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對峙
人群如潮,擠在這朔北之境缺月池的街道上,卻在下一刻分列兩旁。
路盡頭,顧謹一身紅衣裹挾著朔北凜冽的風沙,眸中含的卻是款款溫情。
「謹謹!」
陸歸堂的目光穿越人海,一眼就尋到了她,只見少女踏馬而來,一身烈衣捲入千軍萬馬,她眸中可見乾坤星動,似馬踏山河。
她策馬行近,在顧好眠與面前翻身下馬,眸光一動,似回到當初秋獵會上他與她獵場相逢之時。
顧好眠看到顧謹安然無恙,這才定了定心神,正要開口詢問顧湘下落的時候卻發現她身後還有一人:
顧湘馬術不精,在馬場上縱馬疾馳還好,真到了眼前一幫人的時候反倒有些束手束腳,乾脆遠遠就棄了馬,一路小跑著朝顧好眠奔過來。
「哥哥!」
顧好眠拉住她,看到自家兩個妹妹都安然無恙,面上也喜形於色。
「謹兒,是你將湘兒救出來的。」
顧謹尚且未答話,顧湘就已經點了點頭,是顧謹救了她,這一點,她承認。
但顧謹要說的,遠遠比這要令人驚愕,「陸承修在北疆城。」話才出口她卻又頓了頓,乾脆改了話鋒:「若是他發現我與顧湘不見了,現在應該追到缺月池來了。」
眾人皆是一驚,還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就聽見遠處有喧嘩聲起。
圍觀的百姓們乾脆將路又讓開一些,果不其然,是陸承修帶了人追過來。
陸歸堂見狀將顧謹攔在身後,自行朝前走了幾步,待陸承修也翻身下馬,局勢緊緊崩在了弦上。
陸歸堂笑笑,「皇兄。」
被他喚作皇兄那人卻不答話,只冷著臉將目光轉向了人群中的顧謹身上,眼神里是深不可測的情緒,別人看不懂,但顧謹看懂了。
他在怨她,情急時刻依舊站在陸歸堂的身後。
陸歸堂的神色亦跟著暗了兩分,又側身擋了擋他看向顧謹的視線,卻沖著陸承修笑了笑,道:「皇兄來朔北也該說一聲,我好去迎皇兄啊。」
陸承修冷著臉看了他一眼,「帶著你手上的二十萬大軍么?」
什麼叫做言語間交鋒對峙,圍觀的人算是都知道了。
陸歸堂卻又是一笑,他負了手,卻抬頭看向寂寥的天,朝著定州的方向。
「即便有二十萬大軍,那也是朝廷的大軍,如今兵權為何會落在我手裡,還不是因為皇兄咎由自取么。」
這話說的不假,兵都是朝廷的兵,即便在這之前掌兵力的人是顧疆元與李昌平,但到頭還還是因為陸承修篡位致軍心盡失,李昌平埋骨定州,顧好眠即便冒著背上叛黨罪名的奉獻也要助力與陸歸堂,這不是陸歸堂一人之力,還是陸承修一手促成。
這麼說起來,他還真該謝謝陸承修。
陸承修是個明白人,自然知道他話里話外都在說些什麼,當下竟未言語,身邊百姓本就將路圍了個水泄不通,陸承修以為自己帶了因為前來會將他們嚇散,卻不想到了這時候,人竟然越聚越多了。
人群里有個上了年紀的老者,捋著一把花白的鬍子語重心長的問出了聲:
「舒王殿下,老朽是這缺月池的族老,今天大傢伙兒們都在,老朽就想問您一句話,當年朝廷棄了定州城,從那以後定州飽受匪患迫害十數年,如今您棄了北疆與定州兩座城池,是真的要置這數萬百姓於不顧么?」
論起這話的感同身受的程度,人群當中應以黃奢為最,但不可否認的是黃奢的神兒還沒回來,尚且流連於顧好眠與陸歸堂的演技呢。
黃奢沒附和這老者,他身後的百姓們卻附和聲連連:
「舒王殿下,我們朔北的百姓早就遭受戰亂,您卻還要棄我們於不顧,這是為人君臣該乾的事兒嗎?」
「若非顧家小姐與咸王殿下斗退了圭氏王子,這缺月池裡響的還是作戰的號角聲呢!」
「聽說咸王殿下肯為了定州的百姓甘願赴死,您卻挾持顧家小姐要挾少將軍,您與咸王殿下同為皇子,行事做事竟然如此大相徑庭!」
……
一句一句,皆戳在了陸承修的心坎上。
他眉頭一擰,看向那帶頭說話的老者:「我若不穩坐帝位,如何掌管天下蒼生。」
「王爺這話錯了。」
一道清音傳過來,眾人回頭去看,見說話的是顧謹。
陸承修挑了挑眉,耐著性子問她自己的話為何是錯的。
顧謹不吝解釋:「君可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今日你以百姓為基登帝位,明日基石塌了,你可還能安坐那帝位之上?王爺若不信,就放眼看一看你身邊的滿城的百姓,他們方才人人為阿堂情願,王爺有沒有想過,若是我兄長真的因為顧忌我和顧湘的安危而欲殺咸王,這滿城的百姓會如何?」
眾人默然,這個問題,引起了眾人的深思。
若是方才顧好眠與趙羲得真的發了兵,那跪了一地的百姓必然暴動。
這是民聲,也是民怨。
就在這眾人沉默的當頭兒,陸承修身形忽然一轉,逼近了離他最近的顧湘。
——
顧好眠伸手去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陸承修再次挾持了顧湘!
男子冷笑:「百姓的本事有那麼大?那有本事將顧三小姐救回去啊。」
他手上的力道不由地加重,扼在了顧湘雪白的脖頸之上,疼的少女咧了咧嘴,卻發不出聲音來。
陸歸堂等人心裡都是一緊,如今前後都有他們手中的大軍,單憑陸承修帶來的隱衛已經不能護他周全,他是被逼急了,再逼下去他真有可能下手殺了顧湘。
「陸承修!」
顧謹的清音再次傳過來,這是她此生第一次喚他的名。
不只陸承修怔了怔,就連陸歸堂和顧好眠等人也是愣了一瞬。
聽她言:「你既不信,不如我們再分說一件事。你身後這些隱衛,可是寧國公借給你的?」
陸承修默然,自然是陸承修借給他的人。
「那你可還記得去歲秋天在汴梁城中遭人暗殺,還是在我家養的傷?」
陸承修又默,他自然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