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謊言又如何
不朽一頁基本不會在公眾場合露面，人們都知道黑塔裡面有個老大，但沒人見過他長什麼樣。
既然名為不朽，那可能已經活了很多年了。甚至有人懷疑他是血族，所以才能活那麼多年。
而今天，在萬眾矚目的最高法院，在法師與科技的碰撞處，在伊恩四世的布慌之下，不朽一頁的真身，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他沒有拿著法杖，只是穿著一個平平無奇，沒有任何圖案的法師袍。
一個步入耄耋之年的老法師。
但所有人都相信，他就是不朽一頁。
因為這裡是最高法院，尋常老頭，連外面的大門都擠不進。
「不朽一頁伯爵。」莫亨認出了這個三周前參加上議院茶會的老人，率先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大法官沒有任何爵位，甚至在場的所有人中，只有伊恩四世的爵位最高。
「莫亨先生。」不朽一頁抬頭看了他一眼，緊接著又四下看了一會，攤開雙手問道：「能不能給我準備一個座位？」
「這……」莫亨皺起眉頭：「後面的觀眾席……」
「莫亨先生。」不朽一頁很快打斷了他的話：「我來做證人。」
嘶。
伊恩聽到很多人倒吸涼氣的聲音，儘管當他們看到不朽一頁站著的位置時，已經猜到半分。卻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打算親自下場做證，如果真是這樣，他用的就是整個黑塔的名譽，去為一個法師做辯護。
也不知道二頁回去對他說了什麼，竟然能讓他親自下場。這一下，怕是打亂了很多人的計劃。
伊恩往科威集團的方向瞥了一眼，一直靠在輪椅上的卡爾斯此時直起了腰板，像小學生認真聽課一樣昂起脖子，黑布朝向不朽一頁的方向，臉色大變。
兩天沒有出聲，就在科威集團準備拿出決定性證據的時候，不朽一頁來了。
而且，還是一個人來。
旁邊跑腿的親信向他稟報，黑塔本部並沒有任何異動，最高法院附近，也沒有發現法師的蹤跡。
他真的是一個人來的。
黑塔首席，單槍匹馬，擅闖法院，大法官還要戰戰兢兢的為他安排位置。
而當他坐下，第一句話，就是向那名滿頭冷汗的律師問道：「負責鑒定的法師是哪位？」
「這個……」原本口齒伶俐的律師開始結巴起來，他下意識的要看像科威集團的方向，但最終還是硬生生止住了。
「我們沒有必要透露證人身份，但是這份鑒定文件是真實的。」停了一會，律師大膽的把手中的文件遞給他，想必對裡面的內容，很有自信。
對方可是黑塔首席，這種鑒定報告如果做假，肯定逃不過他的眼睛。
是的，這份報告是真的，不朽一頁就算不用看也知道。
所以他沒有結果報告，而是問了一個問題。
「我可以不糾結那個人是誰，但你至少要告訴我，他的法師等級。」不朽一頁說話的時候，庭審里鴉雀無聲。伊莎帶著崇拜的目光看像這個老人，此時此刻，就像是回到以前，校長親自來給她祝畢業式那樣。
對所有法師來說，不朽一頁，是黑塔最慈祥的守護神。
「等級……等級……」律師開始在桌上翻找，他印象中，沒有人給他提供這個信息，甚至連那名法師的身份他都不清楚。
「不朽一頁伯爵，我能請問一下，這個問題是出於什麼考慮嗎？」就在這短暫的沉默中，法官席上的莫亨緩緩問道。
「好了，不用找了。」不朽一頁靠在給他準備的沙發上，這是屬於證人的位置，但按現在的氣勢，他比較像法官：「我可以證明這個報告是真的，甚至也可以證明這個靈咒是處於伊莎之手。但是……」
眾人屏氣凝神，都準備聽他但是后的那一句。
「但是時間錯了，給出這個報告的是七級法師。」不朽一頁壓根沒看這名律師一眼，只是看著自己滿是皺紋的手，自顧自說道：「報告的時間是去年，準確一點，去年年初，至今已經一年令三個月。如果是當時，這份報告是有效的。因為如果要使用』溯靈』，施術法師必須比被鑒定的法師高一階以上。你們之前證明了很多，有一點是說，伊莎施術的時間是在今年年初，伊恩四世回來之前，是嗎？」
沉默了片刻，原告律師才反映過來，結結巴巴地說了個是。
「那很抱歉，你們的那名法師沒有資格。」不朽一頁還是低著頭：「除非他已經是八級法師。或者，你們可以請他來黑塔，當眾演示六個基礎八階靈咒，六個新開發八階靈咒以及六個改編八階靈咒，才能獲得八階法師的資格。」
這句話的意思，說的很明白了。但連被告席上的伊莎，自己都睜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一直以來，伊莎的法師評級都是六階。這個等級維持了將近五年，不管怎麼調查，伊莎都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六階法師。
伊莎，七階，這幾個字，在黑塔的所有資料庫中，都搜不到。
