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挖人牆腳
開封府接到了當地一對夫婦的報稱,其女兒因早年家中貧困為生活所迫,進入宋綬府中為婢,有簽賣身契,但是女兒一向孝順有道,三不五時就會回家探望一下二老,兩人也因為女兒的接濟生活還算過得去。這日妻子病重,家中實在拿不出米糧去換藥,該當的也當得差不多了,兩夫婦尋思著只能硬著頭皮去那已經賣身的女兒,好歹是親生骨肉,想必不會見死不救。
兩人拖著老邁的身軀到了宋府打聽,不料讓宋府的家丁棍棒打了出來。不僅是兩人,就是其他的家屬也是同樣的境地,一時間竟然同時有三對夫婦上宋府來尋親。
無一例外,宋府要麼以這些人不在,要麼生病,要麼直接用棍棒將人轟了出來,親生的女兒沒有尋見,還在宋府後門口遭受了一頓毒打。
雖說這三對夫婦都把女兒賣與了宋府,可是昨天夜裡有人就到自己家中來說小女兒在宋府已成為了二公子宋昌言的侍妾,如何恩寵無限,誰知竟然得此下場。一出宋府又有人跳出來嚼舌根,說可憐啊,這宋府就是個吃人的魔窟,那畢老太婆就是母夜叉專以折辱下人女婢為樂,不知有多少女子遭她的毒手。
這些自然是耶律重光讓情報隊的兄弟故意設的局,這些人雖然賣兒賣女,可是那終歸是養不起的原故,誰家不是心頭掉的肉,一聽說被宋府的人打殺,立時就慌了神,這宋大人不是素有官聲,怎麼府里還出了命!
要是自己的女兒不在那還情有可原,一時碰上了兩三個人,都是來尋自己女兒的,難不成是真的有意外?幾家人立即到了開封府去報官!
程琳繼續做他的開封府尹一職,包拯代替了幾天大權還給了程琳。這個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如果是皇室的話,將來差不多是大寶的繼承人。
一聽說有人口失蹤程琳還沒怎麼放在心上,這汴京城偌大的地界差不多一百多萬人,少了一個跟螞蟻窩裡少了一個砂子差不多。誰料一個報案後面又接二連三地來了兩個,所有的矛頭都直指一個朝庭大家——宋府!
這可就不是小事了,宋綬在朝堂之上也是老資歷,近年來字寫得太多把眼睛都給寫壞了,可是上門求字的人還不在少數,他自己也討到了幾副字還掛在自己家大堂上。
宋老太公也就是宋綬老爺不管事,家中卻治理得井井有條,家中的傢具器皿早晚擦拭,各有歸置絲毫沒有雜亂,下人尊卑有序不苟言笑,偌大的府邸雖然整潔卻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
宋綬正在屋前曬著太陽,上了年紀了的他加上眼疾加深,只能在正午時分偶爾再寫一會字研讀一會經史,大部分的時候只能眼睛望著院中的綠植來緩解一下眼睛的澀痛。
「宋公今日歇筆了!」程琳拱手笑著走進宋府院內,看著懶洋洋坐在院中閉目養神的宋綬,雖然自己的品秩比宋綬高,可是還是執晚輩禮。
宋綬驚醒,湊近了拉住程琳的手鬍子都快貼到對方臉上這才認清來人:「賢侄來了!今日如何放得下府中的政事來我這瞎老兒府上?」
兩家也算有點淵源,程琳家的字就是程父當初找宋綬求的。宋綬早不理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裡會曉得程琳是來查他家的私事,只當是他又來與他研討鍾繇的書法。
宋綬號稱筆札精妙傾朝學之謂之朝體,尤其擅長鍾繇張芝的書法,官方的書法樣式多出自他的手筆。
「今日沐休,特來看望宋公身體!只可惜宋公目力不足,否則再討一副墨寶留給小侄傳家!」
兩人坐定,果盤茶水旋即奉上。
「不服老不行,這眼睛一天比一天嚴重,再一兩年只怕筆也摸不得了!喜歡什麼樣的屋子裡隨便去挑!」
程琳不是來跟他閑扯的,眼睛四下望了望,只見下人女婢個個一副欲言又止心懷有事的模樣,程琳心中大概知道了點什麼,話風一轉便問道:「汴中早傳尊夫人持家有道看來是一點不假!」
「我這一大家子全靠我那賤荊操持,我才能偷得半日清閑寫上兩個字!」
屋內一直在偷聽的畢氏聽到程琳正在談論自己,這幾日有人上門來尋親的事早傳入她的耳中,她也讓人前去開封府打聽虛實,程琳上門的事更是讓她后怕不已,一進門就嚴令各人把好嘴門關子,自己則躲在屋堂內探聽。
畢氏出身微寒,臉上塗著厚重的脂粉扭著肥胯用一種很尖的聲音調笑著走了出來道:「程大人光臨寒舍有失遠迎,下人們不懂事招待不周!」
