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尋找真相

從伊恩的公館到曼達國的首都，需要往南走幾個小時的馬車車程。這算近的，貴族們的大本營通常離首都不遠，伊恩捧著曼達國的地圖，橫豎比劃了一下，認為曼達國大概和歐洲版圖差不多大小，只是形狀完全不同，只是一塊孤零零的，規整的大陸飄揚在海洋上。

他看著伊莎握韁繩的手青筋綳起，做好隨時起身迎敵的準備，首都不比其他地方，對伊恩家族來說，越往北靠近黑塔越安全。現在去其他地方，對羽翼未滿的伊恩四世來說，無疑是死地。

許多事情懸而未決，那些嗜血的親戚，觀望的上議院，表明態度的黑塔首席，甚至還有那場布慌。

至於為什麼偏要去參加那場布慌，伊恩現在確實有點後悔，聽信別人的老毛病又犯了，這次他來的世界可不比地球，看起來，好人不多。

「少爺，我們到了。」

伊莎已經找了個不顯眼的廣場停放馬車，穿著樸素的伊恩四世小心翼翼走下馬車，上面已經沒有伊恩家族的印記，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

這裡是曼達國的首都，言荒城。

伊恩四下看去，視線里僅有兩個在街角的人竊竊私語，除此之外，首都很安靜。

「一成不變，首都就是這樣，少爺，走吧。」

「這裡是不是藏著很多東西，黑塔和科威市……」伊恩隨著她走過拱門，便感受到了那種福爾摩斯時代的氣息，和他當天晚上在上議院看到的風景一樣，低矮的建築，有些陰暗潮濕的街道，商店裡買著金色的鐘錶，嘀嘀嗒嗒，櫥窗背後是一個帶著單邊眼鏡，穿著西服背心的工匠。