究竟是被人隱瞞，還是她之前確實只是六階法師，無人知曉。
但現在，不朽一頁拿出了一張新的法師等級鑒定書。
「伊莎·謝爾小姐在去年年末到今年年初期間，自己使用了足夠的七階靈咒，所有的使用記錄，黑塔都有備案，其等級證明，由黑塔七頁出具，一切都可以查詢。」不朽一頁輕揮手指，等級鑒定書慢悠悠的飛到法官席上，莫亨面前：「也就是說，在你們證明出的，伊莎使用』雙子星座』的時候，她已經是七階法師。她在七階寫的靈咒，一個七階法師沒有資格出具證明。」
「只是沒有資格，但能力上……？」莫亨戴著老花鏡，看完了這個等級鑒定書，眉頭深深皺起：「他們給到的鑒定報告，顯示法術相似度為99%，已經過了鑒定報告的合格線。」
「是的，鑒定者是一個很優秀的七階法師。他拿到的是一個六階靈咒，卻推演出了接近七階的效果，完美契合伊莎當前的靈咒水平，也確實過了及格線。」不朽一頁說道：「但是，假的就是假的，這是一個可以證明的東西。我今天來，就是以黑塔首席的身份，來給出最科學的證明。」
科學一詞，從不朽一頁口裡說出來，總是有點維和。但熟悉黑塔法師的人都知道，所謂的靈咒，更像是一種數學，只不過普通人理解不了，才冠以魔法的標籤。
「伊莎，使用』雙子星座』。」沒人回答，不朽一頁打了個響指，招呼道。
「不朽一頁伯爵。」莫亨站了起來：「最高法院禁止使用靈咒……」
「好了，好了，莫亨，我來負責。」不朽一頁再次打了個響指，就連伊恩也能感受到，四周那種滯納的感覺突然消失無蹤，他這個入門的半吊子，都感受到了靈氣。
一瞬間，警報大作。莫亨沒有辦法，只能吩咐手下人趕緊把警報關掉。
不朽一頁都坐在這裡了，如果不是首相自己過來，恐怕沒人做得了主。
伊莎笑逐顏開，即使雙手被銬著，但手指很快開始書寫靈咒。
七階靈咒：雙子星座。
十分鐘后，一個複雜到極點的靈陣被她繪製出來，不朽一頁連眼皮都沒抬，等她寫完后，他低頭看著手裡的鑒定書，也同時開始書寫靈咒。
一分鐘，一個看起來一模一樣的靈陣出現在大廳之中。不朽一頁用一個靈咒包裹著伊莎寫好的靈陣，把它們送到眾人的頭頂。
「靈陣對於法師來說，就和指紋一樣。」不朽一頁說道：「拿到結果后模仿靈陣，和知道答案后寫題沒有區別。如果一定要鑒定，最好請他本人來這裡。」
在不朽一頁的靈咒下，伊莎寫的靈咒和那位法師寫的靈咒，被他標註出差距。
有些東西，別人發現不了，他黑塔首席還發現不了嗎？
做假，總不能做到法師頭子上吧？
「證據不足，駁回。」莫亨敲了敲小銅錘，對科威集團的律師說道：「請原告律師提供更有說服力的證據。」
坐在前排的伊恩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看著律師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冷汗直流，一言不發。
那麼大的一個新聞，很快傳遍了大街小巷。而庭審的節奏，又再次被拖慢。有不朽一頁坐在那裡，誰敢說他說的是錯的？
就這樣，今天的庭審也沒有結果。原告無法拿出決定性的證據，除非他們擁有伊莎現場施展靈咒的的視頻或人證。而伊莎這邊，也同樣沒有排除嫌疑的證據，兩方人就僵持了一個下午，最終以休庭告終。
當莫亨的鎚子落下的時候，坐在證人一席的不朽一頁，應聲消失在了空氣里，彷彿從來就沒出現過一樣。
一片壓抑的寧靜，持續了整整五分鐘。最後，莫亨自己站起來，離開了審判庭，帶著最高法院的人消失在通道中。
原告律師也灰溜溜的離場，下一個有動作的，是科威集團的人。
從頭到尾，坐在輪椅上的卡爾斯，沒有表達任何意見。
「黑塔既然來人了，我們要讓奧列格別去找人了。」伊恩小聲對夏奈說道：「幫忙把他找回來吧。」
夏奈領了命令，也很快消失在走廊。
現在伊恩身邊，只有涅墨西斯和帕莫莉莎。他看著遠去的科威集團的背影，感覺這場短短的庭審改變了很多東西，人們談論的事情在改變，這場庭審的結果，也開始變得撲所迷離。
有些人把目光投向伊恩這邊，伊恩家族和黑塔的關係密切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很多人甚至懷疑，不朽一頁就是伊恩請來的幫手。
伊恩臉上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相當於當眾承認了這一點，這確實是事實，他不會隱瞞什麼，但這樣的表現在其他人看來，又像是在撒謊。各種流言傳開，有人說伊恩四世已經被黑塔控制住了，有人說黑塔這次動作伊恩根本不知道。
但不論怎麼說，結果是好的。
「少爺，最新的報紙。」帕莫莉莎從人群中擠進上議院的大門，帶著歡快的笑容說道：「兩個小時內，押注您說真話的布慌值超過了一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