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錢瘋
老三耳邊的風聲刺啦著鐵槍,筆直的插在了眾人中間,如果這桿槍的勁道在大一些,在精準一點,那麼其中必死一人!
「咋的,以多欺少唄?」此時的方際流迎風站在大石上,紅色襦裙上下鼓動。
常安在一邊才驚覺,什麼時候來人的?
常安想上前講和,也許人家就是路過的,你這上去就給人家扔過去一槍,別人還能在路過不?再說了,這身後的峽谷看著也不怎麼好過,他們想走,就讓人家走,正好讓這群人給探探路。
「黃階一品?」老三雖然有些詫異方際流是怎麼發現他們的,但是也不至於被他嚇到。
「意思是瞧不上落?」方際流說完凌空一躍,重拳朝著老三的額頭就砸了過去。
師父說過殺人不是花架子,沒什麼太大的講究,朝著精準的點,使最大的力。砸不死?那就多砸幾次。武夫練體,不外乎誰基本功紮實。
當老三感覺拳風離著自己額頭近乎時,側身想要用掌握住。掌化點力,老三卻失策了。這一拳讓老三吃了不少苦,身子離開地面重重的砸在後面石上,一口血吐了出來。
老三起身咳嗽一聲,將滿口的鮮血咽進肚中。
老三沒有想到自己黃階三品巔峰,竟然被黃階一品一拳給揍成這樣。難道對方刻意隱瞞了實力?時下容不得老三多想,一招抽刀斷水朝著方際流橫劈過去。方際流側身躲過,卻又遭後背第二人夾攻。
此刻方際流以一敵五,腹背受敵。
常安躲在石頭後面,看著場上的局勢開口道:「你們這麼多人打一個,是不是太卑鄙了?」
「安小弟,顧好你自己,大哥今天教你行走江湖第一要訣。這世上本來沒有卑鄙可言,只是壞人多了而已。看你大哥我如何教訓這群雜碎。」
方際流凌空而起,往後連退幾丈:「我有一桿槍,名為破。」
「破!」
方才深入石中的那桿槍,嗡嗡作響,拔地而起,徑入方際流手中。
「安小弟,你可看好落!」
方際流手持血紅破槍,速度快到嚇人,剎那間到達一人眼前,人才至,槍已入胸膛。
「我不知道你們為何跟著我們,既然出手了,那就下輩子做個好人吧!」
那位被穿透胸膛的錢府暗子,上月才入初醒,可是同輩里最努力的那個啊。望著這桿殷紅槍,始終不敢相信自己將死,發出了最後的疼苦聲。
或是與這枚暗子平時關係好,看見自己同伴已死,氣憤之極。掄起刀,朝著方際流便沖了過去:「我要你命!」
「好一個要我命!」方際流哈哈大笑,槍歸隆,柳葉三寸,槍槍染衣衫。血灑於空,在這深秋山谷,悲愴之極。
這江湖,哪有人人天下第一,哪有不死的道理?
長槍大劍笑安用,白髮蒼顏空自憐。
老三眼瞅著帶來的人已死一半,心下更添幾份急意。接一旁山石之力,縱身而躍,朝方際流命門而去。方際流一剎那猛回頭,嘴角絲絲邪笑。我以蒼龍撼大地,方際流翻身,長槍劃地,火花四射。你強我更強,你剛我則剛。
槍出如龍,這一桿劈槍,直接掄在了老三後背上。從半空狠狠墜下,砸在地上。
方際流收槍,斜掄於背,望向地上疼苦掙扎的老三:「嘿,是條漢子,不叫疼。」
另外兩名剛入初醒的手下,本來這次榮幸被選進來,這下看到這場面,嚇的兩人都不敢動手了。兩人大眼瞪小眼,扔掉手中的劍,一溜煙就跑遠了。
常安在一旁瞪著,還有這種操作?
