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醉卧花海收碎片
孟婆庄的日子,過的很快。轉眼,知冬來了莊上快六十年了。
她的術法在黑無常的指導下,收伏惡鬼綽綽有餘,與那些鬼差相比還高上一截。
這些年她並未再尋那個人,而是拚命的修鍊。在無人的時候,陽扶桑很小心的問了問知冬,還尋他嗎?知冬說,不尋了,她就在孟婆身邊,好好的報答她。
再後來,異生說,知冬知道那人便是孟七,雖然有過傷心,但還是願意留在她身邊,報答她。
執念這東西,堅持下來,便成真了,若放棄,便永遠都是執念。
「桑兒,想什麼呢?」孟七坐在陽扶桑的身邊,看了她半天什麼都不說,也不動。
「阿七,我來這快百年了,可還是沒有他的動靜。我,是不是我沒有將所有的鬼看個遍?」陽扶桑看著孟七。
孟七左手托著下巴,右手敲著手心的茶杯,她也著急,桑兒在這呆了百年,她並不是怕她的吃喝,而是怕她因找不到人內心會受不了。「桑兒,明天就是六十年一次的鬼節了,你晚上別走了,明日咱們去城裡逛逛,那裡鬼多,看看那裡有沒有。」
陽扶桑趴在桌上的頭瞬間豎了起來,「是了,是了,這鬼節,可以好好的尋。」
事情有了解決的辦法,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是有措施應對也好。她心裡還是很開心的,「阿七,謝謝你。」說完端起茶杯,開始喝茶。
孟七見她沒事了,便去尋異生、異朽了,上回的鬼節,人多的將她這數百里彼岸花都踩傷了,這次她定要採取些措施。
庄前的攤子,知冬早年前便接下來,孟七閑了下來后,時不時隨黑白無常出去,性子也較之前活潑了起來,這鬼節前的一天,老黑他們的任務重,孟七交代完了便去找黑白兄弟了。
唯剩下陽扶桑坐在庄前,仔細尋找著她百年未找到的人,夕常的婚宴她得提前回去,留在冥界的時日少之又少,若停留在這一個地方,恐找不到人,還是需要去外面看看。
前些年,冥王來孟婆庄視察,曾與陽扶桑聊了許久。他們在莊裡的大廳聊了數萬年前在黃泉現身的那位殞身上神,他是再最後一世才出現在忘川河畔。冥王說每一位神,乃至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氣息,以及自己特有的存世方法,太陽神君他是金烏,掌握著四海八荒的的光與熱,肯定有著自己的特點,若只停留在冥界怕是尋求不得,他是屬於六界的。
冥王的話,於陽扶桑如同醐醍灌頂,她才有了這樣的決定,夕常婚宴的前一天回去,完事了再去其他幾界看看。這剩下的時間,便留在冥界,好好的尋找。
天界有著三十六天,他們的時間與其他幾界不同,一日相當於人間的三年,冥界專管人界的身後之事,時間上自是與人界相統一的。之前夕常的婚期定在一個月後,是天界的時間,如今冥界已經過了六十年,天界那邊自是過了二十天,剩下的十天便是三十年。
趴在桌上看著來往的人,手上卻點著桌子,合計的時間。
孟婆庄前的隊伍如同往日一般排著隊等著領湯,在隊伍中,一個男子走到了陽扶桑面前,「姑娘,我這都投胎回來了,你怎麼還在這尋人?你要等的人怕是他不在這吧!」
陽扶桑聽了男鬼的話,心裡咯噔了一下,這些鬼都輪迴了一次,自己尋的人還未找到。「你還記得前塵往事?看來這孟婆湯需要再加上一料了。」陽扶桑朝孟婆湯施了一個術法,又對這個說話的男鬼施了一道術法,他的前世記憶便一一忘盡。
後世冥界史書記載,數萬年前,凡間離世的鬼魂在進入冥界后,數生數世的記憶將會憶起,諸魂生生世世的恩怨糾纏不清。后因一魂,仙使稟明冥王,於孟婆湯中加入彼岸花,自此前世全忘,冥界終得安靜。後世已隱居的桑陽族族長讀到這時,便會與身旁人講這件事,身邊人笑道,「我們桑陽族族長果真是個愛計較的人,不過那時真是苦了你了,桑兒。」
那時陽扶桑聽了男鬼的話便不再去尋人了,孟七臨行前的話她也忘了乾淨,提著酒壺去了花海深處。
鬼節即將來臨,彼岸花開的正盛,在忘川彼岸搖曳著,花與花間相互接觸、摩擦,雖見不到自己的葉子,也要開出自己的美麗,方不負他的一番苦情。陽扶桑落腳的地方,彼岸花折了又恢復了原樣,腳印也慢慢的填補上,好似沒有踩上去一般。
「彼岸花啊!彼岸花!你說,他真的不在此處嗎?我留在這百年除了第一日,這珠子再也沒亮過了,我該去何處尋他,來,喝。」陽扶桑的酒癮在孟婆庄的百年,被孟七連騙帶哄的戒了,如今又像剛來一般,整壺整壺的往肚裡灌,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花海中的她一口一口的喝酒,卻不曾發現她脖子上的珠子發著微光。
