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局再改
要勸服鄭祖亮談何容易。
那可是經歷過大陣仗,從西夏那死局裡破局的高人,張元身死他得獨善,還能囫圇個回來享受天倫,光是這一點,稱鄭祖亮一聲高人不為過。
真正的厲害之人,可以左右朝局,卻可以做到不入局,曆書可以大罵張元醉心功名賣國求榮,卻不會有他鄭祖亮半言片語,這才叫做本事。
不過本事再高,也怕無賴。
孫厚朴要拉鄭家下水,太容易了,他只用了一句話。
『如今朝廷已派人到西夏,當年西夏敗得詭異,朝廷一直在查此事,若是有心之人將當年的事翻出來,鄭伯父,您還能在這裡安心做富家翁嗎?』
孫厚朴一句話就如同刀子一般,直接就插進了鄭祖亮的軟肋當中。
好狠的手段。
他不是擔心孫厚朴,這個夏竦的女婿就算再狠也不可能用這樣卑劣的手段逼自己與石頭下場,這是殺敵自損的陰招,不划算。
他怕的是有人想要對付夏竦,最後把這無名之火燒到了他鄭家頭上。
只有這種可能。
夏竦是退了,可不是死了,如今朝廷上掌權的這幫清流,可謂是把規矩都壞透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幫小角色在台上唱的這齣戲不久了,遲早是要下台的,那時候上台的,大概率還是趙官家看好的這幫穩重的肱骨之臣,當以夏竦之流為例。。
清流名聲雖好,可惜呀,辦事能力差了太多太多。。說白一點,他們就是
書獃子,只會啃祖宗祖訓,臨機應變處置時政的本事,根本沒有。
好賊子!
鄭祖亮這些年在家裡早就呆得不安穩,世上沒能不透風的牆,他做過的事太多人知曉,朝廷也一直有人在查這裡面的貓膩,這事他也是清楚的。
查不到尚好。
若是查到一點蛛絲馬跡,那真是萬劫不復。
孫厚樸直言不諱道,他這是救石頭而不是害他!
人吶,多給自己備幾條後路,不好嗎?為何非得到走投無路之時,再舔著一張臉去求人。。
鄭祖亮認了,年輕時自己做錯的決定,終究得自己來埋單!
跟著梁川許久,孫厚朴覺得自己的嘴上功夫也精進不少。
至少在鄭家這一場嘴仗,贏了!
從鄭家出來的時候,連石頭都忍不住盛讚孫厚朴現在頗有梁大哥嘴炮之風,真是近墨者黑,哦不,那句話怎麼說來者,優秀的人總是共同進步。。
鄭祖亮讓步,不是為了讓自己兒子去跟著梁川放浪,他也在押寶,萬一梁川成事,他鄭家還有一條退路,若是真的有人想對付夏竦,這才是他真的輸不起的!
大宋朝能人太多了,姦邪無恥之輩更是不可勝數,防不勝防!要在這樣的環境中活下來,只能更有一手霹靂手段,好人是活不久的!
石頭得以重見天日,大口地呼吸著自由的空氣,每個毛孔都放肆地歡唱著,不禁淚流滿面。
寧可驕傲地死去,也不願苟且地活著。
曾經他跟他
老子發出這樣的最強音,換回來的卻是一巴掌。
鄭祖亮目送二人離去的背影,只感慨了一句,自己老了。
當年的他,獨闖西北的時候,豪情何止萬丈!
二人直奔清源鏢局。
石頭坐在上首,孫厚朴彼而鄰之,二人高坐在上,將鏢局內大小鏢頭全部召集到一處。
鏢局內人頭攢動,有人歡喜有人愁,大概只有看門的福伯最是寵辱不驚,這些年看著鏢局做大做強,又看著鏢局日落西山,什麼場面他都經歷過,大家心境起伏,獨他波瀾不驚。
他就是一看門的,激動也沒用啊,大不了就是丟了這個飯碗,不過福伯年紀也大了,是時候回家養老了。
梁川自從失蹤西南,歸來之的再次東渡夷州的這些年,清源鏢局的業務量每年都以一個讓人心痛的小跌幅下降著,最大的打擊自然是夏竦這個當朝平章的退隱,對整個順風鏢局的業務形成致命的打擊。
清源鏢局的業務減少,很大的原因還得歸咎朝廷的狗屁政策——海禁,大海一禁,大批量的商品再也沒有往清源這個方向送來,原來可以比肩西部中小城市業務量的清源鏢局,馬上就冷清了下來,這一冷,便是數年光陰。
就當世人以為,這座靠著夏大人背景搞起來龐然大物會隨著夏大人的致仕一夜轟塌之時,順風鏢局選擇一個非常明智的方向,這些年,他們低調了下來。
原來走的是高層路線,服
務對象大多是體制內的權貴,至少都是各方的富貴人士,一般的老百姓用不起也請不起順風鏢局。然而,現在的順風鏢局,不僅是是權貴主動與他們保持了距離,大家都怕被貼上夏黨這個標籤,順風鏢局很合時宜地變成了平民服務對象,押鏢距離也減少長途送鏢,盡量改為州路內的短途服務!
