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遇得一人,失走一人

第四百三十四章,遇得一人,失走一人

當一個人的思想極致的專註時,思想與身體便分開成了兩個個體,正如現在的的陳安平,他的精神思想完全沉浸在自已感悟的世界,他的身體卻在本能的前行。

他感覺不到黑暗,感覺不到恐怖,感覺不到勞累,感覺不到周圍的一切。

他的心中有光,他的世界便有了光明;他的心中有了方向,哪么黑暗便阻止不了他的腳步。

《般若波羅密心經》的經文在他的腦海之中流淌,化成了人生的至理,化成了生命的真諦。

這是他莫大的機緣,哪怕在這萬法不存的放逐之地,佛家至理依舊如流水一般,在沖刷他的識海,衝擊他的心靈,洗滌他的念頭。

行行重行行。

突然,遠處有細微和聲音傳來。

最先聽到聲音的是燕菲菲。

她說:有人!

於是,其他人都停下了腳步,只有陳安平依舊在前行;他不知什麼時候鬆開的蛇筋,一個人,毫無所覺的前行。

在漆黑的世界間中,多出一個人或許少一個人,都不是那麼容易被發現的,何況,所有人的精神都集中在遠處傳來的聲音之上。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聲不可聞逐漸變大,那個女人在呼喊著:有人嗎?有人嗎?

她一直重複著這一句話,單調而麻木;她的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歇斯底里,有些絕望。

聽到這個聲音時,唐柏渾身一震,這是諸葛心月的聲音。

他的心裡突然感覺到很難受,難受得透不氣來,遠處的聲音彷彿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他的心頭。

不見時情淺,相見時,方知情深。

他大聲叫道:心月,是你嗎?

遠處叫喊的聲音嘎然而止,而後夾雜著不可思議的驚叫:唐柏!

這人自然就是諸葛心月,當海淵獸體內的肝火與肺金碰撞時,諸葛心月不得不解開萬古長明燈的封印,以五行魔珠與陣符防禦在自已的身邊。

沒有了封印,再加上毀天滅地般的力量擠壓,萬古長明燈化成了一道流光,湧入了她的身體之中,在她的手臂之上烙印成了一個燈籠的圖案。

莫善良早已算計了一切,哪怕肝火與肺金的碰撞,他彷彿看透了命運的軌跡。

諸葛心月剛剛反應過來,身體便被一陣無可抗拒的力量捲起,如同落葉一般,不由自主的隨風飄離。

無情的風暴讓她只能聚中精神控制五行魔珠與陣符防護自已,不然她會被風暴的力量撕碎。

不知過了多久,風暴漸息,四周漆黑一片,她與五行魔珠或陣符之間的聯繫也變得漸弱,她瞬間反應了過來,自已被捲入了一個陌生的場域之中。

修行多年,她遇到過無數的危險,也見過許多不同的規則的空間,她很冷靜,當機立斷地收了五行魔珠與陣符,以身體抵抗著漸弱的風暴。

約摸一柱香的時間,風停了,她從空中落下,狠狠地摔倒在地,整個身體彷彿散架了一般。

她強忍著疼痛,想放出意念,但發現意念根本無法動用;她想調結氣息,休養身體,卻感覺體內的真元根本無法調用,最後她發現,哪怕是儲存法器,於此地變成一個平常的布袋。

萬法不存!

她明悟了過來,這是一片萬法不存之地。

她站起身來,發現自已的身體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世俗凡人,沒有輕盈,只有渾身的疼痛與沉重。

她大聲叫喊道:有人嗎?

但四周空空蕩蕩,寂靜無聲,整個空間如同一片死寂般的虛無,無邊無際的虛無彷彿只剩下她一個人存在。

她長吸了口氣,以此平靜自已的心態,數個呼吸后,她將濁氣吐出,心態瞬間平靜了下來。

她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靜靜地呆在原地,直到確認沒有危險之後,才摸索著前行。

黑暗,不僅是外面的世界黑暗,連她的內心的世界也像被侵蝕了一般,變成了一片黑暗。

開始時,她還專註於出路,還有思考著怎麼分辨方向;但時間一久,內心便滋生出了淡淡的恐懼;每前行一步,都彷彿要踏進萬丈深淵之中,都彷彿有什麼恐怖的妖物張開巨嘴等在前方。

