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選址
每天一個消息，賈富貴會把具體的進展告訴給秦慕容，或者他親自來，或者派別人過來。
不過相對於第一次空手而來，這些日子都會帶一些東西。
或者是一些糕點小食，或者是日用家居，有一次甚至搬來一副桌椅，還偏要找個借口說「哎呀，剛好碰到了，喜歡就買了，結果家裡多得是，根本用不上，就放您這把！」，生怕秦慕容不好意思。
其實胖子想到了，現在小白小蘭每天最開心的事，就是站在門口猜測賭約他今天會送什麼來，而且兩個小丫頭嘴饞，那些吃喝原本就是她們喜歡的。
直到有一天，賈富貴親自跑來，卻沒有帶東西，被兩個小丫頭一陣白眼。
他對秦慕容說，店鋪已經大概選好，他一口氣買下了三個地方，但還是不知道這店鋪應該放在哪裡好，想要詢問一下秦慕容的意見。
隨後四個人就來到玲瓏坊中，走過鬧市，賈富貴指著一個空蕩蕩的店面說道：「這是其一，這個地理位置最好，旁邊是布莊，又有脂粉店，還有玲瓏閣，要說這玲瓏閣可是咱們渭城最古老的店鋪了，玲瓏坊當初命名的時候，就是參考了它，放在它的旁邊，很高級的感覺。」
秦慕容點了點頭，沒有應答。
接著走到一個偏僻的街巷，這裡客流少，顯得冷清，很多店鋪都是空著的，對比於之前的正街，這裡顯得蕭條。
「這裡曾經是個不錯的地方，只可惜渭城已經不是曾經的渭城，咱們大梁國也不是曾經的大梁國……咳咳咳，勿談國事，勿談國事！呵呵……」
賈富貴尷尬一笑，說道：「這裡是買了其他兩個地方，捎帶腳買下來的，主要是便宜，別看它挺大的，價格卻是之前那家店鋪的十分之一不到，我就琢磨著，等買賣若是紅火了，把這裡當成一個倉庫，可以就近運輸，也是不錯的。」
秦慕容再次點頭，卻難得開口道：「嗯，這裡還不錯。」
賈富貴笑道：「我還挺有頭腦的吧？那咱們繼續，還有一家店，我覺得那家也不錯，雖然沒有正街上的繁華，但也是不錯的選擇……」
「不用了。」
「啊？」
「這裡就可以了，不用去看第三家店鋪了。」
「啊？！」
賈富貴錯愕道：「這……這是為什麼啊？這個地頭這麼差，這……這不太好吧？」
秦慕容笑道：「這裡不是便宜嗎？對了，可以把之前正街上那個店鋪賣掉嗎？」
「啊？為什麼啊？」賈富貴苦著臉說道：「秦公子若是擔心錢的話，這個真的不用，我闖蕩這麼多年，還是有點底子的，幾個店鋪還難不倒我。」
「不，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這裡很好，比正街上的那個好。」
「啊？」
賈富貴感覺自己就好像一個白痴一樣，只能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像傻子一樣啊啊個沒完。
對方的說法，實在是超出他的想象。
秦慕容笑道：「這裡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不堪，而且我也不是要給你省錢，如果有條件的話，我覺得你可以在這裡多買幾家店鋪，延伸出去，越長越好，對門一定是要買下來的。」
「我……」賈富貴苦笑道：「秦公子，您說的這個，我是真的不懂。」
秦慕容解釋道：「這有兩個好處，首先，咱們賣的是小食，也許未來不光是這一種，還有很多種，但我們的小食不同於其他，不是賣給遊人，而是賣給達官貴人，所以放在那種繁華的街道上，沒有太大的意義。再者，寧為雞頭不為鳳尾，旁邊那是百年老店，表面上古樸典雅，實際上裝潢考究到讓人髮指！我們不管再如何在裝飾上花費，也趕不上它，整條街望過去，並不算鮮明。」
「哦……好像……好像也是啊。」
賈富貴想象了一下，一條街上有那麼一個出名的存在，自家店鋪好像真的……怎麼都顯眼不起來。
反倒是這裡，若是仔細妝點，周圍又都是空鋪子和普通鋪子，這裡就好似夜明珠那麼扎眼！
秦慕容又道：「至於第二點，便是選擇店鋪中最為考究的一點，走馬觀花及停車下馬。」
賈富貴疑惑道：「這裡面有什麼區別嗎？」
他覺得這種說法很神奇，也很新穎。
就在兩個人高談闊論的時候，這條背街上正有一架牛車慢慢通行，坊中禁止騎馬，民間不可用馬車，但卻不限制牛車，只是速度真的很慢，晃晃悠悠的正往前走。
