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盤下木店
魯固進門一看,可趕巧了梁川竟然也在。倒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手足無定地站在門口,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啊。
方天定笑道:「死老鬼你怎麼還像個大姑娘一樣,快進來啊,我這少東家你應該也認識吧,承天巷萬達貨行的東家梁川梁川郎!」
魯固乾笑了一聲,還是邁了進來,看了一眼桌上道:「喲,這大白天的還喝上了。」熟門熟路地自己也抽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梁川給他也倒了一碗,魯固倒不客氣,端起來一仰頭就喝個底朝天,梁川又續了一碗。
魯固倒沒繼續喝了,對著梁川道:「三郎你今天難不成是來監這個老頭的工不成?」
三個人似有默契地齊刷刷笑了起來,一起舉起碗碰了一下,齊聲道:「這碗一齊幹了!」
梁川笑道:「老方是老師傅了,德藝雙馨,我這小輩哪裡敢對人家老方呼三喝四的,魯師傅倒是你那店我看活都忙不過來了,怎麼還有閑情來老方這串門?」
魯固一臉郁色,眼睛在方天定的鐵匠鋪里轉了一圈,心裡便更不是滋味了。他們幾家都是清源有名的老字號了,他魯藝木店比他方天定的鐵匠鋪行情還要好上幾分,畢竟木匠家家戶戶都不開,也更受人尊重。後來也聽說方天定害了病,一下子將鋪子拖垮了,被青堂的無賴逼得差點走投無路帶著方琬去行乞要飯,這才幾個月,鋪子里光景竟然更勝從前,徒弟都招了好幾個。
自己一打聽,才知道這老方悄摸把鋪子盤給了一個外來人,兩個人合著營生,竟然把這手藝做得比以前更起色。這個人自己也認識,就是來找自己做馬扎的梁川。心下更是感慨,這老小子運氣太好了,他一門無男丁也沒徒弟遲早是要關鋪的,與別人合作是最有利的。
方天定沒有兒子,他有兒子還不如他這沒兒子的。一個兒子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唯獨這手藝一竅不通,帶的徒弟個個又想自立門戶,現在愁得他白髮都快白了。
魯固嘆氣道:「老方頭咱們都老了,遲早是要退位的人,我可羨慕你啊,現在聽說有一個好後天天天跟著你學手藝,怎麼,琬兒也老大不小了,你還想把他拴在身邊?」
方天定心裡也是認可招弟的,為人實誠上進又肯干,最重要的還是對自己閨女好,那自己還有啥挑的:「兒孫自有福,咱們何必去啰嗦。你今天來我這不是為的這事吧,剛好三郎也在你就直說吧,不好開口我幫你。」
梁川一愣,怎麼這事還說到自己了,問道:「怎麼,還有我的事?」
魯固礙於面子欲言又止,方天定哈哈一笑替他解圍道:「三郎是這,老魯頭和我一樣年紀也不小了,精力一年似不如一年,他那個不肖子又是大大的不成氣,幾十年攢下來的家當都禍禍得差不多了,現在想著把店盤出去,尋覓了許久也沒有個合適的下家,他跟我是老交情了,我倒也沒多嘴,只是把咱倆先前的境遇講了一下,老魯頭便有了心思。」
梁川又篩了一茬酒,說道:「酒不要停了,咱們再走一圈。」三個人又是一碗酒下肚,好在這黃酒香甜入口甘淳不似那烈性酒,倒有點像喝飲料。「我知道了,魯師傅的意思是想我盤下這魯藝木匠店是不?」
魯固有些說不出口,這鋪子也傳了他們幾代人了,要不是自己的兒子實在混帳,借他膽他也不敢擅動。方道:「就是這了。」
梁川夾了一塊肉放到嘴裡,吃了起來,倒是沒有說話。兩個人看著梁川竟然不表態,心都懸了起來。
方天定也是急魯固之所急,問道:「三郎你怎麼個意向,儘管說,這種事只靠緣份咱不強求,談不成總不能傷了咱們的和氣吧你說是不是老魯。」
魯固小雞似的點點頭,就等著梁川表態。
梁川一塊肉下肚又啜了一口酒,說道:「魯師傅你這是把店給我,你打算告老回鄉去養老嗎?」
魯固心想自然是這樣,要不是做不動了這好好的營生偽證願意說散手就撒手,心想梁川可能還有其他的考慮,便問道:「三郎你是有其他想法嗎?」
