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交鋒
天色漸晚,千燈高照,南越國處處一片熱鬧非凡的景象,而這其中最熱鬧的地方當屬「不夜樓」,南越最奢華的煙柳之地,這裡有好酒,有美人。
長嶺之戰大勝,祁千凝方從戰場凱旋而歸,便急巴巴趕來了這。
瞧著這方繁囂天地,她只覺點點歡愉上心頭,一副眉開眼笑貌,然則身旁的青弦卻是蹙起了眉頭。
「小姐,您剛到府上還未歇了腳,便又來這等煙柳之地,倘若丞相發現該如何是好?」
「不打緊的,爹爹如何會知曉。我只和他道去看望那柳家三妹妹,他難不成還會來這兒尋我?」
祁千凝毫無懼色,她向來我行我素慣了,大不了被發現就是一頓板子的事,她祁千凝皮糙肉厚,一頓板子又能奈她何!
青弦終還是不放心,但見她舉目四望,頗不安神,卻仍不忘挪揄小姐一番。
「那可不一定,小姐您的風流韻事早已傳遍了整個南越,到這兒尋你一拿一個準!」
祁千凝狠狠給了青弦的腦瓜子一記打。什麼風流韻事,在她看來這裡不過是逃離世家虛偽嘴臉的消遣之地罷了!
她隨手尋了一張榻坐下,不遠處的王媽媽瞧見了這位尊貴的老熟人,趕忙迎了上來。
「哎呦喂,這不是追風將軍嗎!您許久未來,那幾位哥兒可惦念您了!」
王媽媽最盼著這追風將軍來,這追風將軍出手闊綽,一來必豪擲千金。
「如此如此,那還煩請王媽媽將那哥兒幾個喚出來!」
說著祁千凝便將幾錠金子擺在了桌上。
王媽媽趕緊將那幾錠金子收了去,笑盈盈地道:「好嘞好嘞,您稍等,這兒就給您喚去!」
良久,幾名俊俏的小館便相繼小跑了出來,他們個個唇紅齒白,面薄腰纖的,比那些個女子還要惹人憐。
祁千凝一瞧見他們,便眉開眼笑,這世間誰不愛色相?即使是女子,見到姣好的面龐也會滿心澎湃。只見她左擁一個,右摟一個,聊的好不快活。
「將軍為何近日沒來看望阿奴?阿奴可甚是想念將軍您呢。」
「近日戰事吃緊,你看我這不一結束便匆忙趕來看你了嗎。」
「將軍只念阿奴,卻不念升兒,升兒傷心了。」
一旁的升兒撅起小嘴,嘟囔著自己的委屈。
「念念念,當然念,我可甚是想念升兒唱的小曲兒!」
祁千凝說著便將那香唇啄在了升兒的小臉蛋上,惹得他的臉頰瞬即被一片緋紅侵染。
旁的小倌瞧著如此,竟也爭風吃醋了起來。
「那阿源呢?」
「那楨兒呢?」
「那莫莫呢?」
……
祁千凝被一片嬌嗔聲淹沒,正左右為難時,恰好瞧見不遠處的王媽媽手裡正拿著一壇『春風釀』,趕忙藉機轉移話題。
「王媽媽,快將那『春風釀』拿上幾壇來,與我這群寶貝們一道品酌!」
誰料那王媽媽卻是一臉抱歉,賠著笑,疾步趕了過來。
「哎呦,追風將軍真是對不住,那『春風釀』剛賣給最後一位客人,適才才拿給他哩!要不給將軍您換一種酒吧,我們店最近還有新出的很多好酒嘞!」
「不不不,我只愛喝那『春風釀』,別的酒喝不慣。」
王媽媽的面目頗為難,但見她蹲下身子,眼色示意後頭,輕聲耳語道:「那『春風釀』正是賣給了那位公子,那公子來頭可不小,聽聞是皇室中人!老奴可不敢得罪的,還煩請將軍行行好莫要這壇酒了!」
祁千凝回首一瞧,只見那人一襲錦衣於身,手持一把藍鶴摺扇,頭髮一絲不苟地用鑲嵌著金曜石的發冠挽起,顯貴氣度已是昭然若揭。
再仔細一瞧,這不正是那彀碭王陌蜮銜嗎!
