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命運：讚歌2

他意外地擁有著少年般純凈而潔白的容貌，與洛無這個無法生長的被永生魔法所詛咒的人不同，暗夜之主的容貌更增添了幾分聖潔。

如果不是在昏暗且因魔源力而泛著紫紅色光芒的環境中，洛無甚至會在一瞬間認為他自己看到了聖潔無比的神明。

暗夜之主的臉白凈得像是一個孩子，純潔無比，沒有遭受過任何世俗的修飾。不，他就是一個孩子，在洛無眼中，暗夜之主無論是體型、面容，還是從一切有關人類的特徵來看，他就是一個完完整整，無可爭議的孩子。

除了從他身體中瀰漫出來的暗系魔源力的氣息，還有那令人感到發顫、窒息的聲音。

「我知道你在找我，不只是你，還有這傢伙。」暗夜之主說著，解除了身體周圍用來維持懸浮的魔源力，緩緩從空中優雅地降落在了機械地面之上。

不過，是在六芒星陣的外圍。

「誰？」洛無疑惑道，眼神中略帶恐懼地盯著暗夜之主。

「凱爾，我忠實的奴僕。不過啊，他以為自己能夠掌控暗夜，或者至少可以不被它所吞噬。但是他錯了，或許，他並沒有了解到暗夜的本質。其實與光明一樣，暗夜只要一沾染上就無法擺脫。人類喜歡光明，所以無數人都在追求並嚮往著光明，他們與那些被黑暗吞噬之人又有什麼區別呢？」暗夜之主反問道。

「區別？」洛無思考道，但突然，他的大腦像是被閃電擊中一般，感到一陣刺痛。他隨即意識到了什麼，抬頭緊盯著暗夜之主繼續說道：

「我來這裡並不是與你探討哲學問題的，暗夜之主。如果你能放了葉明遠，就是那條被你剛剛汲取了力量的龍讓我們帶走，我會以上主和龍神的名義發誓，我會感謝你，會報答你。但如果你想要與我戰鬥，我會與你血戰到底，即使流盡我身體中的每一滴血液，我也要將葉明遠帶走。但我唯一不會做的就是在這裡與你毫無意義地探討一些根本回答不了的問題。你應該知道，你、我，愛溫特萊帝國，還有我們炎火帝國都等不起了。」

「是天罰之火嗎？那個武器？」暗夜之主問道。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是洛無的經驗加上與生俱來對於細節的捕捉能力，還是讓他觀察到了一個連暗夜之主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小動作。

他得嘴角微微顫抖了一下，說明他對於口中的「天罰之火」產生了某種恐懼。

「對，」洛無順勢說道：

「它來自龍族之神，還有被拋棄的風之民族所建立的失落之城。如果你三十年之前來過炎火帝國的話，不，你肯定來過炎火帝國，你一定知道，僅僅一次天罰之火所產生的力量，就毀滅了帝國經營了五百多年的帝都炎城。直到現在，炎城的周圍還是一圈冰雪荒原，而它的中心，則是一團比地核中岩漿溫度還要高一些的火焰地域。如果那個行政官凱爾已經完全掌握了它，那麼……」

「不可能，他是我的奴僕，我能夠完全了解他內心中的每一個想法，哪怕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我都能一清二楚。而他召喚我，是為了增強我的力量，只有這樣，我們才能距離神秘的終點和造物主更近一點。他沒有理由背叛我。」暗夜之主打斷道。

「如果他一開始就是為了利用你呢？我嗅到了凱爾身上永生的氣息，如果是永生者的話，他們至少會擁有比常人堅定許多的意志力，還有他對政府世界那狂熱渴望的加持，你的精神控制恐怕會大打折扣。」洛無分析道。

有意無意之間，他也在離間凱爾和暗夜之主的關係。

「自從五百年之前那些廢物龍族失敗之後，我蟄伏了下來，並且以此經營自己的力量五百多年。我見識過野心家，見識過有信仰的教士，也見識過許多亡命之徒。至於低階的序位神明還有擁有強大魔源力的人類我都見識過，但無人可以欺騙我。」暗夜之主自信地說道。

但到了這時，洛無很容易看出，暗夜之主只是在用過度的自信來掩蓋自己被欺騙的錯誤，或許，這就是一切神明的通病吧。

「他引導了你。」洛無準備加把火。

要是凱爾徹底失去了戰鬥力，而現在只是汲取了一部分葉明遠力量的暗夜之主如果也因為凱爾消耗了大量魔源力的話，那這場並不公平對峙的天平，將會慢慢向著他還有蒂莫德身邊傾斜。

「引導？」暗夜之主疑惑道，他從未朝這個方向思考過。

「你以為你將他收編為了奴僕，給予了他力量，他因此為你辦事，讓你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目標。或許是統一世界讓黑暗降臨吧，但他有自己的目標，那也是統一世界，但未必讓黑暗降臨。這些目標的實施過程是一模一樣的，唯獨最後一步不一樣，所以，」洛無刻意沒有將後半句話講出，而是在這個空靈而帶著點黑暗的空間中，選擇了與周邊環境相同的動作。