她知道,這是她心境有缺。

她不得不停下腳步,靜心靜氣,不斷地調整心態;可是再次前行時,識海又滋生出無數古怪念頭,這些念頭如同魔咒一般,讓她越來越恐懼,越來越絕望。

她不斷的大聲叫喊道:有人嗎?有人嗎?彷彿只有如此,才將心中的恐懼發泄出去。

但依舊沒有人應答,漆黑的四周,連她的聲音也被吞噬了一般。

慢慢的,她連停下來的勇氣也沒有了,彷彿只要停下,就會被無盡的黑暗吞噬;修行的道心在這絕對的黑暗中崩潰,她越來越絕望,越來越恐懼;她以為自已不會畏懼死亡;但是,當死亡的恐懼無處不在時,她才知道,她真的害怕死亡。

她不知道行走了多久,她的喉嚨已經沙啞,她身體無比的疲憊,她感覺到無比的飢餓,無比的乾渴,她感覺雙腳如同綁上了鉛條,變得十分的沉重。

也許,真的要死了。

她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已的手腕,哪怕漆黑得不見五指,她也彷彿看到了手腕上已有裂縫的玉鐲;她喃喃道:「唐柏,你在哪裡!」

這一刻,她無比渴望唐柏的出現,如那書中記載的愛情故事一般:腳踏七彩祥雲,手捧燒雞甘泉出現在她的面前。

但現實須臾便打破了她的幻想,她只能拚命的前行,拚命的吶喊。

突然,無盡的虛空之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心月,是你嗎?」

她以為這是幻覺,接著,那熟悉的聲音又傳入她的耳中,道:「心月,我是唐柏!」

「唐柏!」

諸葛心月彷彿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吼出了唐柏的名字,這一刻,她的心裡沒有了黑暗,沒有恐懼,沒有疲倦,有的只是唐柏的身影,有的只是唐柏的聲音;這一刻,唐柏成了她的世界,成了她的唯一。

當她停下腳步時,才發現自己的雙腿沒有知覺,她才發現這一路走來的真實,她才發現修行沒有一個聲音溫暖。

黑暗中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而後她又聽到了素琴仙子的聲音。

她喃喃叫道:「師尊!」

但她的聲音很小,小得只有她能聽到。

唐柏依舊在呼喊她的名字,急催的聲音代表著他內心的焦急。

諸葛心月笑了,她終於感覺到了愛情的甜密。

愛情是什麼?

愛情便是你在需要的時候,那個讓你心動的就在你的面前。

她聚起所有的力量,又大聲的叫了聲唐柏。

她的聲音很大,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

唐柏終於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她雖然看不到唐柏的人,但她感覺唐柏就來到了她的身邊。

她聞到了他的氣息,她感覺到了他的呼吸,她的恐懼,她的絕望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果不其然,她的耳邊又響起了唐柏的聲音:「心月,你在嗎?」

諸葛心月道:「我在,我一直都在。」

她命魂有損時,是他將她收入了驅魂燈內,尋騰龍族,將她救醒。

香火之地,她將他忘記了,差點嫁給了一個和尚。而且將他打傷了,差點要了他的性命。

出了香火之地,她喜歡一朵綠色的花朵,他冒著巨大的兇險為她取來。

海淵獸內,她不顧他的挽留,頭也不回的離去。

她說需要一場愛情,哪怕他不懂得愛情,他也一直在愛情之中扮演著一個稱職的角色。

而現在,她終於知道愛情是什麼了?

黑暗中,一隻陌生又熟悉的大手摸了過來,卻摸在了她的胸前;一股從未有過的觸覺從胸前的峰巒傳遞到她的心靈,讓她感覺全身都是酥酥麻麻的,連身體的最後一點力氣彷彿隨著這酥麻的感覺消失得一乾二淨。

