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又至10
蕭章自認多年來歷經諸多磨難,早把他的心境磨鍊得平靜如水,再難有事激起他心中波瀾。
可是看到梁川這臉翻過去便是屁股,一點都不覺得害臊,變臉比翻書還快,他自己都有些掛不住了!
一張笑臉都開始笑不出來,漸漸掛上冰霜。
前一刻,這廝還指天起誓,決不做那漢奸賣國奸,這才三言兩語的功夫,就馬上投敵叛變了?
雖然他蕭章不是什麼忠義之士,可也知道與他們契丹做生意,媾和往來,與叛國賣國有什麼兩樣?
說的比他娘唱的還要好聽!
梁川的思維與他蕭章全然不同。
一千年後,與東方的倭國就算國讎家恨再深,兩國還是要有生意往來,在梁川看來,生意歸生意,叛國歸叛國,這是兩碼事!可是在蕭章看來,既然不願叛國,肯定不能與契丹交往過密,否則就是扯淡。
這是價值觀與認知的差異!
梁川心裡沒有負擔,自然笑得出來!
可是這笑容看在蕭章眼裡,卻笑得他寒毛都要出來了!
梁川心機,神鬼莫測!
梁川若是不答應,他蕭章就應了心中所想,梁川如此出其不意,他倒是對梁川捉摸不透!
蕭章實忍不住心中疑惑,直言問道:『大當家為何寧死不願做我契丹官員,卻又願意受我契丹好處,與我開衢通埠?』
梁川心情大好,解決了他心頭一塊大病,這時候是看什麼都順眼,都舒服,正想飲兩杯,慶祝一下。
蕭章問他,這個問題梁川呵呵一笑道:『我梁川是漢人,跑到你們契丹去當官,那不是賣國是什麼,做生意不一樣,這是憑的本事!』
好一個憑的本事,氣得蕭章眼前一黑,定了定心神,才在椅子上沒有失態!
都說你們漢人不要臉,牙尖嘴利,現在一看果然是這樣!
『要是我們契丹人就不會這樣!非大丈夫所為!』
蕭章此時說話都沒了水平,這種話要是平時講,肯定又得大吵一架,鬧得不愉快。
梁川眉開眼笑,就差起來跳支舞慶祝一下!
他也不以為意,正面回答了蕭章這個問題:『你錯了,我們漢家人說的是出身寒微,不是恥辱;能屈能伸,方為丈夫!哈哈哈!做個生意都能定叛國,那些給你們遼國送歲幣的大夫,不得千刀萬剮?』
『不知是我不懂你們漢人,還是不懂你梁大當家!』
梁川只是一笑,更無他話。
本以為船上沒有什麼酒菜,可是等夏德海布好一桌酒菜,連蕭章自己都有些意外,這寶船之上,所用酒肉竟這船豪奢!
酒是陳年的封壇,肉則經過仔細烹飪還有做了擺盤,梁川一看,竟然是個熊掌,旁邊一份湯,想必是魚翅。。還有其他的菜點,就算在岸上一般的酒樓也做不出來!
梁川忍不住看了夏德海一眼,心道好你個小子,剛剛還跟我要個鍋具,害老子以為你吃的太寒酸正要幫你張羅,沒想到你船上藏了這麼多好東西!
夏德海與梁川眼神一對,馬上就看出梁川的疑慮。
他嘴上不敢反駁。
這些可是特意為他準備的!
夏德海現在也是一個人精,知道拍領導的馬屁,這些好東西全是以前跑船之時那些船老大送給他的好東西,平時他自己捨不得吃,就留著等梁川回來受用,要是天天有這些好東西吃,他還要個屁的銅鍋,吃那點火鍋下水有甚滋味?
梁川不想當著外人的面責問自己的手下,笑了一下問道:『不知合不合蕭大人的口味!』
蕭章這種搞情報出身的人,早年也是飢一頓飽一頓,最是對飲食沒有什麼追求,不過看到這等奢華的酒菜,還是被震驚到了,果然是大手筆!
『在下消受不起大當家如此款待!』
梁川哈哈一笑,這面子上大大有光!
『以後咱們就是自己人了,生意要一起做,錢要一起賺,我吃肉,不能光讓蕭大人你喝湯吧!』
話雖糙,讓人聽著卻舒服!
夏德海在一旁侯著,給二人滿滿倒了一碗酒。
蕭章平時不飲酒,醉酒誤事是大忌,梁川卻不以為意,這點小酒能出什麼大事?
不過現在是好時機,二人還是滿上一碗,各自為盡。
梁川正要動筷,突然筷子定在空中,突然來了一句。
『蕭大人想法固然是好的,可惜此去遼國不遠萬里,要是出一點意外,那該如何是好?』
梁川說得還算委婉,沒有直接說要是你們不守信用那該怎麼辦?
