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對抗茶會
今天伊恩家的晚餐，煮了奧列格精心烹飪的醬肘子。他事先並不知道伊恩要做的事，也不知道瑪麗和薇爾德交流的結果，還是在薇爾德的座位上放了屬於她的那一份。
伊恩走進餐廳，毫無形象地挽起袖子，用叉子划拉一塊肉吃著。孤獨的餐廳內，只有他和奧列格，其他人還在忙。
前菜，白葡萄酒，湯，主菜還有最後的甜點，做完這一切，奧列格通常都會在外面抽一根雪茄，然後藏在餐廳的角落裡，靜靜地捧著一杯血酒。
「你做這件事，怎麼不事先告訴我一聲。」
「我剛想到的。」
「但為什麼是瑪麗，你和我對她都不熟悉，我們甚至不確定她是那位血族，還需要時間的檢驗。」
「我是那麼想的，奧列格。」伊恩慢慢咀嚼著肘子，放下叉子，頓了頓道：「如果瑪麗接受了她，證明她就是真的瑪麗。能坦然接受薇爾德的人，一定做好了站在風口浪尖的準備。換你，恐怕要想一想吧。」
「我不需要子嗣，我還年輕。」奧列格冷哼一聲，看向窗外。但片刻之後，聽著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又輕輕道：「但我沒想到她那麼果斷。」
「她不是果斷，她只是寂寞了。」
說完這句話，伊恩筆直地站在薇爾德的座位前，看著伊莎幾人魚貫而入，走在最後的，便是瑪麗和薇爾德。
後者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她一隻手按住肩膀，那雙大眼睛依舊靈動的看著桌上的菜肴。
空氣里開始出現一絲淡淡的血腥味，這個味道，奧列格是最熟悉的。他端著酒杯，目光落在薇爾德背後的瑪麗身上。
如果不出意外，這是瑪麗的第一次初擁。對血族來說，這是一場重要的儀式，很多年輕血族會大肆渲染，和所有認識的人擺一桌血的盛宴，不亞於人類的結婚儀式。
但一個上千年沒有初擁過的血族，一定有自己特殊的理由。瑪麗是這樣，奧列格也是這樣。畢竟，找到一個合適的子嗣並不容易。
「少爺。」薇爾德笑了笑，走過身旁的伊莎，後者輕輕按了按她的手，伊恩給她拉開了座位。
所有人都沒說什麼，安靜的落座。奧列格正想上前給薇爾德換一份食物，但瑪麗攔住了他。
下一刻，在眾人的目光中，薇爾德拿起刀叉，把中央的肘子給捧了出來。
連皮帶肉，肘子散發著肥美的香氣，出鍋前還淋上了濃稠的醬汁鎖住熱度，用餐刀劃開，香氣四溢。
薇爾德吃了一口，咀嚼，吞下，然後又吃了一口。
伊恩和伊莎眨巴眨巴眼睛，看看薇爾德，又看看站在門口的瑪麗。後者環抱雙臂，同樣靜靜的看著。
但很快，不出意料的，薇爾德終於把嘴裡的肘子吐了出來。
餐廳里，多了一絲抽泣的聲音。
帕莫莉莎立刻去拿紙巾，湊在薇爾德身邊。
「我……我不記得了……我應該吃點東西再……再那個的。第一口……肘子，還挺好吃的……還有白腸……還有少爺喜歡的菜……以後吃不到了……嗚哇……」
從小雨滴到大暴雨，薇爾德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胃裡的食物在翻騰，灼燒感十分明顯。
「我忘記了，才吃了幾天……就吃不到了……永遠吃不到了。」
「我可喜歡這個了，明明第一口還能嘗到味道的……」
就這樣哭訴了好一會，伊莎起身和帕莫莉莎一起把薇爾德扶回房間。夏奈也想走，卻被叫住了。
「留下吃飯吧，飯還是要吃的。」伊恩嘆了口氣，開始對自己桌子上的菜下手。
有了瑪麗的加入，伙食好了不少，但伊恩明顯吃的沒有往常香甜。桌子上只有夏奈和瑪麗，比以往冷清得多。
「成為血族，還要一到兩天的時間，很快，她的胃不可能再消化任何人類的食物，這些東西，是毒藥。」瑪麗掏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血：「我已經不記得食物的味道了。」
「巧了啊，我也不記得了。」角落裡的奧列格舉起酒杯：「恭喜你。」
「客氣了小奧，看你孤苦伶仃的，我也敬你。」
「哼，帶個人在身邊，也不嫌麻煩。」
伊恩吃到一半，帕莫莉莎一個人閃過餐廳，往廚房走去。
「莉莎，你去哪？」伊恩伸頭打斷了奧列格兩人的談話。
「那個……少爺，我去拿點血上去。」
「伊莎呢？」