此人可經常在皇上面前參我一本!要不是我立下過赫赫戰功,而今怕是早就被趕下了台!今兒個出門可真是沒看黃曆,冤家路狹!
祁千凝本不想難為王媽媽,索性就不要那壇酒,但若是此人要喝的話,那這壇酒她祁千凝也非喝不可了!有仇不報非君子!
只見她轉頭對王媽媽說道:「這酒我非要不可!」
然則後頭的陌蜮銜偏是個耳朵好使的,此話登時傳到了他耳朵里,但見他挑了挑眉,悠悠開口:「追風將軍風流成性就罷了,作何還有搶人酒的癖好?」
「我今兒個就搶你的,你能奈我何?」
「哦?那你試試看。」陌蜮銜眉眼含笑,不過那笑意卻是攜著一抹狡黠,使得祁千凝胸中的怒火更甚。只見她欲讓劍鋒出鞘,卻被王媽媽一把攔了下來。
「哎呦,追風將軍,您高抬貴手,給老奴一個臉子,切莫在店肆里耍弄劍棒啊!」
王媽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滿目懇求之色。她算是老熟人了,祁千凝也不好駁她的顏面,只得將緊攥劍柄的手硬生生給壓了回去,但那壇『春風釀』她仍是未打算放棄,只見她伸手欲奪,陌蜮銜一個眼明手快,用手中摺扇將其打落。
「喂!你懂不懂憐香惜玉!」
此話一出,誰料那陌蜮銜的笑意更是深了三分:「是本王眼拙了嗎?香在哪?玉又在何處?」此話是挪揄那祁千凝粗獷浮滑,全然無一女子的脾性,他原以為祁千凝會怒火上心頭,卻著實是失了算,因為那祁千凝竟厚顏無恥地指了指自己,還一副正色庄容貌,道:「我不就是嘛!」
話剛落,陌蜮銜便發出一陣輕聲嗤笑,剛進口的酒水亦差點漬出來,此等嘲諷之行再度激起了祁千凝的不悅。
「你笑什麼笑!」
「本王笑追風將軍盜鐘掩耳的功力是一流的。」
「你……你……」
這是嘲弄她自欺欺人,其實根本就不像個女子嘍!祁千凝啞然失言,又羞又惱,竟一時不知該如何回嘴了。
「怎麼?無力駁斥了嗎?」陌蜮銜復又發出一聲冷哼。
「狗蛋王!你莫要陰聲怪氣的!是男人就去外頭用刀劍說話,盡知耍些嘴皮子功夫!」
「狗蛋」二字一出,眾人皆是咋舌不下,就連那素來冷靜的陌蜮銜亦是斂去了笑意,嘴巴微顫了起來,周遭氣氛一直陷入低沉。
陌蜮銜的家僕小寬子瞧見主子這幅模樣,一時間慌了神,畢竟這陌蜮銜從小錦衣玉食,身份尊貴,眾人皆是對他畢恭畢敬的,旁人尚且不會對他有絲毫逾矩之行,更別說敢當眾稱其為狗蛋!
「你喚本王什麼?」陌蜮銜一字一頓,語氣冰冷。
「哎呦,適才瓢了嘴,不過這彀碭狗蛋極為相似,我看您還不如喚作狗蛋王吧,叫的也順口些!」
祁千凝一臉矯揉造作,眸中的笑意擋也擋不住,腔調亦還怪聲怪氣的,一言以蔽之,則是欠揍的緊!
更甚的則是她綳不住,竟還漏出了笑聲,青弦趕忙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收斂些。
此刻,陌蜮銜已是沉下了雙眸,鐵青著臉,除去那不懼死的祁千凝,眾人皆是屏息斂氣,不敢言隻字片語。
祁千凝本想繼續挪揄他一番,沒成想片晌之間,那陌蜮銜緩抬眉眼,又恢復了往日里從容的模樣,然則他的一抹詭異眼色卻落在了祁千凝的面上,祁千凝不禁怛然失色,揣揣不安了起來。
這該死的狗蛋王作何不生氣了?難不成又在打什麼鬼主意!