梁川道:「這個只怕我店盤下來了也經營不起來吧,老方這裡還有他一半的股份,他有手藝我有市場,我們兩個合作才能一舉兩得,你這木匠手藝可不比鐵匠手藝來得隨便,全得賴你這種大師傅撐著門面才行,你給我一坎空門店有什麼用,我既招不到徒弟也做不來啊。」
方天定心想,這倒也是啊,他只想著做好人倒是沒怎麼考慮這些細節,梁川果然不是普通人就這一碗酒的功夫,便考慮得這麼周到。
魯固道:「三郎你放心,我魯固一輩子踏踏實實做人就沒有坑過任何人,說出來不怕你笑,我唯一對不住的就是我那女兒,我沒讓他嫁出去,就怕我一門這手藝斷送在我兒子手上,便叫了個上門女婿,以後這店就他來主事。」
方天定聽了這話都有些驚訝道:「我當初不是沒想過給琬兒找一個入贅的男人,不過這種人要麼是好吃懶做的,要麼就是走投無路的亡命徒,想在這些人當中挑一個好的,那可比嫁個良家人還難得多啊。」
魯固講到這臉色就好多了,道:「要說老天不絕我們老魯家的這手藝,還真讓我碰上一個了,兩年前冬至那天,我店門口餓暈了一個小夥子,那天天太冷我怕他凍死在我家門口,便發了善心給他一碗飯還有一身衣裳,他說不能白吃我的衣食但是身上沒錢,便留下來給我幫工抵債,我瞧著這人有骨氣眉眼之間還算正派,就收了他做徒弟,再後來我問了他的家世,全家就他一個人了,我觀察了許久是個好娃娃,才動了這心思。」
這話說得方天定都有三分眼熱,他就是膝下無子,這才想過要招婿上門,可是就沒這種命碰到這種好後生。
魯固越說越興奮:「這不才兩年,我的手藝已經學得差不多了,有幾個徒弟有這份造化,關鍵這女婿平時還不喜歡顯擺,一直低著頭做人,連我那蠢兒子都不知道他妹夫的功力已經在他之上了。」
梁川問道:「你這店不給兒子倒是讓上門女婿來挑梁子了,就不怕親兒子不肯上門來鬧事?」
講到這兒子魯固就吹鬍子瞪眼睛,再讓他揮霍下去自己就得跑路了,他還有臉來鬧事,除非是想提前幫自己準備後事。
「所以呢這事我是這樣想的,我讓我女婿與你合夥,他出手藝你盤店,對外就說你是這店的東家,分賬咱們也是五五分。兒子要是知道了這店我已經盤給你,諒他也沒那個膽來你店裡鬧事,盤店的錢我都給我那兒子,讓他自己去鄉下再開一家小的木匠鋪子,這樣也不算虧待他了。」
梁川一想這個方法倒是可行,又多問了一句:「要是你盤下了我的店以後,你前腳走你女婿後腳便反悔我又當如何?」
魯固愣了一下,說道:「他如若棄你而去,咱們就現在定下一紙契約,他走了以後你便可到官府訴狀我誆詐你,不用你上公堂,你只要將這事告知於我,我便將錢全數退還給你,老方與我是多年相交的老朋友了,我的人品想信他應該了解,清源縣也你也可以隨便打聽一下,只要有人說我魯固一個壞字,今天這事就當我沒說!」
梁川笑道:「魯師傅你言重了,畢照升那我可是經常聽他說你的好話,否則他也不會介紹我去你那做馬扎是吧,這樣,咱們還是契約立一份,免得日後傷了和氣,但是最主要的還是你這價錢怎麼談。。」
魯固說道:「我這店只消眼下,每月仍有一百貫有餘的收入,到了夏秋還不止這個數,所以我出價一千貫,這個數人不用一年就能收回來,不算占你便宜。」
一千貫啊,梁川微微眯了下眼睛,要是以前還要考慮一下,現在這個數倒是撒撒水一樣簡單,他比較關心的是倒底這個木匠鋪是不是真的跟他講的一樣這麼賺錢,要是回頭盤下來一個月只能賺個五十貫,那自己還要與他女婿分個五成,幾年才能回本?
方天定也是嚇了一跳,自己當初這鋪子也就算了梁川三百貫,那還是梁川仁義直接按清源堂勒索的盤下來的,這老魯頭的店雖說是比自己的店值錢,可是一下子要拿出一千貫,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老魯你這不能還價?」
魯固知道今天方天定幫自己夠多了,遲疑一下說道:「這樣八百貫,三郎你要覺得合適咱就馬上籤,不簽也無妨,出了這門我再找下家就是了。」
一下子打了八折,梁川心想也虧不到哪裡去,便笑道:「總得讓我見見你女婿什麼個人才是吧?」
三個人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