「伊莎姐姐在陪薇爾德姐姐。」帕莫莉莎站在門旁，攥著衣角。
「你拿點東西給她吃。」
「不了少爺……伊莎姐姐說她不吃，給她拿點血和酒上去就好了。」
「你拿我這個吧莉莎，我帶的血她肯定合得慣。」瑪麗晃了晃隨身攜帶的小血瓶。
「那……謝謝瑪麗姐姐。」
說完這句話，她一溜煙的又回了二樓。
「這段時間，會有什麼意外嗎？」伊恩突然問道。
「大概是一周的適應時間，然後她會覺醒自己的天賦能力，一個月後，身體素質和各項天賦會慢慢定型，從此走上血族的路。這個過程會很久、很慢，她需要開始忍受了。」
「這一想，她會活得很久很久了，想想還有點小羨慕。」
「第一，血族在開始的兩百年是最容易死的，太陽下一個小時都堅持不住，直接灰飛煙滅；第二，如果你喜歡，我記得小奧還沒有子嗣……」
「哎，免了，我不喜歡喝貴族的血。」奧列格用下巴點了點桌子上的菜：「他們吃的太多了。」
「拜託，小奧，我會去運動的。」
「小奧，小奧，哼。」奧列格施展靈咒把杯子隔空放在桌面上，離開了餐廳。
夏奈如坐針氈，趕緊吃完收拾好桌子，也走了出去。
伊恩拿著果汁，和瑪麗對視著。奧列格走出去的瞬間，一道靈咒布滿了餐廳，讓這裡變成了一個密室。
「兩百年，兩百年。」伊恩首先感慨道：「如果這個布慌贏不了，伊恩家族只剩下半年。」
「沒了伊恩家族，我也可以活下去。」瑪麗輕輕搖晃酒杯里的血。
「你多了一個人。」
「也可以。」
「多的那個人，很弱，而且你不了解她。」
「我不了解他，誰了解？上議院還是科威市？」
「我了解。」
「憑什麼。」
「就憑以後只有我了解。如果我沒法了解，別人你信不過。」
「我也信不過你。」
「還有五個月，你可以試試，你不缺這點時間。」
「你是篤定我會信。」
「我是篤定我可信。」說完這句話，伊恩拿起酒杯走進瑪麗，輕輕與她相碰，說道：「我畢竟不是曼達國的人。」
瑪麗不知道該作何表情，漫不經心地喝完手裡的血。而就在這時，伊莎敲了敲餐廳的門。
「少爺，門外有上議院的信。」伊莎看著伊恩，眼神里，一個月前的不安已經被自信取而代之。薇爾德也有了個好去處，剩下的，就是向上議院復仇。
而現在，他們正好送上門來。伊恩上前接過封著油印的信，開頭的措辭，就讓他有點眼熟。這個邀請函和上次一模一樣，一個字也沒動。
「茶會……確實快到時間了。怎麼？他們還把我當貴族？」伊恩把信丟到旁邊的壁爐里。
「例行的茶會，也是例行的交鋒。」伊莎說道：「不過不知道這一次，不朽大人還會不會參與。」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已經習慣了，去就去。」伊恩說道：「伊莎，拿瑪麗小姐的錢買一點好衣服，要整個曼達國最貴的。」
「好。」伊莎回頭看了瑪麗一眼，輕輕笑著為她關上門。
有了瑪麗帶來的錢，伊恩公館的動作比他想象得要快。短短三天時間，伊莎花出了價值上百萬布慌值的金幣，用來購置各種物品和疏通關係。這種細小的變動很快被菲蒂爾和格蘭特知道，現在的伊恩家族，就像一隻準備蘇醒的巨人，正在嘗試著動動手指頭。
這種花錢的速度，瑪麗的身份或許很快會被曝光。但瑪麗也說了，她無所謂，聽伊恩的。
肯律師被他安排做文員，他被關在小黑屋寫著一張又一張的宣傳稿，都是為了伊恩的計劃。
薇爾德和瑪麗在房間里休息，奧列格和涅墨西斯守在伊恩身邊，整個公館固若金湯，即使是當時的巫族大巫師，也沒辦法輕易進來。
他要讓別人相信，他是貨真價實的神的代言人。
曼達國，給了他很好的機會。這或許是自己父親的圈套，也可能是他上輩子的運氣，但無論如何，他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
只有掀起風浪，才會看到贏或輸的可能。
上議院的邀請信發出后的第三天，伊恩坐著最新的馬車，沒有任何的靈咒掩蓋，一行人堂而皇之的走進首都，重新來到上議院的塔樓前。
這是伊恩第三次來到這個塔樓，他環顧四周，只有昂頭看他的民眾，但沒有見到不朽一頁的身影。周圍的守護明顯增加，還沒到塔樓大門前，格蘭特已經帶人攔下了伊莎等人。
靈咒、機械、巫族，在上議院內都不會有絲毫作用。
在這裡，只有最純粹的謊言。
「修德魯曼，來打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