、綠眼睛的胡人正在兜售西洋器具!
而崔氏給的酒肆就在兩條大道相交的位置,遠遠即可望見,地段可謂極好。杜寶珠記得,前幾年的時候,光是這一家鋪子一年就能賺幾十萬錢。
不過這幾年酒肆越來越多,這家店的生意慢慢變差了。崔氏不擅長經營,見鋪子不賺錢就打算把鋪子盤出去。
還好她今日說動崔氏,要來了店鋪,不然這麼好一地盤就要被崔氏拱手讓給別人了。
杜寶珠挽著周氏,步行來到酒肆門口。
酒肆已經關張,只留了半扇門供人進出。裡面黑黢黢的,看不清光景。
聞喜上前敲了敲門板,有人應聲而出,自稱姓『何』。
那何掌柜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蓄著半長的鬍鬚,看面相還算忠厚老實。杜寶珠問起,他便領著眾人進了酒肆,仔細地介紹著情況。
這間酒肆是棟兩層樓建築,呈『回』字結構,中間是一小塊藝人表演用的矮台,周圍一圈則是類似卡座的席位。
二樓是招待貴客用的雅間,從內側窗子可以欣賞一樓的藝人表演,從外側窗子看出去則可欣賞街道上的風景。
看得出,這間鋪子是花心思打理過的,為什麼還會出現經營不善的情況?
何掌柜聞言重重的嘆了口氣,看看杜寶珠,又看看一旁的周氏,欲言又止。
杜寶珠一看他這幅模樣,就知道何掌柜這是嫌她年紀太小,有些事不方便說給她聽:「何掌柜但說無妨。」
「是。」何掌柜拱了拱手,道:「本不該拿這些污遭事勞累小娘子的耳朵,不過小娘子既然有問,某便如實相答。」
他長嘆一聲,慢慢講道。
唐人愛喝酒,在京都賣酒本是個極來錢的生意。可賣酒的店家越來越多,酒肆遍地,生意便艱難起來。
本來大家都規規矩矩的做生意,雖然艱難,但也各有收入。可偏偏最近有人將酒價壓得低過了釀酒的本錢。如此一來,便將其他的小酒肆擠兌得做不成生意了。
周氏沒做過酒行生意,聽到這裡不由奇怪:「同樣賣酒,哪能低過本錢?難不成那些人有什麼新方子,能省下些糧食不成?」
「他們若真折騰出新方子倒好了!」何掌柜一臉悲憤:「技不如人,某自然心服口服。可他們賣的是摻了水的薄酒,價錢如何低都傷不到本錢!」
「這些酒客莫非都是傻的?好好的新酒不喝,要去喝那嘗不出味道的水酒?」
「娘子有所不知,他們用的是種『初醲后薄』的把戲。先用不摻水的濃酒哄騙客人進店,待客人喝醉后,他們就換成兌了水的薄酒。這時客人醉得厲害,哪裡還嘗得出這酒味對不對?」
「既然如此,你也跟著學就是了,哪至於經營不下去?」
「這哪行!」何掌柜急了眼:「做生意講的是天地良心,哪能學那些黑心肝的奸商糊弄人?」
聽到這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何掌柜為人忠厚老實,當掌柜管管帳還挺讓主家省心的,可讓他應對這種商業傾軋的奸詐手段,卻欠了些火候,難怪這酒肆開不下去。
杜寶珠擺擺手,示意何掌柜止了話題:「買酒的客人又不是傻子,難道真就沒人嘗出那酒不對勁么?既然這買賣還能做下去,可見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咱們如今不做酒的生意,就別跟著摻和了。」
何掌柜仍然憤憤不平,可杜寶珠才是主家,他再不心甘情願,也只能拱拱手:「小娘子說得是。」
「嗯,」杜寶珠點點頭,道:「既然不賣酒了,這店鋪就得重新布置,你去找些筆墨紙硯來,我說你挨條的記下。」
何掌柜領命而去。
杜寶珠將身邊幾個下人也一同支開,這才轉頭問周氏:「二嬸怎麼看待那些奸商和酒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