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太后的人
梁家莊發生的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夏守恩帶的天武軍裡面死傷數百人,這些人家裡的關係錯綜複雜,看似不起眼的一件事,第二天就鬧得滿城風雨。
既有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又有一種平湖不波的異常感!
這麼大事的所有人竟然心照不宣地當成沒看見!
這就很不對勁了!
謀反、無罪、私兵,有宋一朝跟這幾個字眼稍微掛上點邊不死也得脫一層皮,主謀是誰?丁謂府上的家奴梁川,這廝最近可是炙手可熱,熱透了半邊天,朝廷中無人不曉。
但是一干朝臣好像見識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全體都感覺到了這裡面的不同尋常,層層迷霧之下一定是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且這件事並沒有直接拿到朝廷晨議上來說,而且通過私下的手段遞到上劉太后的跟前,下了死令的是劉太后,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也是劉太后,這件事就像往平湖裡扔了一塊萬噸巨石,最後連個小水花也沒有濺起來。
劉太后是什麼人,雖然是一個女人卻沒有半分女菩薩的慈悲心腸,動起手來簡直可以稱作殺人不眨眼!
當朝的文武全都是不亞於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精,個個都比鬼還精,他們嗅到了這其間不同尋常的味道,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他們甚至不知道這是一個送命題還是一個送分題,胡亂站隊是會出人命的,連丁謂都被搞得如此狼狽,他們更不敢亂髮表言論。
連一向正直敢言的范仲淹還有蔣奇歐陽修等人聽到這些風聲也是一字未發,他們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但是他們無一都聽說過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故事的主人公梁川以及他背後的大靠山丁謂!
這小子可謂是天資卓然出口便是錦繡文章,萬萬沒想到這個人還有種搞謀反,而且是搞完竟然一點事情都沒有。
趙允寧這樣的權貴王爺要整他也整不倒,倒是劉太后竟然親自出面保他,放眼整個朝廷誰能比趙允寧在劉太後跟前還能說得上話的?
夏守恩是什麼人,殿前都檢點,帶領的更是天子禁衛,禁軍被人殺傷殺死無數,一點責任都不負,還敢跟禁軍叫板安然無恙的。。
只怕是我朝以來頭一人吧。
夏守恩是趙禎的潛邸武將,他親兵就相當於是趙官家自己的親兵,夏守恩這一仗可以說是把自己的面子還有裡子敗得一塌糊塗,這口氣咽不下去,同時也希望借官家的手將梁川先除之而後快,幾番計較這下,他便將梁川私自蓄養私兵的事情告訴了趙禎。
養私兵這種事也是看時代發展。
立國初期自然是死罪,那時候武人也勢大,潘美曹彬等一干武將再是春秋力盛之時,讓他手頭有兵,皇榻上誰睡得著覺?
到了後來,情況就成了有兵無將,大將死的死老的老,全剩下了讀書人。
讀書人要是不養幾個兵來看家護院,如何防火防盜?
事實上在大宋私蓄私兵不是一件多麼嚴重的事情,比如北宋末期,各地州府甚至軍事實力不如一些莊戶還有堡寨。
但是養私兵一但與某些重要的勢力勾結在一起那意味兒就變了,比如朝廷重臣,藩王權貴,內外勾結的話就可能對皇權產生影響,這是帝王家最忌諱的。
趙禎聽了夏守恩所言立即前往劉太后處詢問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他同樣對梁川這個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這位太后不是一位心慈手軟的人,甚是寧錯殺一千也不肯放過一個的主,竟然放過了這丁謂的家奴。到底是什麼原因?不能不讓他多想。
劉太后的答覆是此事就此揭過,以後誰也不能再提,梁川並無謀反意圖,以後也不能找他麻煩。
這就讓他更為費解了,他傳來范仲淹,范仲淹與其他的人不同,這個人雖然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但是許多事情自己不在理,他也會據理與自己力爭,才情出眾人品高尚實在不可多得。
范仲淹也是梁川精彩表面的親眼目睹者之一!
范仲淹將當日在呂夷簡的送行宴上樑川大放異彩的事情說了一遍,趙聽得連連稱善,沒想到大宋還有這樣的良材,但是竟然沒有半點功名。當時在場的全是我朝的精英人物,竟被一位區區的白丁全給壓了下去。
有機會自己得見見這位人啊,能得到范仲淹的肯定的也不會差,就是這個人的身份。。是丁謂的家奴,這就不好辦了。
梁家莊一行人把禁軍打了一滿地找牙,鬧得滿城風雨,唯獨梁川這個主人公跟個沒事人一樣。他並不知道丁謂要抓拿他的消息,將鄭若縈送上南下的客船之後,他單身只人返回了丁府。
丁府上下看到梁川大搖大擺地回來,無不對他側目,全都佩服他的勇氣,蔡門不知道丁謂又得了太后的手諭不可以動梁川分毫。
他一見梁川回來,立即喚來護衛準備鎖拿梁川。
護院這些家丁也是極為勢力,一見梁川失勢虎狼之相馬上顯露出來,一伙人欺身上來就要梁川好看。
梁川沒想到這些人翻臉這麼快,他也不是肯吃虧的人,見院子里大門都緊閉起來,還是不願就範,護院們上來一個他踢倒一個,來一雙他打倒一雙,不多時,大部分的護院家丁都倒在地上疼得打滾,梁川還是正常地站在。
蔡門沒想到勝券在握還搞不定梁川,氣得直跺腳,丁謂正在書房中思量這事的前因後果,見外面動靜如此之大,出門一看,竟是梁川主動回來了!