梁川不是怕蕭章,就算要做生意,他也不必自己親自前去,但是他想把這產業做起來,就必須把各個關節打通,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蕭章卻聽出來梁川的意思,對著梁川道:『大當家莫是說笑,我遼國此番前來非是遊山玩水,正是為生意而來。大當家遠到遼國,若是出了事,我遼國商船必遭報復,萬裏海疆之上無人是大當家的對手,若是我們不想做生意了,還會做這等殺雞取卵的事,若是想細水長流,誰會如此蠢笨?』
梁川的顧慮他自己最是清楚。
做生意他們契丹人是一點道理都不講。
遼國國內的腐敗也是一個非常的大的問題,外來做生意的人平時是不少,可是他們做的都是一鎚子買賣,要麼以次充好,要麼就是以暴壓人,來個強買強賣。北方那麼多的商人,除了他們自己的商人,許多人來了一次,就恨得咬牙,再不來第二次,可是誰讓他們契丹人拳頭硬,就是大宋都不敢與契丹人起衝突,為了一點生意更是不值當。
民間的作風不好,當地官府的風氣也是極差,他們胃口比老百姓還當,吃肉都不吐骨頭的那種,官府經常也是袒護契丹人,把規矩生生地給攪亂。
要是沒有一點保障,去契丹做生意,風險不是一般的大,是特別大。
梁川也是有所耳聞,因此說出了他的顧慮。
蕭章有備而來,從懷中掏出了一塊令牌,這牌子是銅鑄造的,上面寫著幾個遼文,梁川看不懂,不過他知道這一定是好東西!
『這是遼國回圖使的令牌,大當家收下。』
回圖使?梁川第一次聽到這個稱謂。
『有什麼用?』
『這是遼國皇商的令牌,持此令牌東家的生意便是為陛下經營,想必一般的情況都能應付!』
梁川眉眼一挑,果斷收了下來!
這小子果然有誠意,把這樣的好東西都給了自己!
『回圖使,那是有品級的官員嗎?』
蕭章搖搖頭道:『回圖使手中有特權,但是並非官員,大當家不願當我契丹官員,若是大當家的有想法,在下可以馬上上書朝廷。。』
梁川急忙擺手道:『不必不必!我說了不做官,那就真不做官!』
『這東西好是好,不過還是差了一點。』
差了一點。
蕭章不解其意。
梁川也不方便明說,去契丹做生意,這誠意是有了,但是困難還是擺在眼前。
最大的問題不是民間這些小商人還有小官府,他們以次充好都是小問題,在哪裡做買賣都會碰上這樣的問題,但是契丹因內不一樣。
他們喜歡直接搶走。
而且這些搶東西的人級別還不低,一般的官府都拿他們沒辦法,他們就是契丹國內的貴族,耶律氏與蕭氏,還有那些最早擁護耶律阿保機起兵的老貴族,他們是凌駕於遼國法律之外的存在,單單有這塊令牌,只怕還是對付不了他們!
『就怕還是有人搗亂!』
『誰?』
梁川看了蕭章一眼,心道媽的,這還要我來說,到了你的地盤,當然你得罩著我,誰對我們有威脅難道你自己還不清楚?
蕭章看著梁川的眼神,高手過招,招招致命,無形拆招,自在不言當中。
蕭章又從懷中掏出另一塊令牌,這一塊牌子就不一樣了,應該是什麼名貴的木材製成,通體烏黑,正面雕著一頭狼,背面卻是一頭猛虎。
狼是契丹,虎是按虎。
正是他們按虎營的令牌!
這些年,蕭章經營之下的按虎營早不是當年的要飯營,早些年的遼國情報組織,那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進了這個組織,那可以說是祖上不積德,遭了大報應。
朝廷腐敗,這些人不僅俸祿糧餉不能得到保證,到後期連他們的生計都成了問題,可是這些人又不敢脫離組織。一方面他們身上有朝廷的密秘,二來許多遼國的官員知道他們的情況,極盡壓榨之能事,把他們當成自己的私人財產。一旦知道他們要造反或著叛逃,就馬上與當地的官府勾結,不整死他們誓不罷休。
運氣好一點就像清源的耶律重光等人,他們有梁川罩著他們,又離遼國比較遠,國內管不到,只當他們是死了,也就沒有多餘的動作!
蕭章自己也是從底層上來的人,他最清楚按虎營最需要的是什麼!
勵精圖治之下,蕭章把梁川的那一套引入到了自己的經營當中,率先解決的就是手下人的溫飽問題。
讓蕭章幾年時間整頓,人還是那批人,可是當年但是如今已是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