秦慕容輕鬆一笑，說道：「所謂走馬觀花，又叫流水街，大道筆直，人來人往，很少會做停留，適合販賣尋常器物，日用家常，大家遊玩時一家家掠過去，遇到喜歡的店鋪就進去逛逛，停留時間有限。這所謂停車下馬，又叫回水街，首先要有一個空間，可以讓人們停下來，比如牛車之類，停在店鋪前面不會太影響行人，而在這種地方，停留的時間就會很長，所以但凡這種街道，一般都是酒樓賭檔青樓所在，而咱們這家店，靠的就是格調，若放在流水街上，總是掉了身份，只有這種回水街，才能彰顯出咱們的氣質來！嗯，氣質最為重要。」
賈富貴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大聲說道：「我的天！秦公子啊，您不來做買賣，真是白瞎你這個人了！」
隨後一想又覺得不對，趕忙道：「呸呸呸！秦公子尊貴人，怎麼能來當卑微商賈？是我食言了，嘿嘿嘿，不過……秦公子啊，就算我這麼個在場面上打拚了這麼多年的商人，都沒您看的這麼透徹，您這到底是……哎呀呀，不說了不說了，省的秦公子嫌我呱噪。」
秦慕容翻了翻白眼，然後說道：「這只是第一步，先把店面開起來，然後就要在對面再開一家不同名字的店鋪，做的東西跟咱們一定要特別的類似，比如黃豆這一項，對面的店鋪也要有，在口味上要差上一些，價格上卻要便宜五倍乃至十倍！」
賈富貴愣了一下，問道：「這是為什麼啊？這不會影響咱們自己的買賣嗎？自己搶自己的生意……這是何種道理？」
秦慕容翻了翻白眼說道：「裡面涉及到的東西有點多，跟你講……我嫌麻煩，只要你去做就好。」
就在兩個人說話的同時，也在賈富貴驚愕的同時。
秦慕容的話同樣也傳到了牛車中人的耳朵里。
一個小廝忍不住捂嘴小聲譏笑起來，說道：「這位秦公子還真是奇怪，弄一個店不行，還要再弄一個店跟自己打擂台，真是奇哉怪哉。」
旁邊一名老者卻眯著眼睛，彷彿在思索什麼，突然伸出手在小廝頭頂上敲了一下。
「都教你多少遍，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妄加評論，想的明白的，也不要輕易開口，畢竟所謂的愚蠢，往往是一些自己認為是對的，卻因為資歷與眼界的差別，實際上卻是錯的離譜。」
小廝有些不爽，若是平日里說教也就算了，但這件事是真的不服氣，撇著嘴說道：「他就是笨嘛，還覺得自己很聰明一樣，說說還說不得了？您還打我……那您說他為什麼要在自己對門又開一家店？」
老者又想了一會，突然眼睛一亮，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說道：「妙啊！原來是這樣，妙啊！」
他伸出手挑開車簾，只看到秦慕容的側臉，本想著讓下人去招呼一聲，詢問一下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但又覺得有些唐突。
正糾結間，秦慕容已經跟賈富貴一起走進空曠的店鋪。
「罷了，只是商賈小道而已，不值一曬。」
說著就命牛車繼續前行。
倒是小廝留了意，皺著眉頭看著秦慕容離開的方向，覺得自己被教訓都是因為他的緣故，這仇算是記下了。
工程開始，錢到位，速度就會很快。
才兩天時間，店鋪已經有模有樣，里裡外外都是人，加緊施工。
隔兩個店鋪，整個後院都被當成了「作坊」，黃豆製作方法太容易被模仿，賈富貴不放心，還專門從大梁城調來了自己家的親信，不停趕工製作。
因為秦慕容給了他一個數字，極為龐大的數字，而這些黃豆，僅僅是要送出去的，不會有任何盈利。
十天時間，店鋪就弄好了。
燈明瓦亮不說，但是這門面，就足夠顯眼醒目，看起來特別的高級，又不帶一絲煙火氣。
這裡面當然有秦慕容的美學思想在。
所以當賈富貴看到成品之後，整個人站在門口獃滯了有一刻鐘的時間，才緩過來驚嘆道：「秦公子，還有什麼東西你是不會的？這……這種格局我真的從未見過，但怎麼看都覺得舒心！站在門口，我就只有一種感覺。」
「什麼感覺？」
「這裡面賣的東西一定很好很貴，一般人是消費不起！」
秦慕容哈哈一笑，說道：「這就對了。」
甚至有些工匠看完自己的成果，三三兩兩聚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跑到秦慕容這裡詢問，他們是想要將這種格局在別處也用上，但畢竟這都是秦慕容想出來的，想要用，總要問過秦慕容的意見。
