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歸來依是少年

秦慕容想了一下，問道：「那你就不敢賭一下嗎？」

「以天下蒼生為賭注？賭你身邊的一個人的生死？你覺得這樣公平嗎？」

「公平啊。」

秦慕容說道：「當你把天下蒼生，和一個的生命放在一起，進行選擇的時候……甚至可以說，但凡你有這種想法的時候，就是一種狂妄自大的錯誤。」

「狂妄自大？我是神明！」

「神明又怎麼樣？」

「那你覺得，神明跟人類的區別，在哪？」

秦慕容哈哈一笑，說道：「人類嘛，就是一個依附於自然的生物，在世界長河之中，短暫存在，如白駒過隙，只是生存在世界中的一個匆匆過客而已，人類怎麼樣，世界怎麼樣，相互之間並無太多關係，人類無所謂世界的變遷，世界無所謂人類的有無。至於神明，卻是世界的締造者，或者說參與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神明更像是一個不太管事的房東，而我們僅僅是臨時的租客而已。」

「嗯？」

神女愣了一下，隨後皺眉道：「既然你知道，都明白這些，為什麼還覺得這件事我不能管？」

「因為，我不讓！」

「嗯？！」

神女又是一愣，隨後厲聲說道：「之前說我囂張跋扈，如今看來，反倒是你最是囂張！」

秦慕容攤了攤手，說道：「自古就有店大欺客，客大也可以欺店，我就欺負你了，怎麼了？！」

他確實開始耍無賴了。

沒辦法。

有時候為了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不管是東西，還是抉擇，普通的手段沒有效果，耍無賴，反倒是一個機會。

神女瞪大了眼睛，獃獃的看著秦慕容。

然後說道：「你想要保住她，我所有承諾的，都不會給你了，包括回到人間界，甚至晉陞天界，這所有的條件，都不存在了，你可想好了。」

秦慕容狠狠咬了咬牙，轉頭看向風小小。

他很糾結。

沒辦法不糾結。

前世的事，是他心中的一個結。

哪怕只是問出一個問題。

哪怕只是跟還沒有背叛自己的人，說一句話，跟他們說，自己還活著。

哪怕到海邊去祭奠一下自己的父母……

不管是什麼，哪怕只在那個世界存在一天，不，一個小時就好。

但……

他也知道。

這世間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無法回去的過去。

任何被稱為遺憾的往事。

人總是有過多的遺憾。

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彌補，一生都要過著拆東牆補西牆的日子，終究是一個遺憾沒有填滿，另一個遺憾又生。

人總是覺得現在應該做什麼事，也清楚的知道，不做的話，就晚了，日後便再也沒有機會，可是卻還是欺騙自己，覺得未來的時間還長，還有機會，還能彌補。

於是錯過，然後再也沒有。

有句話叫做，一轉身就是一輩子。

事實上每個人都轉過太多次的身。

比如你問一個人，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是什麼。

他或者打著哈哈，說著笑談，或者整個人就僵在那裡。

因為……太多太多！

若想要從其中挑選出一個「最」來，還著實是有些困難。

曾經失去的愛人，沒能抓住的機遇，因為金錢和時間關係沒有檢查的身體，或者耽誤了治療的親屬，再到當初沒能跟某個女孩說出那句埋藏在心中很多年的話，還有哪怕沒有跟某個朋友在離別之前好好的說一句「再見」……

太多太多。

甚至……若是人們仔細回想的話，會發現其實每一個駐留在心中的記憶，都會摻雜著或多或少的遺憾。

而今天，秦慕容竟然有了一個可以彌補遺憾的機會！

甚至將一切重寫的機會。

他能想象的到。

等自己回去之後，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將那些欺負過自己，背叛自己，壓迫自己……所有自己討厭的人，輕易的踩在腳下。

將那些幫助過自己，照顧自己，永遠站在自己身邊的人，給他們最好的機會，乃至給他們長生的可能……

那應該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吧？

自己曾經想要得到的東西，都能得到！

想要毀滅的東西，也不用顧忌。

畢竟按照神女所說，地球太小，相對於人間界，地球微不足道。

便是秦慕容把整個地球都給毀滅了，在神明看來，也是無所謂的事。

甚至他可以完成兒時仰望星空時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比如前往其他星球，看一看上面到底有沒有其他智慧生命的存在。