「你,你不像黃階一品。」老三忍著疼,艱難的爬了起來指著方際流。
方際流笑了笑:「這江湖還不能扮豬吃老虎了?笨。」
老三低著頭,一言不發。
常安見著局面穩定下來,從石后拍了拍手走出來:「喂,不怕死的,可以不殺你。但是你們為何要追殺我們?難道是林家派來的?」
老三緩緩抬起頭,渾身卻散發出一股詭異之氣,朝著常安就奔了過來。
「小心!」方際流怒吼道。
錢氏山莊這些年能在麥城迅速的崛起,並且能夠佔領私鹽一席之地。除了大當家錢文忠的老謀深算,二當家的運籌帷幄,更重要的還有一點,一個人!人稱麥城瘋子,錢氏山莊三當家,錢瘋。
前兩者在暗,而後者則在前衝鋒陷陣。這些年錢文忠雖然打點了不少關係,但是畢竟明面上還是有許多不便出面的地方,需要一個人去打理。站出來的這個人就是錢瘋子。當年震驚麥城的「御龍頭」一案,主犯便是錢瘋。
前些年在麥城大有名氣的「御龍幫」與錢府有了矛盾,為了爭奪私鹽一事,兩方約定人馬約在郊外一戰,誰贏誰拿。官府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惜當時錢府實力還沒有如此強,帶過去的人很快就死光了。後來錢瘋一人、一馬、一刀,硬生生的砍倒了對面御龍幫所有人。事後錢瘋花了一整夜時間,將對面所有人的人頭全部割下,懸在郊外樹林,翌日,前去務農的山民,看見一人渾身是血,立一把刀站於林前,身後一樹林的人頭,尖叫轉頭而去。此一戰,錢瘋成名!
所以錢氏山莊三當家錢瘋,不要命,是出了名的!
當錢瘋突然境界猛漲,一瞬間方際流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錢瘋的刀離著常安脖子已經只有三尺,已然方際流已經抵達不了,只能怒吼出聲。
錢瘋已然以為面前的人,在零點零三刻之後將會是一個死人!
方際流後悔了,後悔忽略了常安!他們真正的目的是常安!
常安也後悔了,後悔站的太近!他娘的就應該跑遠點。
常安第一次覺得死亡離自己這麼近,近到連「救命」二字都呼喊不出。
可是,錢瘋手持刀劈勢卻凝滯在了空中,空有一番餘力卻使不上來,人懸半空也下不去。方際流也不奇怪這麼多,一個側身躍過去,將常安一腳又踹回了石頭後面。
「方際流,你公報私仇,對我下腳這麼狠。」
方際流顧不了這麼多,眼前這人太過陰險狡詐,在有不慎,可能兩人都會命喪於此。剛才錢瘋子明明是可以要了常安的命的,但是為何一瞬間停滯住了!方際流管不了這麼多。
於是乎方際流很想快點結束這場戰鬥,一招「槍花生影」朝著錢瘋就刺了過去,錢瘋第一次看見這麼詭異的槍法,一生十,十生百,百里皆是槍影,像是密不透風的牆。一陣急迫感朝著錢瘋壓來,萬千化象,詭影橫生。
連退三步,方際流的槍追的更緊,猛然,槍生食人花,一口撕咬在錢瘋的右肩上,鮮血淋漓。
錢瘋咬著牙,亂刀而擋,毫無章法,其後,槍影萬象,鬼魅層出不窮。
直到錢瘋被逼至懸崖邊,方際流才慢慢停下:「趁我現在還沒有起殺心,我奉勸你趕緊離開這裡。」
此時的錢瘋完全和厲鬼無二般,衣衫竟毀:「也不知道你修鍊的是什麼道,如此厲害,耍的一手好槍。」
錢瘋一字一句,鏗鏘有力,背後右手卻在快速的磨礪一味藥粉,就等方際流開口那一瞬間。
將手中早已研磨許久的「烏厥魂之花」散了出去,溪雲山峰迴谷,夜間山風不止,一瞬間瀰漫了方圓幾里。
方際流只感到頭昏腦漲,一瞬間渾身氣力全無,眼前虛影不斷,自己的「槍花」生了佛,佛光普照。
錢瘋此刻面目猙獰,將手中刀扔了出去,大笑不止:「中了流心毒,我看你還能奈我如何?」
烏厥魂之花,又名「流心」。生長於烏厥北海靈魔島,此花借人骨為食,吸天地靈氣,十年生三花,又十年剩一花。採摘后不枯不萎,而後以人血為引,最終成型。吸食者,三魂出竅,出現幻象,仍你境界再高,也得乖乖就擒。當年烏厥攻打大梁,有一支隊伍中了此計,全軍自相殘殺,屍橫遍野,慘不忍睹。會讓人喪失本心,所以又謂流心。
方際流跪在原地,本心不斷的掙扎,眼神獃滯。
錢瘋慢悠悠的過去撿起了刀,朝著方際流一步一步的靠近。
錢氏山莊能夠在麥城崛起,屹立不倒這麼多年,除了明裡暗裡的實力,更多的則是去謀划應對一些突發性情況。像遇上山莊內應付不了的高手這般事,「流心」則成為了他們最後的殺手鐧。
當初為了得到這計殺手鐧,錢氏花了不少價錢,為此也付出了不少人命。錢氏的今日,「流心」可謂功勞不小。目前府內僅剩下來的藥量,也只夠應付兩三人了。
錢瘋子想到這裡,冷哼一聲,小子,算你本事大,非得使出殺手鐧,你也是面子不薄了。
手起刀落,人死!這就是這小子的下場了。
錢瘋子提起刀,高高揚起!