石頭可沒有這麼強的敏感性,更沒有這麼好的生意頭腦,他的天性爽直自是優點,但是腦子卻沒有得到他爹的遺傳,那腦袋最多就跟他的名字一樣,跟隨梁川,梁川也是看此子天性純良,是個可造之材罷了。
這些主意還得是二股東孫厚朴在背後操作。整個順風鏢局當初借了最大的勢就是夏竦這座大靠山,在外當招牌是石頭,可是背後指揮的智囊,卻是孫厚朴!
若不是這些年孫厚朴自己也有不少的事,無暇顧及順風鏢局,順風鏢局也不至於停滯不前,還精簡了許多規模。
這鏢局本來就是三個大股東,現在三去其一,石頭又被他老爹廢了八成功力,再不搶救一下,好好的一個大宋五百強大企業,就要淪落到倒閉的邊緣。
當年梁川也有想把萬達商會打造成順風鏢局一般的龐然大物,只是他自己的機緣不夠,沒有時間好好經營,只讓萬達商會在清源暗地裡發展,完全沒有走出福建路,這一點就非常的可惜。
鏢師們難得見兩位東主聚在一起,
大家沒有高興之情,相反,所有人都非常地緊張。
是不是鏢局要解散了?
畢竟這麼多年,鏢局的效益每況愈下,要不是早幾年鏢局賺的實在太多,這駱駝一下子就養肥了起來,否則這些年早就瘦死一大批人了!
在眾人殷切『擔心』的目光當中,孫厚朴代表鏢局的集體股東,宣布了一重要的決議!
『從今日起,鏢局的主要業務方向要調整一下!』
什麼?調整!不是解散嗎!
現在鏢局這幫鏢師每天的活就是掃院子,洗騾子,然後就是打蒼蠅!
真沒有那麼多鏢讓他們來派。
現在清源市場的行情慘淡,商人都沒有幾個,能有生意讓東家來調整?
可別瞎折騰了,大家好不容易能撐下去,等這幾年熬過去了,一眾鏢師的日子就好過了,萬一這時候瞎搞,把鏢局搞殘了,那這幫鏢師就真的要去挑糞了,現在他娘的可是連挑糞的活都沒地方尋了!
石頭掃了一眼這幫鏢師,許久未曾露面的小年輕,很滿意,大家的目光還是那麼有神,那麼迫切!
『還請東家明示。』幾個老資歷的鏢頭起身,詢問道。
孫厚朴沒有起身,朝石頭頷首一笑,路上早將今後的工作計劃,鏢局重點工作部署了一番,石頭是鏢局總鏢頭,自然這些事還是得他來安排。
在場的,就數石頭這小子年紀最小,不過此時,眾人依舊以他為號令,這便是鏢局最早定的規矩!
誰要是
不講規矩,便吃不得行鏢這碗飯!
『今後鏢局減少對外押鏢,主要的任務來自清源,第一件事,本鏢頭打算撤掉汴京的總鏢局,將總鏢局移到清源,將清源鏢局的地位提高,擢為順風總鏢局!』
這又是哪一出?
鏢師門目瞪口呆。
這清源鏢局要是再經營下去,只怕不出三年都要涼了,海禁一出,港口的生意直接腰斬,連風光十年的梁家都卷褲子跑路了,數百年的輝煌一夜之間掃地不見,這個節骨眼,把鏢局總部搬過來,是嫌咱順風鏢局倒得不夠快嗎?
以前大家看著石頭,總是一句年少有為,今日再看,更多的是頑童心性,這小娃娃當家,如何能當得好家!
不過,這鏢局總歸是人家石頭總鏢頭的,他想怎麼辦,大家難道還能唱反調不成,讓他折騰就是,只要他看到清源再無潛力,想必就會後悔自己的決定。
再說,這些年,總鏢頭一直呆在清源,也未回到汴京,那總鏢局名存實亡,也不太妥!
『這是其一,其二,各地的收鏢盡以各處的地方特色產出,或是名貨為主,其他的走鏢這幾年鏢局不再對外接手,各地的鏢師履歷出身再理順一遍,清理掉那些出身不明的人員,這是其二!』
果然還是要裁人了!
一眾鏢師的心聽到石頭宣布的第二點,馬上就提了起來!
怕是有那麼幾個倒霉鬼,這一次要丟了手中的飯碗。
順風鏢局這些年起
得太快太猛,天下鏢局開了無數,更是養了無數的鏢師,若是前幾年,那生意自是源源不斷,每日總有接不完的鏢單,自然大家賺錢到手軟,臉上都是樂呵呵的,可是這幾年,莫說其他鏢局,就是清源鏢局也是養閑人的地界,其他鏢局如何有生意?
這一刀也不知要斬落到何人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