「你們都退下。」這話是對所有的下人說的。
蔡門急於立功,說道:「大人這人危險!」
丁謂瞪了他一眼,冷冷地看著梁川說道:「老夫什麼場面沒有見過,還用你們替老夫操心?」
梁川也知道跟這些人沒道理可以講,要說就直接找這個主事的丁大人來說,搞清楚前因後果。
丁謂領著梁川又進了書房,他坐在太師椅上,梁川站著,大眼瞪著小眼。
丁謂自打昨日接了內官的懿旨之後就整個人都糊塗了,當今朝政風雲詭譎,劉太后這是唱一出什麼戲?
自己身邊的這個梁川究竟又是什麼來頭?既有人密告他陰謀造反,又能讓太后出面保他,是哪幾方面勢力在角逐?自己這個參知政事究竟是局中的棋子還是無辜的受害人?
丁謂看著梁川,心道,能保下這廝敢跟夏守恩叫板的當朝只有兩個人,要麼是官家的人,要麼是太后的人。官家不可能讓夏守恩吃虧坐視不理,這等於是讓自己的左右去打右手,輸贏都是打自己的臉。
太后的人就更不可能了,太后的人按理說是好不容易才安插到自己的身邊,要是想針對自己的話,沒有更近一步的確鑿證據之前,怎麼還會如此輕易地將這枚棋子暴露給自己?
再說了,前後這反差也太大了,連派內官來宣諭,生怕自己不相信這是太后的真實意思,自己也核實過那內官的身份還有那份懿旨的真偽,真是出自大內的手筆。。。
他要真是趙惟憲的人絕對是死路一條,劉太后不能容忍皇室宗親與人勾結將勢力埋伏在汴京周圍。
梁川見丁謂不說話,自己主動拜了一拜,低身恭敬地問道:「大人為何如此對我?我一無犯錯二無闖禍,卻教下人來拿我,這是為什麼?」
丁謂冷眼看著他,任由他表演,只是冷冷地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何人指使你潛入我丁府?」
這個問題倒是有意思了,梁川先是一愣,接著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我自然是丁相的人!」
丁謂也沒想到都這時候了這小子嘴巴還么硬?他的老底都讓人揭開了還要這裡裝什麼裝?
「老夫不敢,我問你,你在城西中牟莊子里養的那些是什麼人?準備用來做什麼?什麼時候置辦的田產這麼多,我竟然一無所知?」
原來是這事,這丁謂難道怪自己沒有把肉分給他吃?這一點點的油頭不會他也想獨吞?
梁川眼睛一轉道:「小人該死,這處莊子是當初王林許印等幾位富商想巴結小人讓小人在大人跟前美言幾句,好給他們一些工程送與小人的好處,小人生怕這等下作之事損了大人的清譽,但是一時半分又推脫不掉,自然不敢讓大人知道!這是有據可查的。」
丁謂心下有些意外,這麼簡單?
「莊子里的那些人是什麼人,為何還有軍馬?」
梁川苦笑道:「說出來不怕大人笑話,那些是我家鄉的鄉老,聽說我在汴京城給大官做了管事,他們來打秋風的。。。」
打秋風?丁謂一愣。
梁川道:「當日我這些老家的兄弟也是走投無路還來過丁府門前尋我,我怕這些人折了咱們丁府的面子,不敢將他們安置進來,就索性安置在了中牟這處莊子里。他們閑來無事,就買了幾匹馬平時騎著玩樂,這些事大人也可以詢問看家的這些護院就知道!馬匹去馬行街問馬販子同樣能打聽清楚,看小人是不是有半點摻假!」
梁川說的倒是實話,事實也是如此,他只是不知道有人將他養人養馬說成了意圖謀反,並上告到了太后那裡而已。
丁謂心想他說得有板有眼應該不會有假,這麼點小事至於這麼大動干戈嗎?有幾個閑錢的朝廷大員家裡誰不是養幾個人飼養幾匹馬的?這也能算謀反?
梁川弱弱地問道:「大人小人做這些事生怕給大人招致麻煩,若是這樣小人立即將莊子賣了,遣散一眾鄉老,讓他們從哪來就回哪去?」
這事情處處透著詭異,如果真是這麼簡單何至於驚動到太后,連太后都出面替他解圍,這是誰在背後出力?
丁謂擺擺手,說道:「不用了。」
如今之計唯有靜觀其變,待這事背後的真相浮出水面!
丁謂將信安郡王趙允寧去劉太後跟前攛掇夏守恩前來鎮壓他的事情說給了梁川聽,梁川聽了差點沒嚇得背過氣去,原來自己在鬼門關前兜了這麼多圈,趙宗諤他娘的竟如此歹毒,更沒想到這小子能量這麼大,搬出劉太後來搞自己,自己走的是什麼運氣竟然逃過一劫!
丁謂注意觀察著他的表情,梁川完全不像是裝的,他連也理不順這事的因果,這就奇怪了,到底是誰在主導著這所有的一切?
「你繼續留在府里吧,暫時不要到處亂走,待水落石出之後你想留想走老夫不攔著你!」
梁川道:「蔡管事不喜歡小人,屢屢針對於我,大人我在府里恐怕不遭待見。」
丁謂道:「你安然走出這門,他們還敢對你做什麼不成?」
梁川一聽,笑得立即將自己的腰板直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