程琳一瞧這正主怎麼自己出來了,立即收回了眼神,只是不經意地偶爾看畢氏兩眼:「夫人有禮。」
畢氏的身後跟著宋敏求的嫡妻,這妻子兩眼無神,見到程琳只是微微行了一個禮,站在畢氏身後跟個樁子似的,如同形屍走肉。
畢氏行禮道:「程大人萬福。這是古芳齋的茶點,程大人嘗嘗。」
程琳推了推道:「府上下人氣象森然,想必夫人廢了不少的心力!」
畢氏心中一個咯噔,旋即笑道:「能為夫君分擔是賤妾的福分,這些下人都是老實本分之人,否則也進不了我宋府之門。」
程琳有一句沒一句又說了半天,要是畢氏在場當著宋綬的面有些問題反而不好問了,宋綬久不理事,只怕燈下黑也不知情,程琳只得旁敲側擊問了幾個問題,便離開了宋府。
雖說什麼問題也沒有問出來,但是從下人們畏縮的眼神,還有畢氏那當家主母的架式,程琳不用想也知道,這些下人在宋府日子絕對不好過,只怕這些人都是凶多吉少。
程琳嘆了一口氣道,宋綬這老才子一生清廉而且素有官名,只怕要栽在這個夫人身上。一看到那大兒媳婦凄慘的樣子,只嘆這惡婆婆誰攤上誰倒霉。
夏府。
梁川故意走到仇富屋外,拉著仇富府中的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宋家的事情。
「聽說咱們夏府要與宋府結親,你聽說了沒有,聽說他們宋府攤上人命官司了。」
宋綬府中出事,仇富在屋內一時也緊張了起來,近幾日為了夏雪的大理他是忙裡忙外,與那些紅娘媒婆打得火熱不已,紅娘口風倒是挺緊的,硬是沒跟仇富透露一點宋家的歪風。仇富也沒那麼傻,全聽紅娘一面之辭的話如何能成,這麼優秀的公子哥怎麼會耽誤這麼久?果然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可不能讓人家給蒙蔽了!
「展昭你過來,我看你身手不錯辦事也可靠,這些天就不要盯著梁川那廝了,去宋府周邊好好打聽打聽,問問宋老爺府上是出了什麼問題,若是有關係到大小姐婚的線索一定要立即報與我!」
展昭算起來是一個職業軍人出身,對夏府也算得上是忠心不二,雖然這種事情不光彩,卻也不會推卻。
「小人領命!」
展昭領了仇富的命令,梁川主動就跟了上來:「閑著也是閑著,我與你一道去玩玩。」
梁川的主意就是故意要把這事『不經意』地泄露給夏府的人知曉,如果是自己去說這中間只會引起仇富還有夏竦的懷疑,最好的結果就是有個中間人『據實以告'!
展昭引著梁川兩人往宋府而來,畢氏早讓人打點好了,宋府上下門窗緊閉,誰來問都說不知道,展昭轉了半天一個活人都沒有見到,好不容易碰上了兩個街坊,個個如臨大敵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架式,展昭心下瞭然,這宋府絕對有古怪!
宋綬家大業大,對付幾個鄰居草民跟對付小孩似的,畢氏的手段早讓他們害怕,遇上展昭這些外來的陌生人,生怕引火上身,更不會亂講一些不該說的。
展昭轉了一天幾乎就要無功而返,這樣回去絕對不能復命,而且這宋府的周遭透著各種反常,一看就是有問題。
梁川一看時機成熟就吹了一個口哨,讓情報隊的兄弟出場。
耶律罕與另外一個兄弟耶律賢兩人扮成小民裝扮,看到展昭在宋府門前徘徊,立即撞過來道:「大官人可不敢在這裡瞎轉,宋家得罪不起?」
展昭疑惑道:「這宋老太爺不是素有賢名,怎麼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耶律罕把聲音又壓低了一分,左右看了看沒有人,假模假式地探壺頭,在展昭耳根偷偷說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咱們離得遠些,否則一會宋府里出來人,咱們少不了一頓毒打!」
梁川忍住不笑,兩人跟著耶律賢來到了一條小巷子,耶律賢道:「兩位是官府的公人差爺吧!」
展昭不置可否。
耶律賢道:「你們可算來了,這宋府也算是高門大戶,可是背地裡做了多少見不得光的事,宋老爺也算是好人一個,那妻子畢夫人卻是毒婦一個!」
展昭眼前一亮道:「這話從何說起!」
仇富讓他來不是查宋家的罪證,只要知道有關大小姐婚事的一些線索就行,這宋夫人畢氏將來是要成為大小姐婆母的人,要的就是這些線索!