那就是沉默。

神明也是人類，他們擁有人類擁有的一切特徵和意志，同樣的，他們也擁有人類擁有的缺點。

而身為人類，最不願意被他人強行灌輸某種觀點，但如果是被其他人一步一步地引導入某個結論，那麼他們就會對這個結論深信不疑。

所以，洛無與暗夜之主對話複雜且冗長，但最後的結論他不能親自說出，而是需要暗夜之主自己「分析」得來。

同樣，在這空曠空靈，且泛著扭曲徘徊的紫色和紅色光芒的研究所底層，暗夜之主也沉默了。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沒錯，這是經過了凱爾力量灌入后加強過的，擁有比肩鋼鐵的硬度，超越飛機的速度，掌控一切的意志，還有人畜無害還有些可愛的外表。

這幾乎是完美的身體，這也是凱爾這個奴僕為他貢獻的。

但如果這具身體所汲取的力量，所經歷的戰役都是為了一個最終會毀滅自己的目標的話，那將是最恐怖的事情。

甚至比起暗夜來說還要讓人感到戰慄！

自己汲取了力量，已經擊敗了幾個弱小的神明，還有控制了這條龍，並且將他的力量也據為己有了。之後自己還會召喚暗夜戰士，還有喚醒這五百年間自己親自招募或者培養的一切戰士和魔源師，摧毀最後幾個擁有靈石的國家，然後收取全部的力量。

但當自己將要登上暗夜的王座，最後開啟通往宇宙深處的大門，能夠再度觸及到沉睡的暗夜之主時，天空卻要突然降下一顆天罰之火將自己湮滅，隨後竟然由凱爾這個奴僕接管了一切，那確實很可怕，確實是不可容忍的一件事。

想到這裡，暗夜之主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憤怒的火焰，這股火焰幾乎在一瞬間填滿了他的胸腔還有心臟，並且擊潰了他大腦中殘存的屬於理智的部分，並最終讓他那孩童般可愛而又白凈的臉頰上多了幾分濃郁的紅潤。

緊跟著，他又握緊了雙拳，在快速掃視了一眼洛無和蒂莫德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團還在微微旋轉的紫色光芒之下的葉明遠和最初構建起來的六芒星陣。

「暗夜不會再眷顧你們了，叛逆者。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因為我付出了一切。龍族，從最開始合作，給予他們力量對抗人類聯軍，我幾乎耗盡了身體中的魔源力，還有我這副屬於神明的軀體。但他們卻背叛了我，想要與人類議和。但它們哪裡知道，人類是最沒有信用，最貪婪的種族。所以我們都失敗了。而這條龍，葉明遠，被召喚來這個世界的異鄉人，我關注了他五十年，最終他也背叛了我，背叛了暗夜。所以，這個儀式似乎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暗夜之主說道，看向了洛無：

「你說得對，他引導了我，背叛了我。所以，我會停止這個儀式。這條龍其實也背叛過我，所以它對於我來說並沒有任何價值！」

暗夜之主說完，向後微微退了幾步。

緊跟著，他將帶著由深藍色寶石構成的手鏈的手微微抬起，並迅速五指張開，將手掌對準了六芒星陣，開始涌動起全身的魔源力。

令洛無感到意外的是，從暗夜之主右手中流出的魔源力並不是紫色或是黑色的，反而是耀眼的藍色，而那藍色的光芒也隨著暗夜之主力量的增加，逐漸變成了純凈的白色，並且照亮了他穿著的綉著各類上古圖案花紋的長袍，以及他頭頂上那頂屬於暗夜的王冠。

「歸於沉寂吧！」暗夜之主說道。

他的右手形成的光芒也在瞬間凝聚成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白色小球，一秒后，從小球中心發射而出了一道明亮的光波，徑直打向了六芒星陣的核心位置。

轟！——————

劇烈的振動聲夾雜著地面晃動的感覺同時向著洛無襲來，這幾乎令他站立不穩，好在，這一切僅僅持續了幾秒鐘時間。

當洛無感到周圍平靜下來了，將視線轉移到六芒星陣后他才發現，剛才的六芒星陣、齒輪、旋轉的紫色魔源力，甚至是那些肆意舞蹈的紫色線條都不復存在了。

剩下的，僅僅是已經昏迷過去，靜靜躺在一團黑色帶著焦灼氣味的圓環中心的葉明遠，還有，轉過身來，嘴角帶著詭異微笑看著已經倒地不醒的凱爾的暗夜之主了。

「現在，將是湮滅叛徒的時刻了。」暗夜之主說著，雙手伸出揮動了幾下，便從他的身體中冒出了一條條紫色和紅色交織的詭異觸手，徑直向著凱爾的身體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