但又有哪裡不對勁。

建築用的材料似乎跨了時代，磚與磚之間的接縫處幾乎看不出痕迹，在某些地方，他還能看到隱藏在商店裡的機械臂。

背後用的能源，總不可能是蒸汽吧。

「啊，不好意思。」路過拐角，一個行人不小心撞到了伊恩的肩膀。

「沒事。」伊恩下意識的回過頭，對方壓低了帽檐，只露出一張側臉。

「今天天氣也很糟糕，不是嗎？」對方微笑的點點頭，迅速拐過街角遠去。

伊恩感覺哪裡不對，但說不上來，一回頭，看到了伊莎望著對方的背影，露出一絲明顯的苦笑。

「少爺，把兜帽戴起來。」伊莎拉了拉伊恩的大衣，把手伸進他的左衣兜，從裡面抽出一張新鮮的紙條。

紙條上寫道：「今天天氣真糟糕啊。」

這種橋段伊恩見怪不怪，但讓他疑惑的是，他和伊莎站在一起，明顯自己不是帶錢的那個。

雖說謊言值被記錄在網路之中，但曼達國還有金銀作為錨定貨幣，依舊給了小偷可趁之機。

「少爺，控制好你的表情，他們能看得出來。控制不好，就戴上帽子遮住。」

伊恩順著伊莎的目光往街上看去，路上戴帽子的人很多，他們壓低帽檐，不輕易讓別人看見表情。

偶爾有幾個撐著花傘，穿裙撐的貴族少女走過，她們一路嬉笑，但並不會遮攔表情。

即使在謊言國度，也有高低貴賤的謊言之分。身為貴族，和平民相比不僅有難以逾越的信息差，就算參加布謊，也有足以引導結局的財富。

他們，不需要遮遮掩掩。

伊莎拉著伊恩的手，垂下眼帘，匆匆走過。

上議院在首都的中心，遠遠可以看見那裡的鐘樓和穹頂。

但那裡不是目的地。

城郊才是。

這裡距離上議院超過兩公里，遍布低矮的辦公大樓，讓伊恩想起了某個偵探跳樓的場景。

「應該，就是這裡。」伊莎喃喃自語，下一秒，她嘴唇微動，一種莫名的力量從她身上傳遞到遠方。

三階靈咒：雲嵐雀。

偵查，報信，探取行蹤，這是屬於黑塔的靈咒。

涅墨西斯告訴了大致的方位，兩人打算先找到狙擊手的蹤跡。按理來說，這種等級的雇傭兵並不容易留下把柄，但伊莎對自己的法術很有信心。

「可能人已經被處理掉了。」伊恩在首都內漫無目的的閑逛，就像姐姐帶著青澀的弟弟：「話說古菲爾好像知道那個人，為什麼我們當時不問問她？」

「第一，她當時知道不代表那個狙擊手沒死。第二，我們問她這件事情難保不會被她家裡人知道。伊恩少爺，雖然你們兩個孩子有自己的……友情，但現在你凡事都要小心點。」

「我已經不太記得以前的事了。」

「這不是壞事，伊恩少爺，這是很難得的友情。貴族的孩子大多不願意去黑塔吃苦，古菲爾願意當一名法師，應該和你有關。」

「行吧，我記著了。」

突然，伊恩看到伊莎的表情忽然有了變化。她面無表情的抬起頭，自東向西看了一眼。

兩人身旁是一處小巷，小巷和上議院正門之間的連線，似乎沒有明顯的障礙物遮攔。

很巧，很巧。將近三公里左右的路程，這條視野不算開闊的連線如果真的能被人利用，那對方很不簡單。

但伊莎並沒有停留，蹲下來系了個鞋帶，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拉著伊恩走遠。

「伊莎姐姐？」伊恩歪頭，小聲問道。

「那棟樓有問題，第四層很明顯被打掃過，與其他樓層不同。並且頂上的幾個房間，窗戶都朝陽，如果之前有人住，有傢具，木地板應該會有明顯的色差，但所有房間的地板都沒有。如果很久沒人住，那應該不會有人打掃。而且，那棟樓和上議院之間，沒有明顯的遮攔，一點也沒有。伊恩少爺，你來上議院的事情很突然，對方沒有準備，但依舊挑選出了最適合的位置……」

「說不定，都不是針對我的。」

「這種事情，別瞎猜。」伊莎搖搖頭，不敢往下想。

因為這棟樓，很明顯是準備好的，但伊恩的到來或許太倉促了一點，給他們時間，不至於留下還有兩層樓沒打掃的情況。

這是針對伊恩的第一次暗殺，很快，很精準，撤離的也很完美。

應該也是之前的敵人。

「那現在怎麼辦？」

「不要急，跟著我，我可以追蹤他的位置。」右手再次畫出符咒，無數的雲瀾雀隱蔽的散步在大樓的各個角落，尋找那個留下的蹤跡。

被打翻的水盆，被踩踏的小草，都有可能是他們乾的事。越是專業的雇傭軍，留下的證據即使隱秘，但更有辨識性。比如他們會選擇不被看到的角落行走，那那些平常不見光，不被行人踩踏的植物，就有可能留下他們的腳印。

順著這點蹤跡，伊莎像是一隻捕獵的獅子一樣，在可疑處附近兜圈，儘可能裝作漫無目的的閑逛，避免有人看出他們的目的。

那些人，對追捕也很敏感。

很快，伊恩就注意到伊莎腳步變慢，他抬起頭，四下看了一眼。

平靜的街道兩側，一邊是荒廢已久的院子和房屋，另一邊看起來還有人住，門口推著兩袋垃圾，草坪修剪的很整齊。

伊莎下意識地往那座廢棄地房屋看去。

但伊恩卻覺得哪裡不對勁。

「伊莎姐姐，先走。」伊恩用力扯了扯伊莎的袖子，兩人很自然的離開了原地。

但陰影之中，有人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少爺，怎麼回事？」躲到僻靜處，伊莎設置了一個沉默的靈咒。

「你發現了他？」

「對，那間看起來沒人住的房子。」

「我覺得有問題，伊莎。有人在故意混淆視聽，這屬於一種……反偵察手段。那棟房有很明顯的進出痕迹，不管是正門還是窗戶……」

「少爺……你這些從哪學來的？」伊莎皺起眉頭，使勁回想起之前給他請的老師，似乎沒有交他這樣的課程。

「你先別管了，就當我失憶的時候去別的國家溜了一圈學來的。伊莎，對方的反偵察手段我看起來很熟悉，這次先聽我的，我們在這裡等一下，你有法術可以監視那裡的情況吧？」

伊莎點點頭，伊恩在她耳邊低語一陣。很快，一隻黑色的烏鴉悄無聲息地飛到了附近的樹上。

但它看的不是那間廢棄的房子，而是房子對面。

因為伊恩注意到，那間房子雖然有人住的跡象，但門口的垃圾，惡臭味十分明顯，怕是很久沒有丟過了。

但要說異常，附近的所有房子都有異常。

兩人縮在巷子里靜靜等著，伊莎拿出兩個三明治，還鋪上了地毯。言荒城的小巷都十分乾淨，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才不讓別人亂扔垃圾。

「少爺，您老實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的姐姐哦，我真的挺老實的，我真的從另一個世界來的，還有我之前學的那些東西……」伊恩被迫又把自己的故事講了一遍，但伊莎明顯不信。

黑夜降臨，今天的曼達國也被大霧籠罩，就在霧氣開始瀰漫的時候，廢棄房屋對面，有人悄悄打開了門。

他很自然的走下台階，壓低帽子，消失在霧氣中。

「伊莎，我們跟上。」伊恩果斷下了決定。

「這個人有問題？」

「有，這棟房子從裡到外透著乾淨，但不遠處就是垃圾桶，他還是沒有倒掉門口的垃圾，他不是這間房的住戶，而且現在，他要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