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祠堂立志
這夜顧將軍府裡頭燈火通明,初秋的季節卻令人覺得北風蕭瑟,就好像是那朔北的風卷了黃沙正凜冽,叫人想起來,心裡就生了寒意。
顧家祠堂。
顧湘一路被顧謹拎了進去,面前是顧家列祖列宗的排位,燭火燃著,照亮了那排位上的漆字,乍一看有些凄厲。
「顧謹,你不要命了!小心爹爹回來……」
「爹爹回來?」顧謹挑挑眉,「就算是爹爹回來,看見你如今這副模樣恐怕也要失望得很,汴梁城裡誰不知道你顧家三小姐是他顧大將軍的掌上明珠,若是有朝一日你那跋扈名聲傳了出去,你看汴梁城裡人家會不會低看爹爹,說咱們顧家女兒沒有家教!」
顧謹說的這話並不是空口套白狼,上一世顧湘嫁給了陸歸堂,沒過多久就傳出來毒婦名聲,害得陸歸堂與顧疆元沒了情義,錯在今日何氏對顧湘的嬌縱。
她們母女攛掇父親,哄騙祖母,最終自己也成了那覆巢之下的敗卵。顧謹與她們沒有那不共戴天之仇,但今兒不讓她們長記性,只怕上一世的故事還要再重演一遍。
「你看好了,在你面前陳列著的,是咱們顧家的列祖列宗!今日顧家滿門顯耀,就是顧府這祠堂裡頭的燈火也是徹夜不息。可你有沒有想過,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今兒你做不到內安,明兒連累的就是外患,他日東窗事發,怕是后故之人連個牌位也見不著!」
顧家早已經沒了老太爺,這話裡頭的后故之人擺明了是說顧疆元這一輩的人,這話很是不妥,但顧湘卻沒顧上去想。
她養在深閨十幾年,從不知道家族興衰,更沒人同他說過朝局動蕩。今兒顧謹卻說了兩回,一番話下來她腦子裡只剩下那女子清音,竟然也不知道同她鬥嘴了。
顧謹見顧湘沒話說了,一顆心這才稍微定了定,這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涉足顧家祠堂。往日里她是庶女身份,又沒了生母照拂,被嫡母欺壓,聲稱她是那低賤身份,斷不讓她去顧家祠堂。
她今日鋒芒初現,憑著自己的一張嘴震懾住了何氏,親自將顧湘送來了祠堂。
祠堂裡頭擺放的是祖輩們的牌位,她從未見過,哪怕到顧家家破人亡,牌位俱損的時候,她也沒有見過。今日在這祠堂裡頭,顧謹站著,顧湘跪著,略顯昏暗的暮光透過窗欞照進來,配了燭火,更顯黃昏。
顧謹嘆了口氣,今日她在此,日後定要保顧家安穩一世,保父兄平安,保她顧家牌位不會化作覆滅之下的灰塵!
顧謹心裡想的是此生志向,顧湘心裡卻仍舊在琢磨這個姐姐喉嚨里賣的是什麼葯。
「你今日到底是怎麼了?生了場病居然長了這麼多的氣焰,敢衝撞母親,還敢在祖母面前搬弄是非,還敢,還敢欺負我?」
「我這一病,你做妹妹的沒有一次探望,她做母親的沒有一聲問候,由地我在這府裡頭自生自滅,你們敢說問心無愧?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聽著,你和你母親從今往後若能安分守己,我不求你們待我如自家人,只求你們母女二人能夠安安穩穩過日子,咱們之間話都好說。若是你們依舊執迷不悟,在父親與祖母面前瞞天過海,背地裡用那些大宅院里的陰損手段,今日的事,定然還要有第二次!」
顧謹撂下這話,隨即大步出了祠堂,此時天色已晚,院子裡頭點了燈,與祠堂里的燈火相呼應,照亮了少女一身堅韌。
似那庭前叢菊,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晚風拂過,吹上了少女單薄的身姿,雲絛急急慌慌跑過來,「小姐,天色晚了,晚風吹在身上太涼,您身子還不好,咱們快點回去吧。」
顧謹靜默著立在祠堂門前,聽見雲絛的關切也不答話。
今日她先發制人,懲戒了自己的妹妹顧湘,不知道祠堂裡頭她說的那番話顧湘有沒有聽進去,但何氏定然不會善罷甘休。父兄還在北疆邊關,往後的路,會越來越難走。
晚風低拂,似有燕聲呢喃,不多時從祠堂裡頭傳來三小姐的嗚咽聲,在這不見日光的深宅裡頭聽著竟然有些瘮人。
雲絛禁不住打了個瑟縮,「小,小姐,咱們快走吧。」
顧謹嘆了口氣,拉起小丫頭的手就下了台階。
「罷了,走吧。」
今日她說的那番話,顧湘若是聽進去了,此時就不會嗚嗚咽咽賣可憐,如今她哭,便是覺得這場罰跪是讓她受了委屈,如此一來,顧謹那一番口舌算是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