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命運：前奏3

「沒有人能夠承受黑暗，同樣，也沒有人能夠承受孤獨。」

蒂莫德耳中迴響起了若有若無的，不知道是誰曾經對他的耳語。

雖然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和精神上面的準備，但進入凱爾的研究中心之後，蒂莫德和洛無還是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操控著本身就並不強大的精神。

研究所初始通道行進至向下連鎖樓梯的那一段水泥路中，除了黑暗，蒂莫德和洛無幾乎感受不到任何生物的存在。

他們每向前走一步，伴隨著鞋子踏向地面的「噠噠」聲，他們的腦海中竟然同時浮現出了那局古老而又嶄新的預言。

「在永恆的黑夜與深海中，長眠的造物之神正在等候著屬於黑暗的獵物。」

終於，在蒂莫德幾乎就要感受到那隻在黑暗中若隱若現，想要隨時將他們捕捉，進而拖入無盡漆黑深淵中的手向他襲擊而來之時，他總算是看到了點微弱的煤油燈光線。

「到了，葉古。這條通道盡頭應該是個地下室，黑暗末晶指引的通道果然還算是隱蔽。」洛無在蒂莫德前方用平淡的語氣說道。

緊跟著，他在漆黑中自由地摸索了幾下。

咔！

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音傳來，或許是碰到了開關，或許是弄壞了某個東西，總之，蒂莫德的上方，總算是又充滿了微弱但畢竟顯得泛濫的光線。

「這是……誰的房間？」蒂莫德問道。

他在洛無的幫助下，從接近三米的垂直通道中艱難地登上了地面。

這時，蒂莫德才發現，原來他們之前所行走的通道，其實是一條處於房間地下的隱蔽走廊。

這類鬼地方其實非常得狹窄，但因為恐懼或者對黑暗的畏懼，蒂莫德並沒有在意到這些細節。

「應該是地下五層左右，這個房間我來過，是喬利亞的房間。」洛無略微整理了一下被灰塵弄髒的衣服，將雕刻著艾溫特萊帝國通用的六芒星冰霜花紋的小暗門扣緊之後，對蒂莫德說道。

「呼！距離關押……葉明遠的房間，還有多遠？」蒂莫德喘了口氣，一把坐在旁邊還算乾淨的銅椅子上問道。

「據說很深，可能是這裡最深的地方。葉古，你知道嗎？其實我們這個世界有很多神秘的地方，就像葉明遠，還有我們的這顆星球。」洛無突然故作深沉地說道。

「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太想了解這些。」蒂莫德搖了搖頭，說道：「我現在和你一樣，只想救出葉明遠，然後帶著他逃離這裡。就算以後回到炎火帝國也好，找個地方隱居也好，總之，我不再想探索什麼了。」

「不，你錯了。葉明遠存在的意義就是因為他是龍族，正式的，強大的，甚至是唯一可能的龍族。可記載中五百年前的龍戰結束后，大陸中的龍就像是從未存在過一樣徹底消失了，甚至連一點痕迹都沒有。這是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洛無問道，用他那略帶藍色的眼睛看著蒂莫德。

「可能……是吧。」蒂莫德回答道。

「所以，葉明遠的存在就是要為我們揭秘。還有一個問題，在我們這個世界中，明明太陽給予了我們溫暖和能量，但越向高處的山脈前進，我們就越感到寒冷，而越向下挖掘，我們卻越能感到灼熱，這又是為什麼？明明太陽離我們遠，而寒冷的大地離我們很近。」洛無將臉湊近了蒂莫德問道。

蒂莫德對這個問題有所研究，因此，他只是微微一笑，調動了腦中豐富的自然學知識說道：

「這些科學家給予過我們解答，這是因為高處空氣稀少，而地下會靠近滾燙的地核。」

「那魔源力呢？物理學知識可以解答自然，那魔源力和魔法，又有誰可以解答？」

「這……」蒂莫德突然感覺到一陣語塞，受到新時代蒸汽思想熏陶的他，確實無法解答這個問題。

確實，在蒸汽時代，一切有關魔法的問題都無法解答。但正是因為有了魔法的存在，這個世界才有更多的秘密等待著我們去探索。而不是像一台似乎永不生鏽的機器一樣，永恆地重複著並沒有多少意義的動作，從而等待著零件老化，最後被扔到垃圾場裡面。

雖說蒂莫德想要這樣回答，但話到嘴邊，他還是憂鬱了。

這麼多年，他算是經歷過從魔法時代徹底走向蒸汽時代的人類之一，他的思維定式和一些習慣不允許他發表這樣的言論。

即使是對洛無，這樣的老朋友。

「那你又是怎麼看？」

故作思考了十幾秒之後，蒂莫德選擇將這個問題拋回給洛無，而自己則是從腰間抽出了那隻拼接略微簡陋的左輪手槍，還有隻準備了三發的銀制子彈。

「這個世界註定要回到魔法的時代。沉睡的造物主可能即將蘇醒了，這些年來，暗夜之主已經逐漸不再滿足於復活龍族了，他要重新喚醒造物主，進而控制那些即將可能祭獻給造物主，從而換取力量的人類。這個國家的首相凱爾算一個，那個聯繫你的……叫菲洛的對吧，我在他的身上也嗅到了濃烈的暗夜氣息。但依靠造物主算一條路，尋找並掌控龍族也算是一條路。」