秦慕容的想法很簡單，只跟他們說，用是可以用，但要等兩年，兩年之後隨便用，兩年之內若是用了，說不得，就要有點懲罰。
他本以為自己算是嚴苛，卻沒想到工匠們都是千恩萬謝，甚至臨走的時候，還把細微之處又檢查雕琢了一陣，做到真正的精益求精，還算是義務乾的，都沒要工錢。
十天的時間，秦慕容也沒閑著，一邊當監工，一邊兩頭跑，還要一邊弄出一些新花樣來。
畢竟是店鋪了，這麼大，這麼高級，總不能只賣一種豆子吧？買家真的上門了，怕是要失望的。
黃豆之所以油炸會很香，因為不管是澱粉含量還是蛋白質含量都很高，油的含量也不少，只因為這個世界實在是烹飪手段欠缺。
吃過秦慕容黃豆的人，都真的很難想象這種平日里需要磨成了粉，添加進谷粉中蒸饅頭的最廉價的豆子，竟然可以這般美味。
既然用，既然是豆子，秦慕容自然想到了豆腐。
渭城有豆腐，只是豆子並非黃豆，也不是前世的黃豆，而是一種類似於豌豆的東西，弄出來的豆腐也不是那種一塊一塊，更像是豆腐乳，裡面有零星的碎塊，但看起來還是一碗粥。喝的時候需要往裡面混點醋布，配合那股子臭味一起喝下去。
在渭城百姓中還挺流行的。
做豆腐並不算難，一天時間足以，但找滷水卻花了秦慕容九天時間，除了三點一線的生活，就是滿玲瓏坊尋找。
找到的當天，這豆腐也做出來了。
當賈富貴吃過豆腐之後，先是愣了好一會，然後突然豎起大拇指，在自己的面前好陣晃悠。
「之前還覺得您的那個什麼技術入股就要佔一般收益，是特別虧的事兒，甚至還想著等賣起來之後，我可以從中剋扣一點錢。可現在我才知道，跟秦公子您合作，那絕對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靠譜的事了！太……太神奇了！這最廉價的豆子，放在您老的手中，怎麼就這麼……這麼……算了，我大老粗一個，也不知道怎麼形容，反正就是……神奇！那句話叫啥來著？化腐朽為神奇！」
秦慕容笑道：「在我的認知中，但凡你這種不遺餘力的溜須拍馬的傢伙，都不算什麼好人。」
「哎呀！」賈富貴趕忙說道：「這您可冤枉我了，我這是由心而發啊！您現在就是我的搖錢樹……呃……呸呸呸！是我現在最重要的合作夥伴，我就算是豬油蒙了心，也不會對您不利啊。」
秦慕容笑道：「好了，開個玩笑，你這麼當真幹什麼？弄得……好像你真的這麼想過一樣。」
「呃……」
賈富貴哭笑不得道：「以後我可不敢拍了……」
「拍……還是要拍的，但最好高級一點。」
「哦……」
賈富貴突然發現跟秦慕容交流……好累啊！
隨後看到對方臉上的陣陣笑意，才明白自己是被耍了，悲憤之餘，也只能繼續干著手裡的工作，比如趕緊派人把黃豆送出去。
這就需要找到幾個能說會道，尤其懂得大門大戶規矩做派的人，這不太好找。
僅僅找到三個符合要求的，也讓原本很快就能進行完「白送」，整整持續了十多天。
而十天多天後，這店鋪卻依然沒有開張！
就連小百和小蘭都有些擔心了，可偏生關係最為密切的賈富貴卻根本不關心，每天都是很樂呵的樣子，看起來沒心沒肺。
秦慕容在店裡面也無事可做，時不時就會上去正街上溜達，幾天時間，算是轉遍了整個玲瓏坊。
到現在他就喜歡去湖邊，在玲瓏坊這樣整個坊間都是商業店鋪的地方，難得有一個靜心生活的地方。
老人，孩童，女人們說說笑笑，河邊洗衣的敲擊聲，讓這裡顯得平靜而熱鬧。
秦慕容總喜歡帶著兩個小丫頭，拿好了足夠的小食，坐在一個角落中看著周圍的一切，享受陣陣清風，聆聽各種喧鬧，也算是很愜意的事。
結果正休閑著，突然聽到有人在喊他。
「秦家的那個小子！」
聲音很無理。
轉過頭一瞧發現是之前遇到的崔白鶴，剛皺起的眉頭也立即鬆開，站起身笑道：「小生見過崔老。」
「少廢話，過來給我看看！」
看？看什麼？
秦慕容滿心奇怪的靠了過去。
崔老正坐在一個石台前，風吹雨打的石台顯得斑駁，甚至有些看不清上面的縱橫十九道。
他對面同樣做著一個老者，看起來要比崔老還要老上幾分。
一身錦袍，面容中正，目光郎朗。
老者見到秦慕容，卻是眼睛一亮，彷彿認識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