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萬鬼
第十一章
世間有五類生靈以及他們的修鍊之法,不被太平書院列為正統修行法門之中。
天魔、外道、屍、傀、鬼。
在《太平卷》之中,此五類被單獨編著為一卷,名曰《旁門》。
世間七大正統修行體系,儒釋道兵武靈煉,被稱為《正門》。
旁門生於正門內。
其一天魔,道家心魔所化。道家修士,煉神化虛,心擬神之所相,神喻心之所法。心定神弛,則化金丹,結元嬰,煉神歸墟。若心不定、神不寧,則入無根外域,化心魔,鳩占本體。心魔,是道家修士修行的產物,誕生於虛空之中,是道法與修士心神的根本,所有道人的本命劫。道化修士家修行之中,都要經歷斬除心魔的破魔關,如不能順利斬除自身心魔,則心魔佔據修士本體,成為一種極其獨特的生靈,便是天魔。
一般情況下,道家修士一生只會產生唯一的心魔。天資與成就越高的道人,心魔顯化越晚,也更難斬除,修為達到十二卷之後所誕生的心魔,幾乎是所有道家大能的死結。心魔本無形之物,且為道門修士心相雜念所化,佔據修士身體后更是獲得修士申通,千變萬化,禍亂人間。所以天魔,乃是道門修士的死敵。
其二外道,即六道之中三惡道的統稱。釋家修士,勒心猿守意馬,一念佛一念魔。人之一生念頭無數束意念傍身,化大自在,渡人渡己,悟大智慧。但釋家修行之時,若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不凈,則意念顯化惡鬼、畜生、地獄三道,神意墮入瘋魔之境,化身魔靈。同樣,外道魔靈,是所有釋家修士大敵。
其三為屍,又被稱作屍靈。尋常人離世后,身體血肉消散,僅余骨骸留存。但人族武夫與妖族,先天或後天肉身氣血極其強大。大能修士身死後,神識雖滅但肉身不消,在及特殊的情況下,死去的的肉身會自血、肉、骨、或經脈中誕生新的意識,從而重新操控肉體行動,成為屍靈。
屍靈意識微弱,且形成條件苛刻,所以數量極少。大多數出現的屍靈,戰力都極其強大,沒有痛覺且擁有武夫畢生所學,依靠本能狩獵各族維持血肉生存與進階。大多數宗門與妖族部族中,強大的武者仙逝之後,宗門都會以神通煉化其肉身,防止屍靈的形變。
其四為傀,又稱傀儡。是兵家與練家修士修行所造生靈。兵家修士以自身精血與天地精粹凝練兵丸,從兵丸中孕育先天神兵利器,先天兵器隨著修士成長不斷進化。但天地奇物眾多,一但兵家凝練或修行之中,煉化了自身無法掌控之物,便會被兵丸反噬,成為傀儡一般有神無智的存在。煉家修士同樣,煉製天兵利器、絕世丹藥或陣法時誕生的器靈,同樣被歸類為傀。
所以上述四大生靈,皆誕生於修士修行之中並相互對立。旁門之靈,本就在天道規則之內,天地修行,萬物相生相剋,是法則也是制衡。
然而,最後一種旁門生靈,幾乎誕生於所有血肉生靈之中——鬼。
萬物皆有魂魄,無論人妖還是天地精怪,生而三魂七魄。三魂「天地命」,七魄天沖、靈慧、為氣、為力、中樞、為精、為英。魂形相合為生靈,魂魄出離即為鬼。天地生靈死後,大多魂魄消散於天地,但在許多特殊條件下,生靈魂魄不滅,遊盪於天地之間,既是鬼。
天地運轉,陰陽互濟,生靈魂魄,就算死後不滅,也無法長時間在人間駐足。所以魂域,便是所有鬼修所處之地。
魂域,一片極其龐大的陰靈世界,自古與人間相隔。魂域不受人間掌控,乃天地大道所化,有完全獨立的運行衍生之法。百姓口中的所謂陰陽永隔,並不只是說說而已,絕大大都數修士與凡人,一生都無法遇到鬼,而民間轉世重生之說,更是無稽之談,這是聖人都無法影響的天道規則。
儒家與書院的正統職責之一,便是監察魂域與人間界的相互穩定。
《太平卷》中,與旁門相對應的,即為「左道」。
正所謂旁門左道,正是由此而來。
左道,是對一些修行特殊功法的修士統稱。
左道有二,其一為下左道,指的是修士因天資等原因,無法登頂大道,從而引用某些禍亂世間的極端法術,例如吸人鮮血、采陰補陽等法術。此類修士從古至今源源不絕,其所在宗門大多被冠以邪派之稱。
其二上左道,指的是以正門之身修旁門之法。意思是人妖兩族修士不安正統修行,反而而修鍊或掌控五大旁門生靈的修行法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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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專門誘使佛門弟子生出外道魔靈為己用的修羅,煉化操控屍靈的磐屍人,以及溝通人間與魂域的御鬼使——擺渡人。
大多數左道修士,都不被世間正道認同,是邪修。
擺渡人不同。
旁門生靈,只有鬼修誕生於人間,卻需要在魂域之中修行。
擺渡人,是受到魂域認可的修士,代魂域行陽間令的使者。
普通人,根本無法見到魂域之鬼,所以世間擺渡人極少。最為熟知的,是道家茅山之中,專門作為擺渡人的攝鬼道人。
擺渡人,是以極為古老的方式,得到魂域認可,與魂域簽訂「魂契」后,得到擺渡的身份。擺渡人的職責,是幫助人間遊盪的魂魄定魂,引導
其進入魂域,百姓常說的牛頭馬面,就是對擺渡人的形象描述。
世間每日新生鬼魅眾多,所以根據儒家與魂域約定,為保人間穩定,少數儒家弟子達成一定程度的考驗后,便可代為行使擺渡之責,這些儒家弟子被稱為「舟子」。
儒家舟子可以引導魂魄進入魂域。但一些怨念或力量十分強大,四處為禍的厲鬼,就只有擺渡人的神通,方可降服。
作為擺渡人的回報,魂域會傳授其一定程度上調動鬼修的法門,也就是人間鬼術。
......