手的主人也知道摸錯了地方,又猛的縮了回去。

諸葛心月不由有些失落。

黑暗中,她聽到有人在吞口水,而後唐柏有些局促地叫了聲心月。

諸葛心月嗯了一聲。

接著那隻手牚又伸出過來,從她的脖頸上摸,然後撫摸著她的臉頰,接著便聽到唐柏道:「心月,紅塵慾念沒了?」

諸葛心月道:「一切恍然如夢!」

唐柏道:「我知道,你一定會清醒過來的,一定會的。」

這個時候,黑暗中響起了燕菲菲的聲音,她略有些醋意道:「能不能少說點甜言密語,這麼多人都在呢?」

徐彩鳳也道:「還是先找到出路再說吧!」

相對於燕菲菲的醋意,徐彩鳳更在乎的是唐柏與諸葛心之間的情意;以往,兩人雖說在一起,雖說要談一場愛情,但他們之間卻始終有一層隔閡,但這一次,徐彩鳳感覺到了兩人彼此的情意;那是兩人心裡真正擁有對方才有的情意。

入情越深,斬情越狠。

徐彩鳳也是修仙之人,比誰都明白,斬情之境的無情;木道人說唐柏有桃花落枝之劫,此時此刻,徐彩鳳彷彿看到了唐柏的劫數。

「唐柏,我沒力氣了。」

諸葛心月溫柔的說道。

唐柏道:「沒事,我背你!」

走在最後的燕菲菲道:「唐柏,我也沒力氣了!」

唐柏道:「你一手撐著渡神小舟都沒事,怎麼會沒力氣了。」

燕菲菲怒道:「我就是沒力氣了。」

唐柏道:「別鬧!」,說著,取下掛在後背的七神龍淵劍繫於腰間,而後蹲下身子,讓諸葛心月趴在他的背上。

兩個身體的碰觸,也是兩顆心的碰觸,在這一瞬間,兩人真的感覺對方在彼此心中的存在;唐柏前世聽過一句俗話:叫沒奈何,背老婆;在諸葛心月趴在他後背時,他彷彿背的不是一個女人,不是一個戀人,而是在背自己的老婆,在背一個責任。

此時沒有想那桃花落枝之劫,沒想怎麼出這片漆黑的放逐之地,也沒去想修行中一切;而他想的卻是家,一個屬於自的家。

前世是個孤兒,今生又遭大劫,他一直在流浪,一直在前行,他一直覺得自已沒有了根;直到此時,他感覺到自己有根了。

「陳安平不見了!」

公孫無我的聲音突然響起。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一個大活人怎麼會突然不見了呢?

燕菲菲略有恐懼地說道:「這。。。這裡不會有什麼看不見的詭異東西吧?」

不只燕菲菲如此,連徐彩鳳也是如此。

只有素琴仙子極為冷靜的說道:「若真有什麼詭異的東西,也不會只有陳安平不見了。」

諸葛心月趴在唐柏的背上,雙手自然的摟著唐柏的脖子,髮絲垂落在唐柏的臉旁,讓唐柏感覺到氧,又感覺到怦然心動,再加上諸葛心月身上散發的體香與後背傳來的柔軟;唐柏感覺的自己的血液在發熱,身體有些飄飄然;此時他才不管陳安平是怎麼不見的,迴轉頭來,對諸葛心月道:「陳安平是一個同道之人,先前與我們綁在一根繩子之上,現在突然不見了。」,說完,他微微沉思會兒,道:「陳道友開悟了佛心,又得《般若波羅密經》,想來陷入了頓悟之中,而我們因為心月的呼喊停了下來,而他無所知,想來自顧自的往前走了。」

他猜測得非常準確,眾人一想,也只有如此,原本心有恐懼的燕菲菲與徐彩鳳也放下心來,兩人也沒有了吃醋的意思,開口問道:「那怎麼辦?」

素琴仙子道:」在這裡,能夠傳播的只有聲音,就如心月一般;我們邊行連叫喊著陳道友的名字,至少能不能找到他,便是看他的造化了。」

她所說的造化,便是對唐柏極有信心,哪怕在這放逐之地,她也相信唐柏能夠出去;對於諸葛心月的出現,她並沒有太多的歡喜,反而如燕菲菲與徐彩鳳一般,心中竟有淡淡的醋意與嫉妒。

她並沒有去掩飾內心的醋意與嫉妒,她本已斬情,但香火之地讓她明白,斬情不是無情,身在紅塵之中,哪怕一張白紙,也會落下漆黑的水墨;即然如此,她便以紅塵煉心;當褪去了凡體,若想要修為上升,她隱隱感覺,那就要煉心;所以她一直不承認自己是素琴仙子,她想做香火之地的賈玲。

賈玲不是諸葛心月的師尊,她只是賈府的小姐,是一個也可以愛慕唐柏的女人。

是的,她心中確實愛慕唐柏,當她化成仙靈之氣與唐柏的無形之體融合在一起時,那種極致的升華讓她愛念,九竊金丹的藥力與三千蓮花經文的道意讓她愛念。

但此時,她卻強忍住了這份愛念。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她有一種直覺,她需要這麼做。

陳安平!