逛一下整個寰宇，欣賞每一顆星辰的美景。

無盡的世界之中，彷彿有著無盡的樂趣！

這些，都不用去親身經歷，也能體會的到。

一定都是很美好很美好的……

長嘆一口氣。

秦慕容轉頭看了一眼風小小。

風小小也看著他。

從一開始，到現在，風小小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秦慕容的身上，即便是神女使出法相天地，創造出萬年難遇的絕景，她都沒有多看一眼。

她就這樣盯著秦慕容，捨不得眨眼。

秦慕容伸出手，在她的臉頰上揉了揉，然後突然噗嗤一笑，說道：「你長得可真是不好看。」

風小小愣了一下，嘟了一下嘴，低下頭說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眨了兩下眼睛，正想再說什麼，卻被秦慕容直接給拉到了自己身後。

他抬起頭，看著神女，輕聲說道：「我活的時間很短，相對你這樣近乎無盡的壽命，我真的算是一個小朋友了，但即便是這麼短，我也經歷過很多事，遇到過很多人，這些事，這些人，都教會了我一個道理……往事只能追憶，不可強求，做人最重要的，便是珍惜眼前。」

想要從無盡的遺憾中脫離出去的唯一辦法，不是去彌補，而是徹底的忽視掉，展開新的生活。

別無他法！

神女獃獃的看著秦慕容。

她沒想到對方竟然連回到前世這麼大的誘惑都能抗拒。

「你還是不相信我能夠做到？把你送回去這件事？」

「我信，之前神魂回去的時候，我看了，其中有一些細節，我自己都忘記了，有些更是我之前都沒有注意到，即便是你能從我的腦海之中提取出這一段記憶，也不可能將原本我都沒有看到的事情給提取出來，所以……之前的我，是真的回去了。」

神女沉默了。

好一陣才說道：「你真的不想知道？那些人為什麼背叛你？」

「想，但我可以剋制。」

「你就這麼放不下這個魔修？！」

秦慕容笑了。

抬起頭看著神女，說道：「若你能放得下，你也不會出現在這裡，成為一朵小花，每日受雷霆轟擊，受風吹雨打，對於一些事情，你放不下，我同樣如此。」

神女再次沉默。

最終卻只能嘆一口氣，說道：「既然這樣，我就陪你賭這一次好了。」

「怎麼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神女道：「因為我突然想到，當她魔功大成之時，化作黑洞，吸收周圍所有生命的時候，你臉上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我想看一看。」

秦慕容眼角抽動兩下，苦笑道：「神明……還真是惡趣味。」

「閉嘴！」

神女怒哼一聲，隨後便煙消雲散，再次變成一朵小花。

秦慕容趕忙湊了過去，蹲下身，嘿嘿一笑，伸出手在小花上面摸了又摸。

還一邊猥瑣的說道：「氣不氣？你氣不氣？！」

生氣是自然的，但神女之前耗費了太多的力量，尤其法相天地這件事，她得修鍊很多年才能恢復過來。

秦慕容眨了眨眼睛，玩了一會，便索然無味起來。

站起身，突然手掌一晃，一道白色光門打開。

就像是之前神女打開時一樣，只不過這道光門，卻少了些許韻味。

秦慕容嘆了口氣，無奈道：「還以為能學會，看來沒個千年萬年的修鍊，是真的做不到。」

不過這個小門卻一直留在那裡。

即便是不能穿梭回到人間界，但秦慕容的這道小門，是可以大開能量通道的。

如此一來，就會有源源不斷的人間界的靈氣灌注到這山巔之上。

到小花的身上。

隨後，秦慕容就離開了這裡。

領著一群人，來到海邊。

看著東西通道，眯著眼睛，想了很多。

周圍站著，飛著，飄著，很多很多人，差不多東大陸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

他們緊張的看著秦慕容。

等待他下一個決定。

秦慕容卻連回頭看他們一眼的閑心都沒有。

他只想趕快回到西大陸去，回到大梁城。

到陛下的墓碑前祭奠一下。

若是自己早就擁有這份能量，應該可以將他的壽元給延長吧？

還有蟲老他們……

看。

這就是遺憾。

無法彌補。

然後他準備帶著一家老小去其他七個大陸上遊玩一番。

每個地方住上幾年。

還有姜映月，自己欠她的確實是有點多了。

想一想，還是努努力，爭取生出個孩子，畢竟自己的家業這麼大，還是得有一個正式的繼承人才行。

還有小白她們，還是讓他們不要太在意什麼財產權利地位了，人生漫漫，路還長。

走走看看，體悟感念，才不枉此生吧。

咧嘴輕輕一笑。

秦慕容轉頭看向風小小和小蘭，略顯激動的說道：「走，咱們回家！」

臉龐之上。

可見少年。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