廟內。
小白手持一面淡金色的陣法羅盤,羅盤之上印刻「閑亭」二字古篆,盤中內外四圈陣刻在靈力的加持下來迴轉動,乳白色的光芒自羅盤沖入天際,隨後擴散開來,以小廟為中心,方圓十里之地所有氣息都被陣法隔絕。
涼之懸浮在半空之中,雙手身前掐訣,長發與青色儒衫無風而動,睜開的雙眼裡暗紅色符文閃耀,古老的口訣自他口中與四面八方響起:
「臨淵以冥,斷青幽往複!背上古三封而歷,飼大羅魂相,游下冢,召之彼岸!」
「吾,以擺渡之舟,行人間鬼術!天——鍾——魂——鼓!」
隨著涼之話音落下,一聲彷彿神人降世的擂鼓之聲,響徹陣法天地!
「咚————」
胖子目瞪口呆的看著周圍天色逐漸暗淡,整座陣法之中,彷彿成為以一片鬼蜮!此等神通早已超出了他的理解之外。而坐在石台上的小和尚,嘴角帶笑,雙目囧囧有神,淡淡金光從中透出,好似佛陀。
鐘鳴鼓響,接連不斷,好似沙場點兵的戰歌,一股悲婉之意不斷彌散開來,接著無數道透明身影自四面八方現身,匯聚在小廟周邊。
......
晚舟城有一家名為「三碗」的麵館兒。
麵館兒自祖輩經營至今,恰好百年。百年前開店的,是如今東家的太祖父、太祖母。那時夫妻二人落難至晚舟,即將油盡燈枯餓死街頭之際,被一位老婆婆救下,三碗熱氣騰騰的清湯麵,換來了如今的百年老店。
百年中,麵館在城內名氣越來越大,卻從未擴建一絲一毫,六張桌子,滿滿當當。小麵館的味道,哪怕是對於「天下袖珍盡收天下」晚舟來說,都是一等一的美味。江南民眾本多以米粟為食,一家麵館如此火爆,可見一斑。
所以,這座小麵館有幾條比較特殊的規矩,其一是每人每天最多只能買三碗;其二是想吃面之人,都必須親自排隊等候,不論王侯將相、富商巨賈亦或是布衣百姓。這第二條看似不合理的規矩,整座晚舟城卻無人敢於冒犯。因為每月初一十五,永安王府齋戒,王爺與夫人二人都會早早來到麵館門前,與百姓一起等待。
近幾日,晚舟城修士百萬,百姓早已進入小世界,所以麵館自然也不開門,但東家安排好家人進入小世界后,自己卻留了下。妻子不解相問,照東家的原話來說,就是這些天上飛來飛去的神仙,自然是看不上我這麵館的,但就怕王爺、夫人還有州牧大人連日操勞,萬一念著咱們家這口,倖幸至此發現關著門,那便是他心中天大的罪過了。
這位三十好幾的漢子,永遠都忘不了王爺第一次吃自己的手藝而不是父親做的面的時候,滿口讚歎情景。在他心中啊,王爺、夫人還有州牧大人,大概就是晚舟所有人的頂樑柱。
今日,王爺夫人並未現身,州牧大人也不見蹤影,但小麵館依舊打開了門,因為有兩位同樣受人尊重的客人,前來討碗面吃——來自太平書院的兩位書生。
整座天下,包括聖朝之內的所有國家與種族,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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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對太平書院的書生抱有足夠的尊重這是數千年的積累的威望。
兩位讀書人相對而坐,左手邊這位年輕人,溫文爾雅身穿青色儒衫,頭戴儒家賢人玉冠,手持摺扇,腰間懸挂一枚印刻「舟」字樣的乳白色令牌。他便是如今蘇州地界的引魂舟子之一,趙笠。