孟婆庄那邊已經收了攤子,整個忘川一片寂靜,多年未飲這麼多酒的陽扶桑倒在了彼岸花中,靜靜的睡著了,眼角的一滴淚珠順著臉頰,滴在了旁邊的彼岸花下。
躺在地上,彼岸花將她淹沒在其中,隨風搖曳,彼岸花在燈下映出花影,落在陽扶桑的臉上、眼上。
斑駁的花影似迷似真,好像是一個背影,一個聲音也從遠處傳來,「倒是多謝你了。」
「你是誰?是誰?」陽扶桑對著空空的地方喊道,卻傳來了陣陣笑聲,還有自己的問答。在她祭出自己的長玉之時,一個黑色的炫風朝她襲來,將她驚醒了。
醒來的陽扶桑坐了起來,都說日夜思念的人,會在你睡著時入夢,一了相思之苦,可是阿金,我今因酒醉睡著,卻只夢見閑人卻不見你。你未曾入夢,難道是我的思念不夠?拾起旁邊的酒壺,準備再喝點酒,卻發現天上的一番景象。
此時天上的月又大又圓,高高的懸著,她似凡人那般合著雙手,對月祈禱:「圓月,莫思吾身在外,且有酒在身前,願花長好,月長圓,人,人長健,不,我要,我要人出現在眼前。」她的願望並未實現,對著天上的圓月罵道:「這什麼許願?都是,都是假的,我,我自己的事只有我自己才能尋來,來,喝,夕常,喝,你與她終是在一起了,可我還是沒有尋到他,我,我還要尋下去。」
陽扶桑手裡的酒壺,對著天上的圓月,與他隔空對飲。只是她口中的月君夕常,此刻正與月神花前月下,雖然一直在打噴嚏,卻不願辜負這良辰美景,哪裡知道這人邀他喝酒的事情。
「喂,夕常,你太不夠意思了,我喝酒是你帶的,你現在有了媳婦將我忘了,喂,夕常你個老花痴,有了媳婦忘了摯友了,算了,算了,我自己喝。」陽扶桑邀月,而月不回應,便只能自己獨飲。
酒喝完了,也倒在了地上,呼呼的睡了起來。
月下,黃泉忘川攏上了一層白光,鮮紅的彼岸花也罩上一層柔光。在花海的中間,一個微弱的光亮一直在閃爍著,後來,無數支的彼岸花下出現一點點的光,似螢光,似遙遠的星光,慢慢的聚散在一起,聚成一束強光,射進之前的微弱亮光之中,之前的光亮也隨著消失了,這片花海又恢復了之前的模樣,寧靜而又美好。
月光離去,冥界的鬼節便開始了,忘川又重現六十年前的樣子,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彼岸花旁邊約會,互訴相思。此時,彼岸花深處的白衣女子,依舊睡著,嘴裡還在念叨,喝,再喝。
一旁的黑衣孟七見著她如此,使勁的搖晃著睡在地上的女子,「桑兒,桑兒·····」
女子緩緩睜開雙眼,看著站立的孟七,揉了揉眼睛,「阿七,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幾時了?這樣的熱鬧,我,我剛好像一激動給你的孟婆湯加了一味。」
陽扶桑的話,讓孟七吃驚,感情這喝了多少酒,都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你說的我都知道了,加了便加了,我早就想改孟婆湯的配方了,只是沒有尋到合適的料,你這樣反倒幫了我。」
「如此,便好,阿七,幾時了?」陽扶桑被孟七攙扶著,摸著自己的頭,她現在真的不知道是幾時了。
孟七放下手中陽扶桑的手,「已經是鬼節了,你在這睡了一晚,你呀!不要仗著自己是神女仙身,就這麼喝酒,我這百年來幫你戒酒算是白搭了,算了,算了,我帶你回去睡會。」
陽扶桑被帶回自己的屋子,放在了床上。
異生燒了熱水送到了房間,陽扶桑脫了衣服泡在桶里,夢裡她好像看見了星光點點進入了她的珠子,珠子,對,珠子。伸手去摸脖子上的珠子,右手拇指與食指間的珠子發生了變化,原本的水晶珠子中間出現了一小片血紅色。
當初阿金與雲鳳息一起殞身,她心口上的珠子瞬間失了顏色,變成了一個普通的水晶珠,阿金的母親,天界的帝后與她說。桑兒,你的昊血珠是金兒的一半心所化而成,他如今去了,這珠子的自然沒了血色,若他回來,這珠子便會發生變化。
這一小片血紅色是他,他要回來了,陽扶桑激動的眼淚流了下來,滴在了浴桶里。穿上柜子里的青衣,留下一張紙條,便離開了。
紙條留給阿七,阿七,我有事回去一趟,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