耶律賢就像茶檔里的說書人,唾沫星子從嘴裡飛出來,繪聲繪色地說道:「看來你不是本地的,這畢氏啊是苦媳婦熬成婆,不要說對待他們宋府的下人,就是她的親兒媳婦都被她折磨得不成人形,我們這些本地的小老百姓天天聽著他們院子里傳來各種下人的哭喊求饒聲,時不時還能看見他們府中用麻袋裝著屍體抬將出來!」
展昭聽得心驚,本以為有些線索能回府交差就算立功了,打探之下竟然撞得這潑天黑幕,這宋府聽說攤上人命官司,難道是真的?
「這幾日聽說有宋府的親眷來尋人,人去哪裡了都不知道,小哥可有此事!」
耶律賢眼睛瞪得大大地道:「那可不!他們不僅女兒丟了找不著,還被宋府人毒打一頓,我看開封府也不敢管這事,今天程府尹還來宋府,有說有笑,還拿了不少的禮物走了,八成是被收買了,這官官相護喲,哪裡有我們小老百姓出頭的時日,咱們可懷念那包青天,人家連皇室宗親都敢砍,這宋府的下人啊,只怕是白死了!」
梁川故意挑耶律賢就是看中這小子特別能說會道,只是沒想到這小子嘴巴這麼厲害,扯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講得跟真的一樣,這廢話再拉下去天都要黑了。
他咳了一聲給耶律罕使了一個眼色,假裝問道:「你確定那麻袋中裝的是屍體?不是死貓死狗之類的?」
耶律賢攔住耶律罕道:「這還能有假!連他們把人抬到哪裡去燒埋我都知道!」
展昭急道:「能否帶我們前去!」
耶律賢面露難色。
展昭只當他是要好處,從懷裡摸出幾吊錢,給了耶律賢。梁川看得是邪火大生,這小子看不出這麼會來事,眼睛直勾勾地瞪著耶律賢,連一旁的耶律罕都一直給他使眼色,耶律賢這才轉變臉色,美滋滋地道:「差爺可不敢跟第五個人講這事從我嘴裡漏出去的!」
展昭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隨我來!」
耶律賢引著展昭往城北而去。城北皇城後有大片的荒地,民宅稀落,相較於城南顯得落寞荒涼許多!地多了人們就圈起來蓋墳挖冢,還有的墾起來種幾畝菜,因此引發的糾紛也不在少數。更有甚者,把屍首拉到此處胡亂燒埋了,本來人就稀少的城北成了亂葬崗,人們嫌晦氣,來得更少。
梁川與兩個耶律唱著雙篢道:「你是如何知道宋府把人拉到此地?」
一經梁川提點,展昭也關注起來。
耶律賢演技實在可以,撓撓頭道:「不怕兩位差爺笑話,我們這些個小民平時多有仰賴他們大家大戶,人家隨點丟點破衣爛衫我們拉回去都比過年穿的要齊整亮堂得多,每每他宋府有丟棄什麼雜物總能引起我們注意,這不是不巧就撞見他們欲圖不法之事。。」
梁川打斷了他的話,又問了死掉的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死掉?
這些原因問也是白問,宋府打殺下人的時候誰也沒有在場,全是杜撰出來的,街坊再添油加醋描繪一番,傳到城中就更加風雨!
這小子不去說書真是屈才了,一路上光聽他一張嘴一路講個不停,梁川偶爾配合著講兩句,不多時竟到了城北。
汴京城內竟然有這麼大的荒地,牛羊零星散布在草地上,青草芽冒了出來,大地的主色調還是一片灰敗,大地千瘡百孔,土包此起彼伏一望是無限的亂墳,冷風一吹無比地蕭索。
「這怎麼找,這墳頭幾有上千也有幾百!」果然是亂葬崗,有立碑的墳頭一個頭指頭都數得過來。
「我記得,這邊走!」前幾天耶律重光花了一點錢從宋府的奴僕處打聽到埋被打死的女婢的處所,走了幾遍才記住了路線。
四人走到一處小墳包前,那封土還是新的,用手一扒拉泥土還是鬆軟的。
展昭道:「二位小哥,我再給你們幾吊錢,幫我把這土給刨開!」
耶律賢與耶律罕現在哪裡會看得上幾吊錢,梁川給他們每個人一個月都是幾貫錢至少,過節還會再發好幾次錢,他們也沒有花銷的去處,錢一個個都存了不少,這幾吊錢就要買通他們干這麼晦氣的事,一時愣在了原地!
「是不是嫌少,我給你們一貫錢!」
耶律賢心中狂問候展昭的生身父母,兩人往向梁川,梁川朝那墳努了努嘴,意思再明顯不過!
這肯定得挖,否則展昭如何回去復命!
兩人無奈,只能去附近不知何處覓來兩把钁子,不情不願地挖了起來。幸運的是這屍身埋得淺,就是一個小坑上面封了點土,外面裹著一張席子就算完事了,兩人挖得小心,生怕弄壞了屍體。眼下的氣溫還是很低,得到清明時節才會真正開始升溫,屍體埋在土裡只是輕微臘化,並沒有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