只聽見「砰」的一聲,像極了菜市場屠夫剁豬肉的聲音,是一塊硬生生的死肉。
錢瘋子滿頭鮮血,側身望著一旁手拿石塊的常安。
錢瘋子萬萬沒想到,也萬萬想不到,他忽略了一個人,忽略了此行的主角。
「為什麼?為什麼你沒有暈倒?此時的你應該早就崩潰而瘋了。你沒有中毒?」錢瘋子一臉不可思議,任憑臉上的鮮血流著。
常安也想問錢瘋子為什麼你還沒有倒下,為什麼這一石頭下來,你就流點血。常安手掌托舉著石塊更用力了,想要在補一石塊上去。
還不等常安反應過來,錢瘋子一拳頭就揮了過來,向後踉蹌倒在地上。
「雖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辦法沒有中毒,但是你就是一個廢物,毫無作用的廢物,手無縛雞之力。」錢瘋子想要還說什麼,但是似乎覺得說了也等於白說。
轉頭拿起刀一步步的朝著方際流就走了過去,此時的方際流仍然被困夢魘之中,毫無醒來的徵兆。
正當錢瘋子欲下手時,腳卻被死死的絆住了。常安兩隻手死死的抱住錢瘋子右腳:「別殺他!」
錢瘋子有一些驚愕,隨後冷冷的笑了笑:「你不問我為什麼殺你,不求我別殺你,卻叫我別殺他,好一個有情有義。」
「別殺他!」常安咬牙說道。
「螳臂擋車,不自量力。」錢瘋子起腳狠狠踹在常安臉上,一下不鬆手,那就兩下,兩下不夠,那就踹到你鬆手。
在一句一句由重轉低「別殺他」的聲音中,錢瘋子踹到有些疲憊。
常安滿臉鮮血,卻依舊不肯鬆手。
錢瘋子或許是有些累了,最後一腳停滯在半空中,又緩緩的收了回來。望著這漫山夜色,長嘆一口氣,似乎想起了一些什麼:「都是命啊,你和誰斗都行,和天斗其樂真無窮嗎?」
這腳你能擋得住,這刀你可就得受不了了。
常安埋頭狠狠的吐了幾口血,雙手卻依舊死死的抱著錢瘋子,常安抬起頭,眼眸寧靜的有些許可怕,想要說些什麼,卻因為重傷無法開口。
「明年今日託夢讓家裡人給你兩燒點紙錢吧!」錢瘋子說完,使出了自己最拿手的「百步穿楊」。而這次穿的不是槍,而是刀。
夜色中,一柄錢氏特製三當家金刀,鋒口凌冽,撕咬著夜色一片一片,百步穿楊!
飛刀很快,但是有一個人的速度更快,飛刀入肉,直貫胸膛。錢瘋子整個人驚愕的呆在原地,下意識的吞了一口口水,胸口一時之間悶的有些難受。他望向剛才還被自己說成螳臂擋車,手無縛雞之力的那個人,呆的原地。
這柄刀直插常安背後,由後背而穿胸口,隨著身體的疼痛震動,月色下銀光閃爍。
常安嘆了一口氣,一點點側過頭,望向背後的錢瘋子:「我不是你們什麼江湖人,也不知道我得罪了誰,你們要殺我。但是他救過我,現在得我救他。江湖么,我爹說過,得知恩圖報。」
錢瘋子驚愕在原地,突然狂笑不止,左右搖晃著朝常安走來:「擋了一刀就跟我提知恩圖報?我呸,你們兩不過是一個早死一個晚死的差別,結果不會改變。」
常安背對著陷入昏迷中的方際流,自嘲的笑了笑,遠在洛城的爹此時尚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