「這麼說，如果他們選擇了喚醒造物主這條路的話，那葉明遠豈不是要被當作棄子……扔掉……嗎？」蒂莫德打斷道。

在這麼一瞬間，他的腦海中閃爍過了葉明遠被拋棄的畫面，在濃烈的暗夜包裹之下，屬於葉明遠的灼熱的紅色光線，僅僅抵抗了那麼一瞬間，便化作了無數條任意穿行的絲線，從而毫無徵兆地消失在了屬於紫色和虛空的無盡深淵之中。

「所以，我們要拯救他，至少回到炎火帝國，他還是令人敬仰的神明。」洛無走到蒂莫德的身後，用帶著黑色皮革手套的右手，輕輕地拍了一下蒂莫德略顯骯髒的肩膀，說道。

「神明？在炎火帝國中龍族不是長期被視作禁忌嗎？我們很早之前就已經和西部國家的思維一致了嗎？不是嗎？龍族是邪惡的狂妄的化身，他們擁有力量，但遵從暴力，他們甚至喜歡鮮血和殺戮？」蒂莫德有些驚奇地反駁道。

「時代變了！」洛無脫口而出道：

「西部之人，還有艾溫特萊人強加給我們的價值觀不會再奏效了。他們為了自己的地位和掌控世界的慾望，想要強行讓我們說與他們一致的語言，在我們衰落的時候，想讓我們服從他們的價值觀，那是做夢。當年炎君確實是萬般無奈下才答應參與了與龍的戰爭，但他無時無刻不受到內心的譴責。因為炎火帝國的皇室可是擁有四分之一的龍族血統啊。龍明明是高貴的，偉大的，強大的，甚至他們擁有匹敵於神明的智慧。而現在，炎火帝國重新實現了對龍的崇拜，這只是讓我們回到正常而已。葉古，」洛無喊著蒂莫德的炎火帝國國語名字說道。

「嗯？」蒂莫德反問道。

「等接待葉明遠回到炎火帝國后，他一定會被這個國家以最大的善意所對待，他能夠享受到三十年前他因為當年小皇帝而沒有享受到的和平，平靜，幸福，甚至是尊重。他並不會再因為某個人邪惡的念頭而疲於奔命，也不必為了保護自己的生命而努力。人生而平等，而龍族則多一些高貴，葉明遠一定會得到屬於他的失去的東西。」洛無向蒂莫德承諾道。

似乎這不僅僅是一個承諾，也是洛無和之前因為小皇帝和龍慶，對葉明遠產生愧疚之人集體的救贖吧。

「那戰爭呢？天罰之火呢？」蒂莫德繼續問道。

現在的他，需要搞清楚接下來全部的事情。之前匆忙選擇拯救葉明遠而沒有來得及問的一切，在這裡，蒂莫德似乎想要全部搞清楚。

「你知道一個預言嗎？」洛無反問道，他並沒有直接回答蒂莫德的問題。

「說說看。」蒂莫德回答道。

「就是卡爾當年從葉明遠口中探出的預言。」洛無說著，深吸了口氣，三兩步走到了狹窄昏暗房間的中心位置，雙手托起，以近乎一位大詩人的口氣，朗誦道：

「當天罰的火焰重新降臨這個大陸之時，留下的一定是永恆的冰封，而當冰封徹底消散之後，只有屬於火焰的民族才能苟全於廢土之下。之前我一直以為這段預言說得是龍慶，實際上，很長時間我也是這麼相信的，但現在我似乎動搖了。」洛無說著，上前湊近蒂莫德的耳朵，低聲繼續說道：

「天罰之火似乎就是讓艾溫特萊和克魯斯德走向毀滅的媒介，而我們，才會是生存到最後的民族。順便說一句，這個世界沒有和平存在，我們能做的，只是不讓炎火帝國捲入戰爭罷了。毀滅註定會到來，所以為了你我，還有葉明遠這條真正的龍，我們，無法後退。」

……

「快要開始了嗎？亞魯科研究員？」

在一片空曠但並不顯得十分漆黑的龐大空間中，一位身著六邊形雪花斗篷，全身穿著與往日並不相同，但十分符合他當下風格的純白色禮服的男人問道。

「當然可以，首相大人。」亞魯科回答道。

緊跟著，他邁著矯健的步伐，走向了被畫著六芒星陣的空曠中央。

在六芒星的六個角上分別被安置了銀制的金屬機關，它的外表像是一個按鈕，但在亞魯科靠近后，卻泛著十分詭異的，不斷跳躍的紫紅色光芒。

而在這些光芒的映襯之下，在六芒星的中心位置，竟然坐著一個雙眼緊閉，通體純凈的少年。

他就是重新陷入沉睡的葉明遠。

「首相大人，要啟動嗎？」亞魯科問道，他的身體停留在了六芒星邊緣的安全位置，準備隨時掏出手中的手槍，用子彈的威力開啟機關。

但凱爾卻搖了搖頭，緊跟著，差不多沉默了一分鐘之後，他才緩緩開口道：

「我想，我們似乎需要先考慮一個問題。」

「什麼？」亞魯科有些吃驚，不是因為凱爾制止了機關的啟動，而是他剛才說這句話時使用的語言.

這並不是艾溫特萊語，而是十分純正的，幾乎沒有任何口音且標準的炎火帝國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