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花

言語間當真有了些做主人的樣子。

睡了一會兒，確實比早上的感覺舒服些。

陽光一點兒也不烈，暖洋洋地，倒真感覺春天來了。路上的花開了好多，麻雀嘰嘰喳喳地在頭頂飛，經過農田時，眼前一片綠意盎然。

江河安安靜靜騎車的時候倒真讓她不太適應。

車騎到了大馬路上，城市的氣息越發濃重。

等紅綠燈的時候旁邊有一位漂亮的小姐姐牽著柯基，江河看了看柯基又看了看她，滿眼裡帶著的都是把他們倆劃上等號的意思。

王夢來的第一反應是想打他，但自我緩衝了會兒決定還是把他往好處想，於是清清嗓子，模樣高傲說：「你想說我的身材和它一樣好是吧？」

她不自覺挑了眉，有一點得意。

江河也笑，點了點頭，正經地說：「嗯~算是吧。短手短腳的，臉跟人家屁股呢。」

王夢來眼神驟變，咬牙切齒道：「江、河！你早晚死在我手裡。」

江河不在意她生氣，感覺她生氣的時候還比冰著臉的時候更有人情味了點。昨天晚上剛到b市，聽她被家人嫌棄卻願意悶聲忍下所有委屈的時候真讓人心疼，像個受氣包一樣，什麼情緒都不會表現，連生氣都不會。

陰沉孤僻這四個字彷彿為她而生。就她這樣哪兒能有朋友？

王夢來摸摸他的頭，強顏歡笑提醒：「少說話少被打。」

江河好像得意地又朝她wink。

快氣瘋她。

臭不要臉，死性不改！

還沒到學校，慢慢地騎了會兒，路上就好多人看他們。王夢來看著原本飛速的女同學突然慢了下來，和他們同樣的速度前行。好好的電瓶車非騎著自行車的速度，真的很引人生疑。

她越發煩躁起來。

明明知道自己長得那麼耀眼，還非要引人耳目。連個口罩都不戴。

王夢來向來最煩萬眾矚目，他慢慢前行的速度消耗她的耐心到無。好在已經離學校不遠，她拍拍江河的背讓他停下來。帥氣地雙手揣兜，留下一句：

「我腿走過去，你記得把車停在學校前面第五六棵樹中間。」

江河也下來推著走，跟在她身後，笑說：「生氣了？」

她回過頭來瞪他一眼：「才沒有。」

只是恢復那副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罷了。

「你別生氣了，請你吃糖。」江河從兜里拿出棒棒糖，還是草莓味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買的。

他很真摯地看著她，但她沒動。只看了一眼又把頭扭回去。

王夢來覺得無功不受祿，所以沒有理他。

江河以為她還是生氣，於是拽著她的手把她拉停。笨拙地撕開棒棒糖的外包裝，順手把外包裝揣進口袋，遞出粉紅色的糖。

她還是沒動。眼睛瞥開看著地面，在兜里的手不安分地扣衣服。

江河把糖靠近她的嘴唇。她如果不接受的話這糖的下場就是進垃圾筒。

她偷偷舔了口，真的好甜。

他微皺眉，小姑娘還挺倔。

輕輕道：「錯了。」

第一次見他服軟，反差還挺大的，王夢來沒忍住笑。

她一口咬走棒棒糖，舔了舔甜味的唇，轉頭走向學校。

正是上學高峰期，路上一堆人，看他們的互動捂著臉偷笑，心裡滿是嫉妒。

那聲錯了，叫得她心裡酥酥麻麻，他本身的聲音就很溫柔，最後的聲線還微顫抖，莫名讓人心情很好。

她先到班級，拿了本語文書在看，窗戶開了小小的一條縫，吹得她整個人都精神了。

兩天以後就要月考，同學們格外認真，她也不該放鬆。每天除了背就是背，晚上刷題，白天有機會得空就休息會兒。這樣的規律保持了兩年。

坐在教室里能看了大概十幾分鐘的書，同學們都陸續來了，而江河明明是和她一道來的，快上課了還沒到教室，不知道在哪兒和誰廝混。

眼見著時間逼近上課，聽門外的討論聲達到高潮就知道那人終於捨得回來。

髮際線處的髮絲緊貼腦門，臉色發紅，雖是春天，但現在的天氣仍然挺冷，他穿著短袖一點兒也不怕冷。臉上沒有汗，只有水珠，儼然是剛洗過臉。兩鬢間的頭髮還往下滴著水。舉手投足間還帶點玩世不恭的囂張態度。

他雙手背後，大步朝她走來，自他進來，王夢來的眼皮連抬都沒抬，整個人掉進語文書里似的。

江河在位置上安穩地坐下，找了三四個角度打量她的神情，但她就是冷漠地不理他。

他努了努嘴，不太高興。

把藏在背後的藍色小花繞過她的臂彎，送到她眼前。

「不要生氣啦，小氣鬼。」

大家都在認真學習，教室里很安靜，他的聲音很溫柔，引得周圍人都看過來。

說實話，這一刻她是動容了。

因為那張和善的笑臉加上溫柔的聲音總讓她氣不起來，還把她撩得心緒雜亂。

不自覺發出懊惱的哼唧，不管是哪個女孩聽了都不會生氣吧。

還以為他只是個高傲、粗枝大葉的大少爺，原來也不過是個普通的男孩子。

王夢來放下語文書，拿起那朵小藍花偷偷笑他，嬌嗔道：「誰生氣了，你不要自以為是，臭屁。」輕靈的笑聲勾著他的心弦也在動。

大家都在找這笑聲的源頭，聽著很文靜可愛。最終發現是她。

所有人都覺得這時的她很不同，往常陰沉寡言的她貌似因為新同學的到來不一樣了。

她笑的時候還昂頭朝他這好似炫耀一樣地瞥了一眼。眼皮腫腫地，眼睛圓圓地，在眼尾還能看見雙眼皮的幾分褶皺，笑起來的時候卧蠶很大，眼睛很亮。鼻頭圓圓地，上半張臉蠻立體，下半張臉的線條卻很流暢，就下巴露出一點尖，臉龐也是鼓鼓地，滿是肉。

看得出她養的很好。

皮膚透著微亮的光澤，側臉看他時，還能注意到那對招風耳，耳尖有些粉紅色。

眉目舒展開，她整個人看起來

可愛得要死。

這時江河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栽了。

真要栽了嗎？

曾經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江河，有一天也被別人捕捉住心跳了。

王夢來周身籠罩著淡淡的陽光，滿目溫柔的淺笑。「美好」在這一刻降臨她的身邊，她看了班級里所有人，就不看他一眼。江河眼見著緋紅慢慢爬上她的臉，她嬌羞地低下頭。

視線最終落在藍花上，她湊頭去聞了聞花香，雖然什麼味都沒有，心也甜甜的。

江河知道她臉紅只是因為眾人的注視，而不是他。

王夢來忍下心中澎拜，把這朵藍花別在他的耳上。

視線對上的時候，江河強忍住抱抱她的慾望。

各自心動，各自淡定。

可他並不打算就這麼栽了，他還要再掙扎一下。原先反駁了外婆說不會看上她，不能就這麼快打臉吧？算了算了。算了算了。本來沒早戀的，到這還能成真了？呸呸呸。

王夢來滿意地坐正，此刻上課鈴也正好打響。

江河沒去碰那朵花，他遊離的目光總飄到王夢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