趙笠出生於蘇州的一座小城之中,父親原本是江南巨富商賈家族李家旗下一條貨運商線的主管,因喝酒耽誤了家族一次重要的商貨交易,遂被李家驅逐,流落至晚舟城郊。趙笠從小就擁有與其他孩童不太一樣的天賦——一雙能看到離世之人的魂魄的陰陽眼。十二歲那年,機緣巧合下,得到永安王府老王爺親筆寫就的薦書,順利進入京城太平書院學習。多年後,趙笠獲得儒家賢人頭銜,憑藉自身天賦,成為「舟子」之一,鎮守蘇州。
而右邊這位儒生,比起趙笠年紀略大,一身白衣似雪,身後背著一個青竹書箱,腰間同樣懸挂玉牌,但玉牌之上篆刻的,赫然是「大記士」三個字。
太平書院三十六位「大記士」之一,許攸。
兩人相對而坐,不一會東家就為他們二人各自端來三碗面。碗不大,但裡面的內容卻十分充足。第一碗,乃麵館兒先祖自創,名曰「鮮鹵」,是以江南眾多水貨相互搭配而熬制的高湯,澆灌長面而成,味道極為鮮美,是小麵館的招牌之一。第二碗乃是源自北方的經典麵食「臊子面」,多種家常菜丁混炒而成的「臊子」搭配筋道長面,風味濃郁。而最後一碗,則是最普通,但對於小麵館與前來吃飯的食客來說最想品嘗的,一碗清湯麵。
「大記士,這麵館的三碗面,一直以來都是我的心頭好,但平日事務繁忙,大概半年才能吃上一次。如今沾了了大人的光,沒到一個月便又來了。」趙笠先端起那碗「臊子面」,向其中重重的加了幾勺辣椒,看得對面大記士眼皮直跳。。
「你我二人,何須如此生分。」許攸擺擺手,笑著說道,「我們同出書院,本就是師兄師弟。所以我自覺長你些許年歲,如若不嫌,喚我一聲許兄如何?」
見眼前年輕書讀人答應,許攸滿意一笑,同樣端起中間那碗干拌的臊子面,沖對面問道:「有講究?」
「哈哈,沒有沒有。」趙笠慌忙笑著解釋,「只是我的個人愛好罷了,不過若說順序,也是應按照老闆餓擺放,從左向右依次品嘗。」
二人一路風捲殘雲。
放下碗筷,以一碗麵湯做收尾,從京城書院趕來晚舟的大記士許攸,滿足的贊了一聲。
趙笠同樣放下碗筷,他左手輕輕一揮,一道透明光膜將二人隔絕其中,防止交談內容被他人窺探。
「許兄,你可知這城中,究竟會發生何事?」,蘇州舟子問道:「這慕容家毫無徵兆,突然間就要開啟七星天燈會,實為反常,還有花樓日前居然去挑釁王府威嚴,又是如何做解?現如今城中修士不瞎百萬之數。一旦由何閃失....」
對面身穿儒衫的許攸也是有些無奈苦笑,原本這趟晚舟之行,是師傅親自上陣,據說是書院跟文廟的幾位老爺子輪番對他進行「十分友善」的說教,說城中將會有大事發生,怕其他走記沒法有足夠的運筆之力,抗的住往複的氣運爭渡。但數日前,師傅突然傳訊與他,說自己要去往南海之處一趟,讓他許攸抓緊前來,代他記錄。
「王府那名新來的年輕書生,可知是何來歷?」許攸問道。
「不知,只知那少年,似乎三年前來王府住過一段日子,好像是王爺的一位遠方子侄,師門傳承皆無從獲知。」趙笠思索片刻后答到。
「呵呵,一位普通的子侄,不僅武夫底子了得,竟然還會武當山不傳之術?」
兩位書院中人不斷交談,趙笠雖非走記,但身為舟子的他常年駐守蘇州,對晚舟城大情小事了如指掌,自然知無不言。
陡然!
正不斷為大記士解惑的趙笠猛的站起身來,雙眼之中,一團灰色霧氣來回翻動,看向城南方向。幾個呼吸之後,這位向來沉著冷靜的儒家書生,大汗淋漓!
「何事?」許攸神色凝重的問道,他知方才趙笠過度使用本命神通,耗費巨大,但看樣子茲事重大,也顧不得其他,直接發問。
趙笠重重的喘了幾口,緩緩調節內體一口浩然真氣的的運轉,隨後艱難開口:
「有擺渡之人,以鬼術。」
「招——萬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