公孫無我叫喊了起來;接著便是燕菲菲與徐彩鳳。

諸葛心月道:「這樣不行,不然所有人的喉嚨都會沙啞的。」

她有過這樣的經驗,哪怕現在,她依舊感覺到喉嚨火辣辣的痛疼。

她的聲音極小,只有唐柏聽到,唐柏便道:「這樣不行,一個一個的叫喊,這樣一來,所有人都有休息的時候。」

於是,公孫無我開路,一邊喊著陳安平的名字,一邊牽引著眾人前行。

燕菲菲道:「我怎麼感覺像是在喊魂!」

喊魂是世俗的一種說法,小的時候她受到驚嚇,她母親便會在黃昏的時候叫喊她的名字。

不知不覺間,她竟有些失落起來。

她自蓮城出來,除了騰龍族的百多年時間,她一直跟著唐柏在跑;唐柏去哪裡,她便去哪裡,但是她感覺跑著跑著,離唐柏的距離卻越來越遠了。

徐彩鳳彷彿感覺到了她的失落,迴轉頭來,道:「菲菲莫惱,或許靈靈女神早就看空了命運的軌跡,有了安排。」

她所說的安排,便是命符,因為只有她們三人身上有生命女神的命符存在,正因為如此,她對木道人所說的桃花落枝之劫存有著希望,不然,她會稱著放逐之地,殺了諸葛心月。

唐柏喜歡誰,她並不嫉妒,但誰要讓唐柏有危險,她便會不顧一切將那人殺死。

燕菲菲長嘆了口氣,自嘲的笑了起來。

她很簡單,她不喜歡複雜,但她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複雜的旋渦。

她單純,她並不傻,有些人,有些事情,是強求不得的。

一行人緩慢前行,公孫無我的聲音在黑暗之中回蕩,卻沒有陳安平的回應。

所有人都很清楚,有的人走失了,便永遠的走失了,也許一個人的出現,只不過是在一些人的生命增加一抹風景。

停!

突然,唐柏、燕菲菲、徐彩鳳同時叫道。

諸葛心月,素琴仙子、公孫無我都轉頭看向了三人,哪怕這漆黑之中,根本看不到半絲人影。

唐柏也朝身後看去,問道:」你們兩人怎麼說?」

燕菲菲道:「你怎麼說?」

徐彩鳳道:「左轉!」

唐柏道:「左轉!」

此時,三人都感覺到左邊的方向,彷彿有人在呼喚著他們,讓他們前去。

燕菲菲原本失落的心情瞬消失得無影無蹤,因為唐柏與她與徐彩鳳確實擁有別人不曾擁的東西,那就是命符。

她心中的別人,自然就是諸葛心月。

雖然四周漆黑一片,但三人心中,都感覺到左邊才是出去的方向。

公孫無我道:「陳安平怎麼辦?」

眾人都沒有說話。

良久,唐柏才嘆了口氣,道:「各人都有各人的造化,相遇之時,以誠相待,相失之時,便也只能祝福;我等並非聖人,皆要為自己或者朋友的性命考慮。」

公孫無我沉默的許久,最後輕笑了一聲,淡淡說道:「也許,以後稱呼唐師的便只有我一人了!」

唐柏道:「造化與禍福,一言難盡!」

公孫無我道:「唐師說的有道理,我不過是有感而發,身同此受。」

燕菲菲道:「公孫無我,老子把話給你說清楚了,你若是走丟了,我們也不會去找你;同樣,我要走丟了,也不怪你們不找我,聽明白了嗎?」

公孫無我道:「菲菲,你這說話的方式要改,不然。。。」

燕菲菲道:「不然什麼?」

公孫無我道:「不然唐師會不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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